三天后,遠航的古怪郵輪終于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看到模糊的陸地。
暈船到昏厥的劉宇彬在海員的攙扶下,踏上了久違的土壤,這是一座碼頭。這里阡陌交通,人來人往,除了停泊的船只以外,還有老式蒸汽火車的身影。不遠處能看見如同教堂頂部的穹頂般的建筑物頂端,應(yīng)該是火車的站臺。
這里肯定不會是赫爾墨斯學院。
“之前在船上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果然是裝的。”陳默看著抱著垃圾桶的劉宇彬,那在狂風暴雨中讀書的偉岸形象已經(jīng)在陳默的心中索然倒塌,他露出了不過如此的表情。
劉宇彬振作了起來,看著遠處的火車站臺下面鐘樓的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2點。他推著從郵輪上順過來的辦公椅帶走陳默一起走進向火車站臺。
在月臺上,劉宇彬?qū)χ燮眴T露出了閃閃發(fā)光的大白牙。
“請問有去赫爾墨斯學院的列車嗎?”
售票員看著他們,很抱歉地說:“很抱歉,今天你們來晚了,去赫爾墨斯學院的列車早就發(fā)車了。”
“那今天還有沒有其他列車了嗎?”
“去往赫爾墨斯學院的列車,一天只有一輛,每天中午12點準時發(fā)車?!闭f完,售票員拿出了一張標記著火車時刻表與路線圖的小冊遞給劉宇彬。
火車站旁的便捷酒店。
陳默一直在研究著手機信號,他沒有想到自己都已經(jīng)回到陸地上了,手機信號欄依舊顯示的是“無服務(wù)”。
“不可能呀,現(xiàn)在信息通訊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p> 劉宇彬沒有理會陳默,仔細研究著這張時刻表上面的路線圖,皺著眉頭,從酒店房間中找到的北美地圖對照著,然后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沒有找到任何有一點契合度的地域。
“我們不在美國東部城市的海岸上?!?p> 陳默依舊在鼓搗著手機,不停開機關(guān)機,“等我把手機修好,我們就知道我們在哪里了。”
過了很久,陳默憤怒地將手機丟進垃圾桶,然后一只手扶著墻面,一只手扶著胸前的傷口,慢悠悠地爬上床。
“真見鬼,之前還好好的?!标惸魫灥卣f。
劉宇彬從垃圾桶中將手機撿了起來,看了一眼除了沒有信號以外,其他的都完好無損,吐槽了一句,“真奢侈。”
“I'm rich.”
真糟糕的臺詞。
“對了,你剛剛說我們沒在美國是什么意思?”陳默說。
“在飛翔的荷蘭人號之后的航程上,我一直注意著駕駛室里面顯示器上的經(jīng)緯度,北緯57度77分,西經(jīng)45度10分,那應(yīng)該是太平洋范圍的經(jīng)緯度。后面那位杰克船長把我們攆了出去。船頭沒有改變過方向,所以我懷疑我們在向著加拿大或者是美國的海岸線前進?!眲⒂畋?qū)r刻表遞給了陳默。
陳默接過時刻表,看著上面的路線圖,路線圖錯綜復(fù)雜,一點也不像是火車路線圖,更像是地鐵的軌跡圖,還有一條火車線路封閉成了一個圈,將成百上千個地名圍在里面,而圈外什么地名都沒有,就好像這陸地只有圈這么大。
“火車的路線太密集了,就好像是地鐵線路。通?;疖嚹睦镉羞@樣密集的線路。甚至上面還有環(huán)線?!标惸沧⒁獾搅诉@火車線路圖上面的奇怪之處。
“嗯不錯,你看這火車環(huán)線圍繞的東西像一個什么?”劉宇彬說。
陳默思考了一下,“像一個島,一個無比巨大的島?!?p> “看來你也不是一個傻子?!眲⒂畋蛘f。
“但是,如果我們的設(shè)想是真的。在太平洋上怎么會有如此巨大的一個島,而且從來都被世人不知道。難不成是那些章魚用海底石塊填起的?而且看著這幅路線圖上的比例尺,在太平洋上存在著一座三分之一澳大利亞國土面積的島嶼,不不不,大陸,這可能嗎?”陳默幽默地笑了笑了,“我們不是要去那個赫爾墨斯學院嗎?它不可能出現(xiàn)在一座從來沒有在世界地圖上的島上吧?!?p> 陳默轉(zhuǎn)過頭看見了劉宇彬那張篤信的臉,然后身體不知道為什么抽搐了一下,就好像是在那暴風雨里的詭異夜晚中,見到那些海底的未知存在時的反應(yīng)。
“我也不知道赫爾墨斯學院在哪里。”劉宇彬突然想起了自己忽視一個關(guān)鍵的事實,“所以說,太平洋上有可能存在一座巨型島嶼,準確的說,一座大陸,它的大小有澳大利亞的三分之一。但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世界版圖中。有人封鎖了它存在的消息,制造出來一個地圖中的全是藍色的大平洋,就跟美國人捏造阿姆斯特朗登月的一樣?!?p> “那為什么要封閉這樣一個島嶼?為了你說的那所神秘學大學還有那群黑衣人?!?p> 直到現(xiàn)在,陳默對劉宇彬告訴自己的那些超自然現(xiàn)象,還有世界上存在著對抗這些超自然現(xiàn)象的黑衣人的消息持懷疑態(tài)度。他一度認為那“飛翔的荷蘭人號”船底出現(xiàn)的像高樓一樣的古怪觸手,只是自己當時所做的一個比較清晰的夢。
劉宇彬看著那些火車線路圖上從來沒有見過的地名、站名,還有在世界地圖上找不到任何匹配的區(qū)域,心中確信了自己這一個結(jié)論。
“根據(jù)大陸漂流學說,在二三億年以前,地球上只有一整塊聯(lián)合古陸,稱泛大陸,它的周圍是海洋。后來,在地球自轉(zhuǎn)所產(chǎn)生的離心力和天體引潮力的作用下,這一塊聯(lián)合古陸開始分離。如果所有大陸都是整體的話,那亞洲與北美洲之間注定是閉合的,但是它們卻是人字形分離的,中間存在著缺塊,不是能閉合的。所以有很大一部份可能,亞洲與北美洲中間存在著一座未知的大陸?!?p> 劉宇彬的假說,讓陳默選擇了搖頭,世界的秘密他怎么可能全部知道。
陳默感覺自己的胸口癢癢的,很舒服。從槍擊案到現(xiàn)在才過去了一周的時間,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世界就發(fā)生了驚天的大改變。
但是對于一個傷員來說,好好休息要比想那么不可理解的話題要重要得多,他選擇閉上了眼睛入睡,身體傷口的修復(fù)需要優(yōu)質(zhì)的睡眠。
劉宇彬聽著陳默的鼾聲慢慢平穩(wěn),然后自己走到了窗戶邊上,看著夜空中的海岸線上面依舊亮著不少的明燈,小的浪花一遍又一遍打在海岸上,周而復(fù)始。
今天的月亮很圓,世界上好像有兩個月亮,一個在繁星點點的天空,一個在漆黑深邃的大海。
少年的臉迎接著潮濕與咸味的海風,房間內(nèi)熟睡的人說起了夢中囈語,陳默的夢話雖然小聲但是能夠勉強聽清楚。
“今天是7月1日,市圖書館大街上一切如常,肇事司機依舊沒有出現(xiàn),女孩的尸體已經(jīng)被火化……”
劉宇彬慢慢地轉(zhuǎn)回頭,驚恐地看著囈語的陳默,眼球中充滿的血絲就像是要爆裂的痕跡。他的大腦一片混亂,他死死地盯著熟睡的陳默,就好像是在注視著一個畸形丑陋的怪物。
——他怎么知道?
——他究竟是誰?
劉宇彬感覺自己的意識開起迷糊,嘈雜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人群的腳步聲、輪船的汽笛聲、車輪與鐵軌的摩擦聲、汽車的喇叭聲,仿佛世界上那些使人心情煩躁的聲音盡有。
突然好像有什么聲音終止了這一切的噪音,那是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那是人肉軀體碰撞在剛硬金屬表面發(fā)出的聲音,那是讓劉宇彬他自己恐懼與悔恨的聲音。
這個世界仿佛燒了一把大火,火光照亮了劉宇彬的臉龐。
他木楞地向著熟睡的陳默走去,像是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行尸走肉。他伸出了雙手,瞄準的是陳默的脖子,當他的雙手還沒有伸下去,“為什么你會知道夏露露的死亡”的話還沒有從他的口中說出。
劉宇彬的世界瞬間漆黑。
微弱的煤油燈光從遠方向著他徐徐走來。
劉宇彬癱坐在木質(zhì)的破敗長椅上,眼神疲憊像是一只快要死去的老狗,教堂的鐘聲在他的耳邊回響,遠方的微弱的亮光也慢慢照亮劉宇彬周圍的黑暗。
這是他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那所破敗的教堂大堂。
神父蒼白柔順的長發(fā)微微遮擋年過古稀的臉,但是依舊可以從中發(fā)現(xiàn)他那慈祥的神情,煤油燈的微光照亮了他的身子,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他仿佛是一盞引路的明燈。
“孩子,好久不見?!?p> 而劉宇彬的眼神空洞如白紙,對于神父的問候不理不顧。
神父看著無理的劉宇彬,臉上依舊流露出微笑,他擦了擦煤油燈的玻璃外壁,再一次問候一聲好。
“孩子,你好。”
而劉宇彬的身體機械般地扭動,頭微微低下傾,嘴部肌肉與舌頭居然開始自動地運動了起來,然后在劉宇彬不受控制之下發(fā)出了毫無情感的聲音。
“你好,神父?!?p> 神父將自己其中一只手放到了劉宇彬的頭頂,像是做彌撒一樣地摸著劉宇彬的頭發(fā)。
“真是一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神父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劉宇彬居然開始正襟危坐起來,他看著神父的眼睛,想要說話,但是神父的話對于他來說,無論是主動要求的命令,還是語言中的暗語,他的身體就像是被控制住了一樣。
“孩子,想說就說吧。”
話閉,劉宇彬感覺自己的嘴巴松動了。
“這是什么邪術(shù)?”
“這是The Hierophant的力量?!鄙窀感α诵α?,“用中文的話,就是【教皇】?!?p> “陳默為什么會知道夏露露的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我?!标惸涞难凵衽c神父和藹的眼神對撞著。
神父繼續(xù)摸著陳默的頭發(fā),像是一位長者摸著路邊炸毛的小野狗。
“孩子,恐怕你想錯了。那孩子跟夏露露的死亡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劉宇彬不相信著神父的話,讓兩個只曉夏露露之死的人同時聚集在同一艘船上,而且去往的目的地也相同,他不敢相信這是命運的巧合,他更加認為這是某種未知的安排。
陰謀,詭計。
到底有什么東西降臨到了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