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衣物就象縹緲的天幕。天幕一次次滑落。蒼穹下墜,天地合一
河岸。河岸。曲曲返返。綠水相連。倏思云雨。幽幽槐樹林前。欲情滿一船。忽作鴛鳥出綠汀。草地軟。望星月黯然。縱赤身裸體,云雨未成真,終身慚?!逗觽鳌?p> 卻說柳賦,他性情浮燥,行動輕狂,他只從離開學(xué)校后,在社會上結(jié)交了一些鐵哥們,往復(fù)吃喝玩樂,相邀賭博搖獎,閑時練練拳腳,常常趕個戲院,看看電影,趁勢瞅瞅人家姑娘的頭臉,摸摸人家姑娘的衣服,再就是喊個南腔,唱個北調(diào)。
當(dāng)時的村子里的人家倘若是有個大小事情,總是要請電影,在自己家門口放場電影的。天還未完全黑下來,鄰村的人們便都爭先恐后地來到高高掛起在樹桿上的影布前,尋個合適的位置放下自帶的板凳,坐下來等著看電影。
這天晚上,電影就在陳紅村西頭的一片空闊地上,天未黑,場地上就擠滿了人。陳烽一向是不看電影的,也不看戲,家里的板凳卻早已被別人借到電影場去了。陳烽正坐在燈下看書,忽聽外面有腳步聲,接著就有人喊道:老同學(xué)在家冇?接著是一陣嘈雜的說笑聲,陳烽分明知道是柳賦他們來了,他便迎出門來,將他們讓進(jìn)屋,稍談了會兒話,柳賦便邀陳烽一起去看電影。陳烽不得已,只好勉強(qiáng)與他們一起去到電影場,跟在他們的身后邊,遛達(dá)了一會兒,卻見柳賦他們專愛指著人家的姑娘,品頭論足,陳烽不免生厭,他便漸漸地落在后面,卻忽聽柳賦在前面毫無忌諱地大聲喊道:岳南蠻,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可就要開弓放箭啦!陳烽知道,這是梅蘭芳在說評書《岳飛傳》里喊的言語。
陳烽來到場外,把身體斜倚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樹的樹桿上,兩眼漫無目的地看看電影屏幕,再看看一望無際的星空,耳朵內(nèi)傳進(jìn)那高音喇叭哧啦哧啦的都走了調(diào)兒的唱腔: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陳烽這時才知道今晚的電影原來放的是《天仙配》。今晚上的七仙女對那董永也真有一份真情,你在那天宮里逍遙豈不是好,卻偏要下到這苦難深重的人間來受罪......陳烽正在想入非非,忽然衣袖被誰拉了一下,使他一驚回到現(xiàn)實(shí)中。他扭頭一看,原來是丘瓊。他便慌忙一面喊嫂嫂,一面問她做什么?丘瓊說:孩子祎旺突然病了,正發(fā)高燒,麻煩他去給孩子請醫(yī)生。陳烽一聽,不免著急,他不待多想,便與丘瓊一起回來先看視一下孩子。他們走進(jìn)屋,陳烽見孩子祎旺的小臉在燈下顯得很紅,他正哭鬧得厲害。陳烽把自己的臉貼在祎旺的小臉上一試,卻是火燙。丘瓊過來把孩子抱在懷里,一邊搖著,一邊在屋子里度著細(xì)碎的步子,可怎么也哄不好,他反而哭叫得更厲害了。陳烽說,不可耽誤,就趕快帶著孩子一起去看醫(yī)生。此去醫(yī)生家,原來隔著槐林后邊的那條小河,繞道太遠(yuǎn),情急之下,他們一直來到小河邊,陳烽讓丘瓊小心地下了船,坐穩(wěn)后,然后他才下了船,這時,他忽然想起忘記拿船槳了,可真是忙中有錯,他正在著急,忽然發(fā)現(xiàn)船艙里有一片木板,便急中生智,他忙拿起木板當(dāng)槳劃。終于,他們將孩子祎旺抱到了醫(yī)生家。孩子祎旺經(jīng)過一路顛簸,這時拉了一次大便,也不哭了。經(jīng)過醫(yī)生細(xì)心檢查,孩子的體溫、體征一切正常。根據(jù)醫(yī)生分析,這孩子因一時吃得太多,積了食,現(xiàn)在,一切都好了。丘瓊與陳烽都放了心,便抱著孩子往家返。他們依然下了船,用木板劃船。此刻,他們自然不象來時那樣急。陳烽緩慢地劃著船,一面與丘瓊談些閑話。丘瓊抱著孩子,望著寧靜的河面,星光投射在水面上,變幻成一個微妙的世界。她又轉(zhuǎn)面看了看槐林,此刻,槐林十分幽靜。她又仰望著星空,蒼穹奧妙,其深莫測——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闋,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丘瓊望了望陳烽,見他那眼臉鼻子長得都似他哥哥旻兒......真的......她忽然想起過去的一次沖動......她又一次仰望著高深莫測的星空......我欲乘風(fēng)歸去......她不免一時靈魂出殼,思緒飛騰......
嫂嫂,上岸了!當(dāng)陳烽喊她上岸時,她才茫然地望了陳烽一眼,慢慢地回到現(xiàn)實(shí)中。嫂嫂,你怎么了?陳烽見丘瓊一直在望著自己,便問道。
沒什么。丘瓊掩飾道。
當(dāng)丘瓊抱著孩子站起時,身子一趔趄,差一點(diǎn)兒沒跌倒。陳烽便忙扶住了她。丘瓊趁勢把身子倚靠在陳烽的身上,抽出一只手來,勾住了陳烽的脖子。他們上了岸,她還是沒有放手的意思。嫂嫂,你怎么了?陳烽茫然地問道。丘瓊這時才慢慢地放下手來,她將孩子祎旺遞給陳烽,然后以急快的速度沖上岸來,把身子倚靠在槐樹桿上,驀地用雙手蓋住了臉龐,嚶嚶的哭了起來。陳烽抱著祎旺,不知所措地立在她的面前,忽然聽她說:都是你哥害苦了我也!嚶嚶——!
陳烽越發(fā)不知所措。
丘瓊這時忽然放下手來,把臉湊過來,死死的盯著陳烽的臉,她要看個仔細(xì)。許久,她突然伸出雙臂,把陳烽和孩子一起摟抱在懷里,把嘴湊在陳烽的臉上,親個不夠......
祎旺似乎睡著了。
陳烽不知所措:別!別!
丘瓊將上衣脫下扔在地上。
烽弟,嫂嫂侄兒多照顧!旻兒臨別時的囑托依然響在他的耳畔。
陳烽終于醒悟似地抱著祎旺往回走。
丘瓊趕上來攔住他的去路,兩眼噙滿淚水,乞求道:烽弟,這不是誰的錯,而是生理需求!
陳烽望著她那被月光樹影勾勒出優(yōu)美的曲線,許久許久......
丘瓊接過孩子,把他放在自己的衣服上。孩子睡熟了。
丘瓊用雙臂將陳烽擁在懷里,許久許久......
終于,今晚的陳烽已不屬于自己......
救命呀——!突然,從村子里傳來一陣混亂聲和急切的呼救聲。陳烽抬頭靜聽了一會兒,他突然翻身而起,把丘瓊從地上拉了起來,喊聲:快!有事!他便抱起祎旺,與丘瓊一起向村子里奔去。
丘瓊把孩子抱回了家。陳烽奔到電影場,見電影場一片混亂。他急忙來到出事地點(diǎn),分開人群,近前一看,在幾把手電筒的照耀下,只見柳賦躺倒在地上,滿頭滿臉都是血跡,額頭處的血液還正自汩汩地往外流著。原來這柳賦輕狂無度,專愛在電影場子里打架斗毆,調(diào)戲人家姑娘,尋事生非,遂犯了眾怒,今晚被人懷恨,撂了飛磚,可巧正著額頭,傷處不輕。陳烽與眾人一起將他抬到當(dāng)?shù)蒯t(yī)院,經(jīng)搶救無效,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