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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王樸

第一百五十五章 姜是老的辣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861 2024-02-02 00:03:22

  “其實,卑職的想法可能不對,大人要聽嗎。”王綜在身后怯生生道。

  “嗯,說?!蓖鯓悴恢每煞瘛?p>  “他們是看到神甲營的厲害,想來偷師?!蓖蹙C道。

  王樸略一沉吟,點頭道:“是這個理,但是他們想的差了,神甲營實力不在兵法,而是在工業(yè)?!?p>  “大人,豪紳子弟皆以自家為重,未必會忠心于大人?!?p>  “你是說,農(nóng)戶人家更可靠些。”王樸問道。

  “豪紳的子弟心眼太多了,農(nóng)戶人家聽話老實?!?p>  “說起來,貌似還真不是這樣。拿破侖就說過,不想做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蓖鯓愠吝实溃瑲v史上,農(nóng)民為主的北洋軍就打不過豪紳子弟為主的國民黨軍,因為豪紳子弟有欲望,各種的,權(quán)力欲,金錢欲,理想欲,成名欲,拼湊起一顆爭勝的軍心,這樣軍隊才是具有真的靈魂,哪怕這個靈魂是反動的邪惡靈魂,不過王樸并不在乎正邪,這個年代哪有正義,只要實力強(qiáng)大就足矣,而且再惡那也比東虜強(qiáng)百倍。

  前面城池已然輪廓若隱若現(xiàn),在那河水倒影,竟浮似空中樓閣。大隊人馬徐徐而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騎疾蹄到跟前,通報說是王家人出城相迎,王樸眉頭微蹙,王家的熱絡(luò)反而令他很不適,他不是真正的王樸,很擔(dān)心與王家交往過密漏了陷,但是不能退縮了,就只好迎上去。走到近處,才見碧翠薔薇攀爬樓宇,這座山城密集了大明北方眾多勛貴,雖是小城,卻儼然神都洛陽般氣派。

  感慨一番,迎面而來一群鶯鶯燕燕,皆作貴婦打扮,為首一老婦更是王侯誥命的冠戴。王樸細(xì)細(xì)搜索,人眾之中沒看到年齡與他相仿的男子,正自疑惑間。

  “小樸兒啊,你別來無恙否?!崩险a命上來就是噓寒問暖,親近愛憐。

  “老,老祖宗?!蓖鯓悴恢撛趺捶Q呼,只能籠統(tǒng)說尊。

  “小樸兒,你經(jīng)年一別,倒是幾分生疏了,呵呵,不妨,回家來,我們多說話。”

  “樸兒所為實在有難言之隱,連累家里人丟了官職,真正該死。”王樸照著預(yù)先相好的劇本請罪道。

  “不過是一些四處受氣,無足輕重的官職?!崩险a命很是開明,笑道:“你,過來,老身近處仔細(xì)看看?!?p>  王樸大步上去,要去攙扶她,然而,老誥命下意識縮回手,王樸心里一個咯噔,他再掃視這些貴婦們,終于捕捉到了某種此時此景不該有的情緒,那就是恐懼,是的,這些女人非常恐懼他。

  怕我做什么,難道是我領(lǐng)兵久了,殺氣凌然,把這些貴婦嚇唬了。王樸這么一想便有些得意,狹促笑問道:“老祖宗為何手在抖?”

  “沒,沒得勞問,是昨夜心事多,著了涼了?!崩险a命勉強(qiáng)一笑,道。

  “哦,這我有禮物正是合適,是一張青海的水獺皮,可用作圍脖,保暖好物?!蓖鯓忝瓷隙Y物。

  “樸兒多孝心。”老誥命這才心中大定,只尋思王樸對之并無歹意。

  “老祖宗找樸兒回來,是為了保住咱們王家的莊園收成嗎。這事兒好辦,我派人到各處看守著,周圍的小賊哪敢來惹我們,”王樸不想冒險進(jìn)城,借故就在城外安營。

  “樸兒,扶我去車子里坐。”老誥命順手來牽王樸,于是王樸亦步亦趨隨之去了車子邊。

  王樸事先對親兵們有過交待,命他們緊緊跟隨左右。身邊貴婦們本來還在旁服侍老誥命,但是王樸的親兵們生硬擠了過來,盔甲鮮亮的虎狼兵丁渾身溢散濃腥汗臭,慣于藥花檀香開道的貴婦們幾乎作嘔,忙不迭躲了開,這般老誥命身邊就只有王樸和他的親兵們了。

  老誥命立于車旁,環(huán)顧一圈,終于似下了絕心,兩眼大放熱刃一般問道:“樸兒啊,你哥前些天突然暴斃,你可知道嗎?!?p>  “這,我不知道。”王樸卻是不知,但他太坦然,也太淡然了,這反而引起了老誥命疑心,于是老誥命問道:“我家自太姥爺當(dāng)年與韃子王子也先一戰(zhàn),惜敗便家里無人獨領(lǐng)一支軍馬,你這個神甲營也算是一支大軍了吧,有幾萬人馬嗎。”

  “兩三千而已?!蓖鯓闳鐚嵉溃险a命所謂與也先一戰(zhàn),必然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土木堡之圍。

  “呃,那也不少了?!崩险a命以為王樸說的是兩三千個家丁,那確實不少,即使是每年耗費國帑三百萬兩的關(guān)寧鐵騎也不過才一萬家丁而已。便又道:“太姥爺臨死前傳下祖訓(xùn),從此以后,王家人但能獨領(lǐng)大軍,上陣取敵首級,光耀我王家門楣,可承運襲我候爵?!比欢?,老誥命所言皆為妄語,實則土木堡大敗,太姥爺那一輩全都戰(zhàn)死在了疆場,哪里有遺囑能傳下來,但是老誥命這般說自有深意。

  “傳位給我,這個?!蓖鯓阌悬c心動,但是回頭一想,就十分不對勁了,因皇帝憎惡王樸,王家擔(dān)心受他牽連,就與之?dāng)嘟^血親,如今為何不怕了。于是王樸試探著問道:“皇帝討厭我,你們?yōu)楹芜€要跟我糾纏呢?!?p>  “樸兒啊,圣上寬仁,些許誤會不過是小人作壞,你如今官拜總兵,這是武人的極級,難道這還不算君恩浩蕩嗎?!?p>  “嘿嘿,若王家上下真這么想,那就完蛋了?!蓖鯓闳滩蛔⌒α耍v觀崇禎的一生,就是對跋扈不忠的軍頭無可奈何,這邊受了氣,就拿忠心耿耿的國士良臣來撒氣,動輒殺戮,所以越是對崇禎忠心,死的就越快。

  “樸兒為何這樣說?!崩险a命顯然來了興致。

  “嗯?”王樸立時驚覺,這老家伙壞得很,她在套自己的話,不然一個忠心不二的誥命為何聽了這大逆不道的佞論還不置可否呢。于是開門見山道:“老祖宗自己早也認(rèn)同樸兒的話吧?!?p>  老誥命仔仔細(xì)細(xì)看了王樸許久,卻問道:“你不是樸兒,你是樸兒的替身嗎。”

  “怎么,老祖宗到底在說什么?!蓖鯓阈闹写篑?,但好在他早有預(yù)案,不動聲色道:“我當(dāng)然是王樸,只是這場戰(zhàn)爭經(jīng)歷了太多事,人不知不覺就變了,變得連親媽都不認(rèn)識了?!边@一番做戲他事先排練很久了,將一個歷經(jīng)滄桑的孤臣演的惟妙惟肖,苦笑中滿眼是悲涼。

  老誥命又看了王樸臉上很久,還是沒破綻處,就嘆息道:“我老了,王家自從出了你,就再也沒有安穩(wěn)日子,照這個時局,不是大富貴,就是大劫難?!?p>  “老祖宗是怎么看崇禎呢?!?p>  “哼,放肆,這逆話在從前你敢說出口,必將你活活打死。老身一輩子都是忠于大明天子,就是死了也不作小人奸賊。”

  王樸看這老婦怒發(fā)沖冠,不禁害怕了,后退了一步,這膽怯給了老誥命莫名的熟悉,這才是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樸兒呢,他變了很多,但有些斌性打從娘胎出來就不會變。還是骨子里的紈绔氣,其實王樸在后世就是個大學(xué)生,人生與紈绔何異,真假王樸的氣質(zhì)相差不遠(yuǎn)。這一回倒陰差陽錯的過了關(guān)。

  老誥命終于掏了心窩話:“今上有些,不可琢磨,我,我就再忠心,也,也怕死的糊涂啊。”

  “哦?!蓖鯓阈闹幸粍樱@才對了,王家如今是騎虎難下了,和王樸斷絕血親,只能治標(biāo)不治本,若是崇禎真的寬厚如宋仁宗那還好說,只兩眼一閉混下去,但是這幾年崇禎的殘暴兇狠漸漸顯出來。他極刑處死太多臣子,里面不乏冤死鬼。天在做,人在看,王家看這個暴君如此狠毒好殺,哪能不瑟瑟發(fā)抖呢。

  “樸兒,我王家何曾虧待你,從小安排奶娘,仆從看顧,嚼用體己,花錢不少半分,以前勤兒得罪了你,可,可也死了,你還要怎樣呢,不管如何,彼時你借勢王家方才發(fā)跡,今日王家需你助力?!崩险a命苦苦哀求道。

  “那要我做什么?!蓖鯓銌柕溃骸拔也皇菬o情的人,這一回,你們一叫,我就來了嘛。”

  “眼前一樁,你派人保住王家的田莊產(chǎn)出,再派人府墻周遭巡邏,將人心穩(wěn)住?!崩险a命道:“但那只是謀一時,要謀長久,還需你做另兩件事,第一,立下大功,迎娶郡主。第二,王家送十個子弟給你幫手,教他們帶兵。只要做了這些,侯爵之位就是給了你的,便是祖宗不安,子孫多難,老身也盡領(lǐng)受罪責(zé)?!弊怨偶覙I(yè)傳位長子,傳給王樸是壞了規(guī)矩,日后家里動蕩,這是取禍之道。但老誥命已經(jīng)顧不得了。

  王樸仔細(xì)想來,這兩個條件似乎是多重保險,立功給崇禎看,是消減崇禎對王家的怨懟。崇禎殺了那么多大臣,對百姓苛稅繁重?zé)o比,唯寬容優(yōu)養(yǎng)宗室,可見他心里只在乎朱家人。迎娶郡主是為崇禎將來清算王家時,加上一道親情枷鎖吧,這都好說。但是將十個王家子弟送來神甲營,這是干什么呢,學(xué)神甲營的用兵秘法嗎,或是想奪取兵權(quán)。王樸不得不防,因為他的家底太單薄了,萬一在外有個三長兩短,家里只有王雁一人能托孤,而王雁畢竟是個奴仆,名不正言不順,王家人可以吃絕戶。念及此,就道:“爵位什么的,我不很缺。”

  “你父不敢離京,你可知為何?!崩险a命卻顧左右而言他道。

  “是被當(dāng)成人質(zhì)扣下來了?!蓖跫依湫Φ?,這老家伙是要打親情牌嗎,果然姜是老的辣,輕飄飄幾句話里就暗藏殺機(jī)。

  “那,那倒不是。”老誥命討了個沒趣,對這個心冷的孫兒實在沒轍了,只好退讓一步,道:“聽說你那礦山生意很值錢,王家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糟了劫掠,元氣大傷了。”

  “這事兒好辦,我把礦山生意移一部分過來給王家,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掙錢可以,不能將礦石以次充好,壞我大事,要軍法從事?!彼熳隽藗€抹脖子的手勢。

  “那就罷了。那錢燙手,不要?!崩险a命已怒不可遏,她拉下來老臉,跟孫兒求點好處,居然是無端受了折辱,果然是個孽畜啊。

  王樸聽了這話,微微一愣,這就談崩了,果然他不是個有外交天賦的人,但是這一趟的初衷是也王家修好,難道功虧于潰,灰溜溜的回去嗎,那在王雁面前就抬不起頭來了,堂堂大明總兵,總不能給婦人鄙視,只好丟了個臺階給自己,道:“老祖宗言重了,不要派王家人來,所謂生意不做熟,干活不沾親,錢財易傷和氣,而且我這些生意還牽扯兵器打造,軍法更無情可講。到時候,王家人犯了軍法,我不殺不足以正軍心,殺了就是不孝,豈不左右為難?!?p>  “哼?!崩险a命聽了王樸的軟話也不反駁,只是冷哼一聲。

  “我跟別人建了一個公司,你們參股進(jìn)來,掙了錢,我按股分紅?!蓖鯓阈Φ?。

  “哼,你那公司,我聽說過,陣仗很大,但是古來就沒有聽說這個東西,你不怕賠了?!?p>  “自古未有,難道就一定不可嗎,未必?!蓖鯓阕孕艥M滿,他來自后世,當(dāng)然知道,殖民是未來三百年的大勢,順應(yīng)大勢才可成就大業(yè)。

  “好。老身有些棺材本錢,拿出來參你的股?!痹S是受了王樸自信的感染,老誥命心動了,頷首道。

  “對了,為何這里都是女眷,咱們王家的男人們呢?!币娙鈶虿畈欢嗔?,王樸這才問出心中疑惑。

  “他們?nèi)サ鯁?,你也去嗎。勤兒到底是你親哥哥?!?p>  “哥哥?背后捅我一刀的哥哥,他早不死晚不死,卻是巧了,我一來他就死。”王樸恨恨道,他此來祁州是為了立一個孝順人設(shè),王勤死在這個時機(jī),難道有人會懷疑他是兇手,念及此,王樸頗為后悔,早知不來了,事與愿違。

  “你不要爵位嗎,那可是安遠(yuǎn)侯,一等候爵啊?!?p>  “天下將有大變,什么狗屁侯爵,要來何用。”王樸冷笑道,再過二十年,大明都完蛋了,大明的侯爵,一文不值。

  老誥命聽了這話,愣怔住了,這孩子是王樸嗎,若是虛言,那他就是心計過人,若不是,這定力更是駭人,自古成大事者,無一不成異數(shù)啊。王樸能撻定大明國祚將盡,但老誥命不行,所以她驚詫莫名,越看王樸就越不像王樸,從小就愛財且輕佻的孫子能扛得住這樣的誘惑嗎,但是她身為長輩,與王樸這個小輩始終隔了一層,孩子大了,變心了,似也說的過去,因此不敢下斷言。而且,替身用到了這個份上,過于書戲了,如此行事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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