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明末的王樸

第一百零五章 澳門巧遇 六分儀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659 2022-10-26 20:32:16

  烈日當空,小小的澳門城,一座小小教堂里,悶熱浴火的耶穌會傳教士竇瑪麗正提鵝毛筆在一張信紙上狂寫,全然不顧手掌心滴滴汗水劃過手腕,滲進衣袖,沒入腋下為圓心的漬跡之中。

  明廷的短識難以置信,他們的士兵正在挨餓,使用粗制濫造的兵器和盔甲,據(jù)我通過收買一些商人獲得的情報,他們的首都一度被野蠻人圍困,我毫不懷疑他們會一再的失敗,這都是因為他們荒唐的君主蔑視主的恩,愿主寬恕,仁慈主的啊,這些可憐的異教徒遭受來自魔鬼的誘惑,他們不知主的偉大,這是必要遭到厄運的罪。

  蒙主的恩,他們當中有那聰慧的羔羊,這是一位年輕并勇敢的戰(zhàn)士,但他正在受到荒唐的君主卑劣的對待,我堅信這位勇敢的戰(zhàn)士會很快反對他的君主,并取而代之,這位戰(zhàn)士明白主是唯一的真神,他的恩師是我們的朋友,于五年前受洗禮的徐光啟閣下。

  主在召喚,我將親自前往北方,尋找他的軍隊,并給他和他的追隨者們帶去主的福音,主教閣下,請你為我祈禱吧,如果一切順利,我將為您帶來無比的榮耀。啊,中國至少有一億個異教徒,王樸和他的軍隊將會為偉大的主揮舞利劍,他們都將成為主的騎士,為主帶來更多的仆人。

  為主獻上一切,你的仆人,西泰-利瑪竇。

  等這些歪歪斜斜的泰西文字寫完,利瑪竇放下筆,這才驚醒腋下早已濕漉漉了,抬手一瞅,一股沖鼻的酸臭撲來。他顧不得了,草草將書信收入銅筒,使勁旋上木塞,用燭火烤印泥,印泥噗噗落在銅筒和木塞相合之處,他取下戒指,用碩大的戒指面在印泥上快速的打了戳。留下了一個血紅色十字印痕,端端正正的,真如一柄利劍,周邊繁復花紋更如血絲盤纏。這是何等腥風血雨的形狀。

  將這封信托付于人后,利瑪竇匆匆?guī)蓚€仆從就直奔港口,九月不是出海繁忙的季節(jié),整個海港孤零零只有兩艘船,其中一艘是常見的泰西三桅帆船,另一艘極盡詭異,形狀似戲子腳下的松糕鞋,通體金燦燦的,烈日暴曬下仿佛燈塔的海燈懟臉,遠遠便能刺得周圍行人不時縮頭避光。

  小小的澳門小港不知何來的這諸多閑人,利瑪竇越是往前擠,就越要使勁推攘,更可氣的,還有教堂的幾個修女也瘋狂立在墻頭上,揮手大呼小叫,這一幕竟讓利瑪竇恍如去到了鹿特丹港,那里的妓女也喜歡這樣迎接滿載而歸,并且饑渴無比的水手們。

  他連忙止住了這個褻瀆神的歪念,在心里暗呼一聲:主啊,寬恕我吧,也請寬恕她們。

  “這么熱的天,天爺啊,中暑就糟了,你們都回去吧,給我過去,謝謝?!崩敻]抄著一口流利的漢語,終于陸續(xù)把人勸開了些,身后他的兩個徒弟各自扛個大箱子,就更加不堪了,烈日當頭,人擠人還不通風,渾身如投入于滾湯中,汗滴都潑曬了一路。

  “看在上帝份上,給利瑪竇居士過去吧?!备咛幱袀€洪亮的聲傳開,利瑪竇聞聲抬頭,就見一個捧著巨大十字架的年輕人正在笑鈴鈴看著他。

  “桑世浪先生,這趟買賣的利潤已經(jīng)足夠國王封你爵士了?!笨匆娺@個英國人,利瑪竇臉皮僵笑了起來,出口就是陰陽話。

  “但愿如此吧。”這位名為桑世浪的商人仿佛沒有聽出這話里暗含諷刺英國人都是鄉(xiāng)巴佬的味兒,渾不在意灑笑道:“我明天就出港,打算去新加坡?!?p>  “嗯,這個時候?”利瑪竇很是意外,對于海貿(mào)來說,九月是個很尷尬的季節(jié),六月興東南風,南洋船只千帆競速前往中國,帶去中國人喜歡的珠寶,香料,白銀,燕窩,楠木等貨物,十二月興西北風,他們又滿載中國的瓷器,茶葉和絲綢等貨物南下,九月風向弱,還忽東忽西,行船就格外艱難。

  “你知道的,我想要封爵位。”桑世浪似有深意的嘟噥了一句,眸中遙對港彎水面,金光四射。

  利瑪竇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那艘無帆怪船,心里有些擔心,英國人的私掠船犯了眾怒,在歐洲大陸向來聲名狼藉,如今這個英國冒險家闖入遠東來,自然是被荷蘭與西班牙商人們聯(lián)手對付,他的貨物在倉庫里就給人放火燒了,只剩下流滿一地的白銀,等他們用鏟子從火堆中鏟銀子,不少人來搶,兩撥人馬爆發(fā)一場槍戰(zhàn),甚至于驚動了當?shù)氐墓俑?,派人來申斥一番,收了各個商人的賄賂才離開。他的船又在六月初,啟航前夕給人用炮打壞了主帆,不得已留下來維修,不想耽誤了幾個月,等來了這艘大明人的無帆怪船。

  利瑪竇暗忖:桑世浪是個典型的英國瘋子,瘋狂且能十分敏銳的發(fā)現(xiàn)機遇,他看出來了這種無帆怪船的可怕威力。然而,整個腐朽的歐洲,貴族們不會相信這個世上存在無帆怪船,這包括了他的祖國意大利。

  利瑪竇不知該向誰訴說這個見聞,給梵蒂岡寫信嗎,那樣就可享受火邢了,梵蒂岡從前連承認地球是圓的都很勉強,他只能親自去王樸那里,或許能碰到更好的證據(jù),用來說服整個歐洲。這一刻,利瑪竇莫名嫉妒起了桑世浪,至少以英國人的顛三倒四,出名的古怪性子,或許他真的能夠讓英國貴族們相信這個世上存在無帆怪船。

  “你為什么要抱著那個十字架,你既不是教士,把它放回去。也不是騎士,上帝,那是個。”利瑪竇對桑世浪輕浮的舉止很不滿,而后驚呼了起來。

  “哈哈,不錯,我正給上帝說這個事。”桑世浪挑眉狂笑不已。

  “你喝醉了嗎,居然在十字架上刻字?!?p>  “哇哦,這是個哇哦,在英國,它的意思是震驚,我本來想告訴他更多,但是我不識字?!鄙J览松斐鲆恢Т趾诘氖直郏噶酥父蹫?,又回指自己,最后指十字架,一邊道:“上帝會明白的,我是吹哨人,這個有多么哇哦?!?p>  “比英國人更可怕的是英國酒鬼。別管他,我們走?!崩敻]無力吐槽,只好不去理會。

  碼頭傭工正在忙碌搬運貨物,利瑪竇上前去和一個明國商人打招呼。

  “宋揚大人,你好?!?p>  “利瑪竇閣下。”宋揚回頭笑道,此時若王樸看見了一定會大吃一驚,他這位發(fā)小再也不復從前那街頭廝混的紈绔形狀,只見其一身淺綠官服,頭戴寬邊泰西帽,雖是酷熱的天,依舊面色如常,衣領整齊,臉上似有若無淺淺不屑,嘴角叼一根煙斗,腰里插了兩把短銃,這身行頭,居然是后世的美國名將麥克阿瑟仿佛當面。

  “我的行李都在這里,已經(jīng)可以上路,宋揚大人,十分感謝你愿意載我一程,愿上帝賜福于你?!?p>  “你既是與我家大人的恩師有些交情,帶你去見我家大人,本也合乎情理嘛,行李里面有什么呢,我得先過過目,抱歉。說好了,只能你一人上船,船上的位置不夠,”宋揚歪著頭,哺著煙斗道。

  “明白的,我請求不過分,事后必有厚禮?!?p>  “還什么不過分,嘿嘿。”宋揚被這個泰西和尚話中的錯漏整笑了,他伸手去打開地上行禮箱子,卻是換洗的衣物,等他就要去碰第二口箱子,利瑪竇忙站的近了些,用身子遮擋周邊的視野。宋揚是城里廝混多年的紈绔,要在大明把紈绔做長久也絕非易事,眼力勁更不能缺,看泰西和尚這般舉止,頓時就明白了這箱子里有不好示眾的物件,略一躊躇,畢竟海上兇險,萬萬不敢大意,還是把箱子拖到海邊,讓箱子口對正海邊,半掩而開,臉上俱是光彩斑駁,里面許多格子,格子里俱是晶瑩剔透的琉璃制品,不禁冷笑一聲,如若是兩年前,他驟然看見這滿滿一箱子晶瑩剔透的琉璃制品必然神魂顛倒,而今,神甲營上下誰人不知玻璃是用沙子燒制,俱不值錢。

  但他也不會去點破,一來是王樸絕不會被這一箱子不值錢的玻璃唬住,上當受騙。二來,他身上這件官袍胸前無補,只是上不得臺面的捐官,所謂人比人氣死人,當年他和王樸同為杞縣城中不長進的斗雞玩狗之輩,王樸如今卻是身居高位,聽說皇帝都恨他入骨了,大丈夫當如是啊。聽說這個泰西和尚有官場的人脈,就尋思與他欠下這份人情,說不得能換來回報,也給他弄一個正緊的官身。

  利瑪竇踏上怪船的甲板,滿眼新奇,這艘船的甲板上布滿了圓頭銅釘,蒙著銅皮,看來和明國的廣州城門有些相似,他忍不住拿腳猛跺,竟絲毫不聞響聲,擰眉半蹲身子細看,刺眼反光下的銅皮實則并不光滑,乃呈鱗片狀,他身為耶穌會的傳教士,能受教廷委派至中國,自有不凡之處,學者的秉性憋不住,當即問道:“這銅皮和廣州的城門不太一樣,有很多細細的鱗片,用的不是一種工藝嗎?!?p>  “嘖,當然不一樣,城門哪能跟這條蒸汽船比,這種工藝傳自武侯,木牛流馬你知道嗎?!彼螕P得意道。

  利瑪竇點了點頭,這倒把宋揚整愣了,想不到這個紅毛鬼居然懂這些,但轉(zhuǎn)念一想,能與朝中大佬攀上交情的人,果然不會是簡單的。于是姿勢放低了些,作揖道:“用錘子敲的?!?p>  “啊?!崩敻]驚呼一聲,瞠目結(jié)舌道:“那要花掉多少人力?!?p>  “人在大明有的是,不值什么?!彼螕P不以為意道。

  “那么,為何要這么做,僅僅是為了不滑倒嗎?!甭犝f純?yōu)槁こ黾毣?,利瑪竇這顆高懸的心才放下來,如此看來這種怪船數(shù)量并不多,這些異教徒若是太厲害了,那可就太不妙了。

  “嗯,說是錘打結(jié)實一些,什么,原子密度,聽不懂那些匠人在說什么。”

  “哦?!崩敻]雖也聽不懂原子密度是什么,但他是極聰明的,便牢牢記下來,打算無論如何要把這個重要情報傳回歐洲,讓歐洲的同行們一起破解這里面學問,他有磅礴的直覺,原子密度不是隨口而出的生造詞,這絕對不是一個船長能憑空捏造的詞匯,一定是明國的頂尖學者們在真理之路上的新成就,想到他來了明國這么多年,與明國的官僚們來往親密,本以為摸清了這些異教徒底細,還為此沾沾自喜,并漸生輕蔑。

  “居然是我上當了,好狡猾呀。”想到這些年與明國的官員談詩詞,弄樂曲,他愣是為了討好他們,不得不窮盡心力,鉆研其間,浪費了大把光陰。如今想來,只怕他們是故意藏拙,難道是對他懷有惡意嗎。不對,利瑪竇回憶種種往事,那些明國的官員對他的情誼絕不似作偽,那這或許是某種法律,或者共識,明國嚴禁機密知識外傳。

  利瑪竇一番天人交戰(zhàn),臉上陰晴不定。宋揚困惑不解,輕推了一下他,問道:“泰西和尚,你還好吧,你若身子骨不太行,可不要勉強自己啊。”

  “啊,沒事,你很有學問,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guī)?,我要拜你為師?!崩敻]回過神來,他看向眼前這個明國的船長,猶如看見一座金山,兩眼放出異彩來,心里暗暗思忖:明國的官員們一個個都是人精,太不好對付了,果然是粗人更容易套出話來。

  “嘿嘿,嘿嘿。”這個泰西和尚對他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宋揚登時樂不可支,笑道:“還真不是吹牛,我老宋也是有學識的一號人物呢?!?p>  “哦。”利瑪竇忙聚精會神聆聽。

  “你看,那個緯度儀就是我請匠人打制出來的?!?p>  “嗯?緯度儀?!崩敻]朝他所指方向看出,頓時臉上駭然,直冒冷汗,他知道,那個放在甲板上的銅制品,就是六分儀,上面的刻度和六分儀不一樣,然而形狀大抵相似。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明國人,不,明國的上層一定知道了地球是圓的,以及地球和太陽之間的軌道運行,這可太恐怖了,歐洲人在大航海以后,遭遇的各種文明之中,從來沒有除了歐洲以外的文明掌握這些知識,這也是歐洲人最為自豪的源頭,若明國也有這個本事,他們就是歐洲人的一大勁敵啊。

  “地球是圓的,你知道吧?!?p>  “那,那個,我似乎有所耳聞,但是不太敢信。”

  “這個儀器就是啊,那個太陽和地球的軌道運行偏離黃道面的角度,再按照日期,就可算出來你的位置,是個厲害的好東西啊,有了它,我就不用時不時冒險靠近海岸了,哪是南京,哪是渤海,都一算便知,厲害了?!?p>  “那位匠人必然名垂青史,我想問他的名字?!?p>  “這就是我讓人造的,我,沒別人?!彼螕P一臉正直的拍胸脯道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