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玄宸的脆弱只是一瞬間。
祁北驚訝地感受到這個瘦弱的女子身上散發(fā)的氣場出現(xiàn)了變化。
她在心里給自己打著氣:不可以,玄宸,你是金烏神派來代替守護風(fēng)臨城的女使,是太史老爺?shù)妮o佐,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堅強!
祁北渾身一震,對從正式未謀面的玄宸心生十足敬意。
白拂塵也感覺到了:“氣場強大不少。她有沒有說什么?”
祁北含著淚道:“她說死也要守護風(fēng)臨安全?!鳖D了一下,補充,“她比我勇敢多了。我經(jīng)常把‘愿意一死’掛在嘴邊,其實冷靜下來想想,好像更多是為了說出口時感覺很好?!?p> 白拂塵唏噓了下,安慰他:“別這樣說。你為了給百靈夫人打聽消息,死在狼少刀下了,很勇敢啦。”
祁北哭道:“可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到人間了。還是說,我只能靈魂一樣飄來飄去,就算飄到她身邊,她也感覺不到。”
“十萬天馬中唯一的云駒這么容易死?那太可笑了?!卑追鲏m哈哈大笑。
“咦?”
“先把眼前的事情結(jié)了,你再復(fù)活,回到人間也不遲?!?p> “??!你是說——”祁北興奮得心臟快要跳出胸膛。
真的要死而復(fù)生了嗎!
“噓——趕緊跟上?!卑追鲏m招呼他。
飛在空中的魂魄落在了星辰塔頂層,與囚禁在塔中的身體相融合,玄宸站起身來,肉身與靈魂結(jié)合松垮,意識有些帶不動軀體,而肩膀上留下的傷口更加疼痛。帶著渾身酸楚,她一瘸一拐走到桌邊,用第六根魔指撥弄一根金色的星軌。
祁北捂住了嘴不叫出來,喊白拂塵來看:“你快看她的手,看她的手。”
“怎么了?”
“六根指頭哎!”
“有什么驚訝的?”白拂塵當然見多識廣了,“那個是標志啦。她是東海金魚族里金烏神挑選出來的風(fēng)臨女使。第六根指頭,稱作‘魔指’哦,你看她手邊金色的星象儀,只有使用‘魔指’才能扳動星軌。她占卜的時候,也是用第六根指頭啟卦?!?p> 玄宸撥弄星象儀,一切果然如白拂塵所言。祁北看得目瞪口呆。
她穩(wěn)住了心情,不浪費一分一秒部署作戰(zhàn)計劃:“眼下最緊迫的,是尋找十金烏像。城西門外確定有,只是具體位置尚不得知。不如明日叫徐奕辛林來確定位置,一定要把那石像給挖出來。那么其他的九尊呢?”
白拂塵敲了祁北的腦袋:“別光看著人家的手指發(fā)呆,她心里在想什么,趕緊告訴我啊?!?p> 祁北“哦”了一聲,及時給白拂塵轉(zhuǎn)述。
玄宸嘆道:“盤點算算,收了五個門徒,出海了公子季,判死了崔凝,對崔凝愛意拳拳的公子柯精神萎靡不振,也指望不上了。眼下手里能用的只剩兩人,徐奕和辛林??伤麄兊佬胁簧睿Σ淮?,僅靠兩人去尋找不知埋在何處的十金烏像,風(fēng)臨城地盤如此廣大,無異于大海撈針?!?p> 祁北又聽她的心聲道:“我可以啟卦占卜,雖說靈力已不足夠,但總得試試。毀城的十六字預(yù)言,我尚且不知道怎么破除,只能寄希望于一卦看破了?!?p> 白拂塵聽完了的轉(zhuǎn)述,立即把祁北推了出去,笑:“該你出場了?!?p> “啥?我?”
不給祁北一秒鐘時間反應(yīng)、或者拒絕、或者以任何理由拖延時間,白拂塵飛起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圍繞星辰塔的旌旗陣感受到外力入侵,呼啦啦全部飛到空中企圖攔截,可是在星辰塔主法力式微的前提下,旌旗陣連阻攔金魚族女首領(lǐng)都稍顯吃力,又怎么能攔得住金烏神坐騎呢?
跪在星辰塔頂?shù)暮谝麻L發(fā)女子眼見著從天而降的金光落地,正巧落在眼前。
祁北不得不雙手雙腳著地,渾身自帶火力,將那一大圈的旌旗陣燒起熊熊大火,整座陰冷的星辰塔披滿了摧殘金光。
玄宸驚叫著,雙手合十,全身匐地,口中大喊:“金烏神!金烏神!弟子玄宸迎候金烏神降臨!”
玄宸跪拜的正是自己的方向。她抬起頭來,面孔因多年足不出戶缺乏陽光而過于蒼白,顫抖的面部皮肉和眼睛里的火光都浸透了喜悅的瘋狂。她沖著祁北一個勁兒叩頭,腦袋磕在地板上咚咚響。
祁北慌里慌張,想要擺手澄清自己并不是金烏神——可奇怪了,身體怎么動不了?好吧,那只能寄希望于張開嘴動動喉嚨,結(jié)果“錯啦錯啦,我不是你說的金烏神”這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的嗓子哪里發(fā)得出來人類聲音?
他發(fā)出來的聲音,是駿馬的嘶鳴。
黑衣女子喜極而泣,大滴大滴的淚珠滾滾落下:“金烏神,金烏神!兩個甲子輪回,您終于肯降世了!”
祁北心急火燎,拼了命想要喊出聲來解釋:“哎呀我真的不是啦。怎么回事,為什么說不出話來?你聽不見我說話,可總能看見我吧?看看我的樣子啊,我不是個神,我就是個人。你看清楚我不是金烏神啊?!?p> 他以馬兒的聲音嘶鳴著,低頭看去——這個低頭的角度怎么十分奇怪?四肢支撐著、面朝地,再看所謂的雙手雙腳,哪里還有人類手足形狀?
“蹄……蹄子?”
不會真的變成馬了吧??!
這么說來,玄宸跪拜的對象,看上去好像是自己,其實只是她在往同一個方向,看別的東西。仔細觀察判斷一番,她略微向上的眼神看到的是——
“金烏神!”玄宸高呼,“金烏神!”
祁北心里冰涼冰涼,難道自己真的是天神的坐騎?其實是個畜生?
駝在背上的“金烏神”開了口:“東海金魚族玄宸——”
咦?祁北抖了抖耳朵,這個聲音好熟悉,他想要抬頭看個究竟,無奈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云駒的形態(tài),馬脖子抬仰不到上面,看不見后背上坐了誰,他只能干翻白眼兒。
玄宸叩頭,高呼:“弟子聽令!”
“風(fēng)臨災(zāi)難之際,你身為風(fēng)臨使女,必須以身作則,護全城之平安無虞?!蹦锹曇粞b模作樣,還挺是那么一回事兒。
“喂,別亂動啊,”那聲音又變得十分細小,原來是專門說給祁北聽的,“先蒙混過這一關(guān)啦。你要是給我搗亂,我就不幫你復(f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