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小半天工夫,孟漁才勉強將自家的第一處田產給大致看了一圈。
這時,已經日上竿頭。
此刻若要直接回城,怕是午飯就要變成晚飯了。
習慣了一日三餐的孟漁,扭頭看向也是累得滿頭大汗的經紀謝青山,摸著開始咕咕叫的肚子道:
“敢問謝先生,這塬上村附近可有吃飯的鋪子?”
謝青山笑了,抹著滿頭汗水道:
“這里到處都是各家各戶的勛貴私田,可沒有什么吃飯喝酒的鋪子。不過孟公子放心,雖然沒有鋪子,但這已經晌午了,說什么也沒有讓客人餓著肚子回府去的道理?!?p> 說著,他指了指坐落在一片矮小綿延丘陵之中的塬上村,一臉真誠地又道:
“在下寒舍正好就在村子邊緣,若公子不嫌棄,就請諸位到寒舍中將就吃些晌午飯,吃飽了再趕路,也算我盡些地主之誼?!?p> 孟漁看了看王武林,見他無聲點頭,于是客氣了一句:
“如此可就叨擾謝先生了,不過吃飯可以,到時我們須得付飯錢才行?!?p> 謝青山一聽不高興了,瞪眼道:
“孟公子這是什么話來,漫說你花了大筆銀子出來,在下也從中賺取了相應的傭金。即便你是過路的陌生人,若是停下來討口水喝歇歇腳,難道我也要找你伸手要什么水錢、過路費的?”
大唐、不,老秦人果然就是豪爽,實在!
孟漁笑了笑,于是也就不再多說什么,跟著謝青山向他的院子一路走去。
也許是日進晌午,一路上,也沒瞅見有什么人在外面晃悠。
直到走近村子,才有一些人影,在房間屋頭來來往往。偶爾還有一些雞鴨,土狗,聽見腳步聲,不時地探頭張望一番。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一陣熟悉的敲子聲,便從村頭的一片小樹林中傳過來。
孟漁一怔之下,頓時來了精神,循聲張望道:
“謝先生,你們這塬上村,也有下圍棋的?”
哦,謝青山頭也不回地不以為意的隨口應了一句:
“公子說的是天子之戲么?這沒什么,塬上村還有四周的莊子村寨,大多都是朝廷勛貴的封地或者天子賞賜下來的田產,莊戶自然也就要跟著主家喜好會上幾手?!?p> 王武林本來正東張西望地到處看著,聞言忽然突兀地插話道:
“謝經紀,方才里正說整個塬上村都是楚王外室的賞地,那這村子里就真的沒有一個外姓人么?”
謝青山停下腳步,扭頭認真地看了一眼王武林,然后道:
“王老爺為何要這樣問,偌大一個村子,當然不可能一百戶人家,個個都是楚王主家的。有些莊戶人手不夠,或者家境漸漸富足了的,也會花些銀子從附近村子請人幫傭,那自然也就有一些外姓人進到村子來嘍。”
孟漁一聽,趕緊扯了扯王武林衣袖道:
“兄長累壞了吧,愚弟在此買田,除了原有的佃戶之外,將來也是要有進有出換不少人的。這樣算來,我這一百畝地的那些莊戶人家,自然也不可能都是這塬上村的人哩?!?p> 王武林聞言,于是沉默了下來,繼續(xù)東張西望四處看起來。
只是,在他轉頭的剎那,莫名其妙的卻別有深意地看了孟漁一眼。
這時,一直亦步亦趨跟在后面的關望春,突然湊過來低聲道:
“公子,方才一直插不上話,其實,主家從一開始定下要留在這里歇晌,就應該直接提出見見咱們這一百畝地的佃戶。到時,在自家莊戶人家吃飯,就名正言順多了?!?p> 主意倒是好主意,但現(xiàn)在才想起來說,你這不是典型的馬后炮嗎?
孟漁橫了一眼關望春,有些無語地哼哼道:
“吃完晌午飯再說也不遲,況且,哪有主家腆著臉上自家莊戶人家去討飯吃的道理?”
頓了頓,耳畔傳來的敲棋聲愈發(fā)響亮,間或還有幾聲人語,這讓孟漁不禁又蠢蠢欲動起來,支棱著耳朵對謝青山道:
“謝先生,左右也是碰上了,可否繞一下去瞧瞧棋局?”
謝青山猶豫了一下,臉上慢慢顯出一絲難色,半晌才道:
“還是先吃飯吧,孟公子,這天子之戲么,在長安城里城外到處都有人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說呢?”
呵呵,他這一說,本來只是有些興致的孟漁,反而更勾起了它的好奇,嘴里也就不由得堅持道:
“下棋的確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一個村子的莊戶人兩兩相對坐而論道。那可就有些意思了。謝先生,要不我自己一個人過去瞧上一眼,總可以吧?”
孟漁大概猜到了謝青山可能有為難之處,興許是大家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貿貿然引著一個陌生人去看人家對局,他這臉上以后不好見人。
果不其然,謝青山遲疑了一下,便馬上點頭道:
“也好,孟公子,塬上村莊戶人家的主家大多都是勛貴,且又多多少少沾親帶故的有著這樣那樣的瓜葛,所以你遠遠地瞧一眼就好,在下正好在這里洗洗手?!?p> 說著,他竟真的蹲下身去,在腳下一條圍著村子蜿蜒而去的人工挖掘而出的小渠溝旁,低頭認真地洗滌了起來。
王武林看了一眼孟漁,也是莫名其妙的一笑,蹲下身盯著渠溝打量著緩緩流淌的渠水道:
“謝經紀,這小渠溝何時開掘出來的,看著有些深呀?”
謝青山哼一聲,仔細地搓著手道:
“天干地旱,村村寨寨的多些水不好么?”
看著兩人蹲在小渠溝,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孟漁有些無語,搖搖頭,拔腿便走。
關望春左右看了看,急忙緊追兩步道:
“公子,你一個人去么,要不要我陪著過去?”
這是一個管家的本分,若是他一聲不吭,任由自己一個人孤身前往一個陌生處,那就要重新考量一下他的品行和職業(yè)操守了。
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咱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個有房有車還有一幫家丁和佃戶的人,對吧?
孟漁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對關望春又加分不少,甩手道:
“不用了,謝先生的話你沒有聽出來嗎?人多了,怕人家瞧著不舒服不高興,我一人去瞧瞧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