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突破航路

　　隨著冬季臨近，喚龍港的天空總是陰沉沉的，似乎主峰上那終年不休的雪風(fēng)暴就要欺身而下，覆蓋下方的峽灣一般。

　　喚龍港碼頭，雪絨花號正迎來它的第三次重建。

　　在星風(fēng)城提供的人員物資的大力支持下，這艘帆槳戰(zhàn)船被迅速完工。

　　唯一不同的是，為了進行下一階段的試驗出航，在李燃的要求下，這艘卡拉維爾船加裝了厚重的鋼板。

　　雖然速度大大下降，但這次試驗將為“突破”計劃的最終產(chǎn)物“暴風(fēng)雪號”提供寶貴的數(shù)據(jù)。

　　碼頭上，李燃看著暴風(fēng)雪號的龍骨，陷入沉思。

　　加裝了鋼板的船殼，究竟能不能防御機械族的水下襲擊？

　　賈米爾站在船頭揮手喊道：“李燃大人，船組成員都已就位，隨時可以出發(fā)！”

　　李燃踏上登船梯，走到甲板上。

　　此次航行所搭載的乘員，除了操縱槳板和弩炮的骷髏兵，還有提供高空偵察的兩只獅鷲。

　　站在船只中央的伊蓓絲身姿曼妙，看到李燃上船后微微點頭致意，捧在胸前的海龍寶珠波光流轉(zhuǎn)。

　　呼——

　　一雙潔白的羽翼從天而降，遮蔽了李燃的視線。

　　天使溫柔的聲音隨之響起：“領(lǐng)主大人，恕我冒昧，緹婭必須履行守護天使的職責(zé)，請對無面者的仆人時刻保持警惕，她們專精于誘惑和精神控制，卻往往報之以欺騙和背叛?！?p>　　李燃輕松道：“放心吧，她已經(jīng)背叛過一次了，以后不會再有機會了?！?p>　　大天使沒有放松警惕，看向暗影巫女的視線中透露出不加掩飾的敵意。

　　而伊蓓絲的回應(yīng)則更為簡單直接。

　　她沒有理睬大天使的挑釁，反而在操縱海龍寶珠的余暇里，用一種熱烈、誠摯、隱含某種特殊情愫的眼神，與李燃進行著隔空交流。

　　微風(fēng)吹散伊蓓絲的衣襟和裙擺，輕熟的風(fēng)格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

　　這樣離經(jīng)叛道的無恥行徑更加刺激了大天使。

　　“她......竟敢對艾爾拉思的領(lǐng)主如此無禮，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李燃無奈地抽身離開，這場光明與黑暗的斗爭，看來短期內(nèi)是無法結(jié)束了。

　　他穿過在弩炮旁待命的骷髏兵，來到賈米爾身旁。

　　雪絨花號的第四次試驗航行，就此開始。

　　戰(zhàn)船在廣闊的峽灣湖泊中前行，骷髏兵有節(jié)奏的劃動槳板，海龍寶珠在伊蓓絲愈加精湛的控水技巧下，無風(fēng)起浪，為鋼鐵船殼注入動力。

　　雪絨花號駛過狹窄湍急的峽谷河口，在海龍寶珠的幫助下，穿過曾經(jīng)擊敗海龍的大漩渦戰(zhàn)場，在越來越開闊的河面上，駛向嶄新的水域。

　　在這里，向北便是通向塔倫嘉德的白水河，向南則是通向獵鷹公國的綠河。

　　若是向東朝著伊拉河上游航行，最終將抵達惡狼公國境內(nèi)的綿延群山。

　　按照之前的經(jīng)驗，白水河流域的機械族較少一些，于是雪絨花號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著北方行去。

　　很快，隨著船只進入白水河的干流，來自機械族的水下襲擊開始了。

　　船只周圍的水面翻騰起巨大的浪花，原本清澈的水面漸漸變暗，一團濃重的陰影在水面下浮動——

　　那是浮上來的機械族。

　　李燃緊張地望著河面，隨著翻騰的浪花越來越近，他立刻喊道：“伊蓓絲，使用海龍寶珠攔截攻擊！”

　　暗影巫女吟唱起晦澀的法咒，全力施放御水奇術(shù)，在海龍寶珠的增幅下，船殼底部形成激烈的水流。

　　這水流形成一層流轉(zhuǎn)的屏障，將大量機械造物阻擋在外。

　　“我們成功了！”李燃大聲喊道，“海龍寶珠可以阻擋機械族的水下攻擊！”

　　咚

　　船只發(fā)出一聲震顫。

　　咚咚

　　咚咚咚咚咚......

　　有什么東西在水下蓄勢，如同攻城重弩破開重甲般，突破了湍流護盾，重重地撞擊在船殼底部。

　　接下來，李燃做了所有能夠嘗試的努力。

　　他命令弩炮向水面射擊，但爆裂弩矢只能在河流表面掀起一陣陣爆炸，卻無法攻擊到船體底部的機械族。

　　他要求伊蓓絲使用范圍法術(shù)攻擊船殼底部的怪物，但是怪物遍布整條河流，幾乎源源不竭，根本無法被殺光。

　　在不斷的震顫聲中，雪絨花號發(fā)出瀕臨解體的痛苦呻吟，鋼板船殼被一層層擊穿、掉落，李燃迫不得已，下令船只全速返航。

　　在雪絨花號脫離追擊前，李燃命令隨船的獅鷲捕捉樣本。

　　獅鷲掠過水面，銳爪毫不遲滯地將機械族捕撈出來，丟到甲板上。

　　這是眾人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些水下惡魔。

　　根據(jù)幻海公會調(diào)查并發(fā)布的情報，機械族似乎是一群被流放者，他們被從原本的世界驅(qū)趕了出來，并在群星之間進行漫無目的的游蕩。

　　他們遇到碎星者，并與之進行了某種交易后，機械族便開始了對亞山的侵略。

　　他們從天而降，摧毀了精靈國度艾羅蘭，并依照碎星者的意志，與謝爾戈惡魔、赫萊士亡靈組成聯(lián)軍，意圖攻占亞山全境。

　　機械族在艾羅蘭建造了強大的天堂鑄造廠，在占領(lǐng)的城鎮(zhèn)建造次一級的機械鑄造廠。

　　他們撕裂山川河流，開采了無數(shù)資源，制造了源源不斷的機械族大軍，他們作為碎星者最為忠誠的仆從軍踐行著唯一的目的——粉碎腳下的這顆星球。

　　而在亞山廣闊的水域中，釋放機械造物封鎖水路，只是這巨大陰謀中的小小一環(huán)。

　　現(xiàn)在，雪絨花號的甲板上就擺放著機械族大軍最為弱小，同時也是最為強大的作戰(zhàn)單位——千奇百怪的水下造物。

　　這些仿生機械和水生動物擁有類似的外形，令人不安的扭動著。

　　很難說他們有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生命，但毫無疑問的是，在它們微不足道的身軀里，有著威脅艦船的強烈攻擊意識。

　　它們有的像是食人魚般有著可以啃咬的利齒，有的像是章魚般有著蠕動的機械觸須。

　　而突破海龍寶珠的湍流護盾的，無疑是另一種。

　　它如劍魚一般，有著流線型的機械身軀，可以在水下通過短時間內(nèi)的爆發(fā)運動，化身為一枚銳利的攻城弩箭，對過往艦船造成巨大的威脅。

　　大天使緹婭嘆息道：“它們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殺戮和破壞?！?p>　　賈米爾驚訝道：“這就是在水下攻擊船殼的東西？”

　　“是的，”李燃走近了一些，嘗試觀察這些機械族的細(xì)節(jié)，“我們必須找到應(yīng)對水下攻擊的辦法?！?p>　　突然，那劍魚型的機械造物渾身一縮，以甲板為基底蓄力，猛地朝著李燃面部彈射而去！

　　叮！

　　大天使及時抽出長劍擋下突襲。

　　長劍上驅(qū)逐邪惡的圣焰對它毫無作用，那枚掉落在甲板上兀自扭動的魚型生物，似乎是在嘲諷：你們拿我毫無辦法！

　　李燃抄起帆索旁邊的手斧，鐺的一聲將其剁為兩半。

　　一團小小的靈能爆炸混雜著機械火花，將單純的殺人機器強制停機。

　　他臉色冰冷道：“伊蓓絲，把它們交給黑暗煉金術(shù)師協(xié)會，那些研究員應(yīng)該會對這些機械的運轉(zhuǎn)方式很感興趣?！?p>　　“如您所愿，領(lǐng)主大人?！?p>　　“我們?nèi)俜岛健！?p>　　剛剛修建完好的雪絨花號又遭重創(chuàng)，下層船艙已經(jīng)開始進水，李燃只希望在沉船前能夠順利返回喚龍港。

　　難道機械族的水下攻擊真是無敵的么？

　　李燃曾經(jīng)遍閱各大公會發(fā)布的公開資料，他們在沿海地區(qū)耗費巨資，建造了更為龐大、裝甲更為厚重的鐵甲試驗船，最終還是逃不過被擊沉的結(jié)局。

　　在這場封鎖與反封鎖的斗爭中，開拓區(qū)還沒有哪家公會能夠扭轉(zhuǎn)局勢。

　　李燃不禁陷入沉思。

　　除了將機械族交給黑暗煉金術(shù)師們研究，就沒有其他方法了么？

　　雪絨花號晃晃悠悠地進入峽灣河口，峽谷內(nèi)河水湍急，對破損的船身來說是一項艱難的挑戰(zhàn)。

　　最終，因為漏水導(dǎo)致航向失常，雪絨花號還是撞到山巖上，擱淺了。

　　為了防止船只突然沉沒，眾人不得不暫時撤離到峽谷一側(cè)的巖石上。

　　大天使緹婭已經(jīng)前往喚龍港呼叫救援船只，很快一艘搭乘造船工匠的漁船就將攜帶物資抵達事故地點，將被困的眾人救出后，擱淺的雪絨花號也將得到修復(fù)。

　　怪石嶙峋的山巖上生長著奇異的，泛著金屬光澤的黑色植物，看上去就像層層疊疊的光滑海苔一樣。

　　它們在潮濕的巖石表面攀援生長，一如李燃惡劣的心情。

　　李燃隨口問道：“伊蓓絲，你認(rèn)識這種植物是什么么？”

　　暗影巫女落落大方地坐在一塊巖石上，似乎并沒有受到擱淺事件的影響，這趟充滿危險、并不順利的出行，反而讓她心情不錯。

　　在伊蓓絲看來，簡直就像是在和領(lǐng)主大人秋游一樣。

　　冷風(fēng)吹起她的銀色發(fā)絲，伊蓓絲平靜地看著李燃。

　　暗影巫女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燃大人，您還記得暗影蕨么？”

　　李燃回答道：“我知道，黑崖種植的那種地下作物？”

　　“鐵處女，您腳下的這種植物叫做鐵處女?！?p>　　伊蓓絲露出回憶的神色：“這種植物很少有人叫的上它的名字，雖然它在喚龍峽灣隨處可見，但在大陸的其他地區(qū)非常罕見。它是一種遠古時期就存在的水生蕨類植物，除了生長在符合條件的水體中，其在潮濕的巖石上也能生存?！?p>　　李燃點頭道：“原來如此?！?p>　　伊蓓絲繼續(xù)解釋道：“暗影蕨生長在昏暗的地下或巖縫間，吸收濃郁的暗影魔力轉(zhuǎn)化為生存所需的能量，因此逐漸轉(zhuǎn)化成了暗影富集的形態(tài)?！?p>　　“而鐵處女，便是生長在特殊環(huán)境下濕潤的巖石上的蕨類植物，與暗影蕨類似，鐵處女是將巖石里的土元素魔力吸收，轉(zhuǎn)化為生存所需的能量，最終，在土元素夜以繼日的富集下，鐵處女變得如鋼鐵般堅硬，但是又不失韌性，如同一個守身如玉的溫婉少女?！?p>　　“對了，這個名字是歷史上一位黑暗煉金術(shù)大師所取，他正是培育暗影蕨，并將暗影蕨改良為優(yōu)質(zhì)應(yīng)急口糧的那位大師，在這個過程里，他深入研究了類似的植物種群，并將相關(guān)的信息記載在了《黑暗秘典》里?！?p>　　李燃恍然大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無名植物還有這么多的講究，而伊蓓絲竟然對黑暗煉金術(shù)有關(guān)的知識如此熟稔。

　　等一下……

　　韌性？

　　韌性！

　　一道靈光從李燃的腦海中炸裂！

　　這種植物，他曾經(jīng)在喚龍峽灣看到過無數(shù)次，但每一次都是擦身而過。

　　但在伊蓓絲向他深入介紹了鐵處女的特性后，李燃腦洞大開！

　　李燃急忙確認(rèn)道：“伊蓓絲，你剛剛說，鐵處女除了堅硬似鐵以外，還有良好的韌性？”

　　伊蓓絲露出困惑的表情：“是的，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可能找到了前往開拓區(qū)的方法！”

　　“這樣啊……您說什么??？”

　　李燃此刻只想盡快在試驗中證實自己的想法。

　　面對機械族的封鎖，所有的公會都在想著，建造更大的船只，安裝更為厚重的鋼板！

　　但是鋼鐵也是有金屬疲勞的，況且亞山的造船工藝和產(chǎn)業(yè)環(huán)境并不成熟，人類建造的鋼鐵船殼受到持續(xù)的沖擊也會產(chǎn)生嚴(yán)重?fù)p傷。

　　更何況，水下的機械族本就是以某種合金鑄造，對于鋼鐵船殼有著良好的穿透力。

　　從來沒有人想到過，建造一層柔軟的船殼！

　　正如裝甲坦克面對穿甲彈的物理沖擊，除了增加鋼板的厚度外，還可以增加更多的傾斜角度，使金屬椎體和射流難以正面攻破裝甲。

　　與此同時，還可以安裝反應(yīng)裝甲，在穿甲彈擊中裝甲的一瞬間，利用強大的爆炸“緩沖”武器造成的沖擊！

　　李燃看向鐵處女那層層疊疊的不規(guī)則植株，如同一層層厚重的海苔，如果作為裝甲，恐怕外來的襲擊十分容易遭到偏斜。

　　他捏了捏，入手濕滑，不僅有近似金屬的強度，還兼具良好的韌性。

　　李燃轉(zhuǎn)過頭問道：“伊蓓絲，你聽說過生物裝甲么？”

　　“大陸上從未誕生過這種技術(shù)……”

　　她隨即明白了李燃的想法，忍不住驚呼道：

　　“您的意思是，把鐵處女移植到船殼上，讓生物裝甲減緩和偏斜機械族的沖擊？”

　　伊蓓絲瞬間就將思路延伸了下去：“這樣看來，它受到損傷后還能夠自我生長修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