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謝穎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重新背好背包。
她低頭看了眼小腿,褲子被劃出了一道口子,小腿肌肉上一道暗色的傷痕。
天色暗了一半,空氣里傳來夜晚的風(fēng)。謝穎知道時間晚了走不了了,于是她就近找了塊空曠,拿出毯子鋪好坐下。
她拿出醫(yī)藥包,熟練地取藥、上藥。
晚飯是冷的,她不想生火,連續(xù)的跋涉令她極其疲憊。
謝穎強撐著搭好簡易帳篷,鉆進(jìn)睡袋,脫掉外衣和鞋子躺下。她看著帳篷暗色的頂,抵不住周身從骨頭里浸出來的的疲倦,合上眼皮睡了過去。
自從她進(jìn)入這片森林,就一直有莫名的利器飛來。
有的是明面上的,就那么不做隱藏、赤裸裸地飛過來;但更多的是暗箭,她往往沒有防備,就直接被搠倒在地。
其實也不能說是利器,雖然它們明晃晃的、刀刃鋒利,但被劃到倒不會流血,只是留下一道暗色的傷痕,并且持續(xù)鈍痛上幾天。
被初次傷到的那次,謝穎記憶猶新。
那時她才剛剛進(jìn)入森林,正忙著欣賞路邊的無名野花,忽然間聽到一串劃破空氣的聲音,以及左臂被一瞬劃過的刺痛。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疼痛感就已經(jīng)侵襲了她的大腦。
謝穎記得那次她背脊弓起跪倒在地,用右手緊緊地捂著傷處,心臟像被人給揪住。到最后緩過來時她已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她從未如此狼狽。疼痛不僅在肌肉,更到達(dá)了精神。
“你做不到的,太可笑了”有聲音在耳邊回響,一遍遍的
這次的疼痛感比之前輕了很多,大概是次數(shù)太多,已麻木了痛覺神經(jīng)。
【二】
謝穎睜開眼睛,何今正坐在她旁邊。
她用手臂支撐著坐起來,眼睛看向何今的方向,盡管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走吧,跟我回去?!痹谶@個逼仄的空間里,何今的聲音經(jīng)過反復(fù)回蕩,竟有一種詭異的誘惑。
“不。”她轉(zhuǎn)開頭,看向遠(yuǎn)處。
帳篷上有一個小窗,從這里望出去,能看到最晚時的夜色。月光和星光混合著鋪在地上,樹木灌叢只剩一團(tuán)團(tuán)的黑色,從中似乎看得到螢火。某種昆蟲發(fā)出悅耳的聲音,顯得夜更加靜了。這是一片神秘且有魅力的森林。
“你連前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篤定能走到盡頭?這條路沒人選,穎穎?!焙谓耦D了下,“聽話,跟我回去?!?p> 謝穎搖搖頭,垂下眼皮,沒說話。
何今拿出一把短劍,謝穎掃了一眼,又保持回原來的姿勢。她幾天前見過這把短劍。
“難道你真的一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謝穎抬起眼睛,微微詫異。
“穎穎……”
“你走吧?!彼曇羝届o,聽不出什么起伏。
何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直至消失。
她忽然掩面而泣,雙臂抱著膝蓋,肩膀不斷地抽動,哭聲覆蓋住夜的寂靜。
謝穎模模糊糊間抽泣著睡著了。
第二天謝穎醒來時,空氣干凈清爽,陽光極其溫暖明媚。
她站在陽光里,莫名有些恍惚。她不能確定何今是否來過,那把短劍也沒有了任何蹤跡。
似乎是一場夢。
【三】
大概是為了印證何今是錯的吧,第二天中午,謝穎就遇到了一個和她同路的女孩。
她那時候在繞開路上的碎石,忽然迎面飛來一把匕首,謝穎閃身,成功躲過了它。它呼嘯而過,破開空氣的聲音震了下耳膜。
謝穎暗自慶幸,這時周梓瑜走過去,從她身后的樹上拔下那把匕首,攥在手里端詳,“誒,這匕首不錯??!”
謝穎有些詫異,她從來沒有過興趣去觀賞這些不請自來的東西。
“嘿!送我吧?怎么樣?”周梓瑜沖她笑著,露出的小虎牙顯出止不住的俏皮。
謝穎點點頭,兩個人就這樣認(rèn)識了。
兩人邊走邊聊,一直到傍晚休息時才停下。
謝穎發(fā)現(xiàn)周梓瑜和自己一樣,興趣相同,脾氣也一樣倔強。
之前因為自己孤身一人,她也就很少說話,這次聊了一路,似乎說了半生的話。
晚上她們找了一塊空曠,謝穎生了火堆,周梓瑜在把吃的加熱。
謝穎躺在鋪好的毯子上,草是潮濕的,草葉上水浸入毯子,毯子也有些潮乎乎的。
謝穎看著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夜色深沉星光閃耀地不像真實。她想起了小時候坐在家門前光滑的石板上,同爸爸媽媽一起乘涼。那時候的星星同現(xiàn)在一樣,多得像倒了一堆寶石在天幕上。
小時候無憂無慮,還沒長大到那個時間,也就不用憂愁選什么方向。
周梓瑜在她身旁躺下,如她一樣望著星空。
“梓瑜,你說我們這一路走過去,在前面會遇到什么呢?”
“我不知道。”周梓瑜很快開口,“但我知道它的盡頭在吸引我。”
“對啊,為了盡頭冒了無數(shù)的險,路多難也都硬著頭皮扛過去了。”謝穎閉起眼睛,緩緩說道。
“如果因為路很難走就認(rèn)輸回去的話,那夢想這個詞豈不是太虛假了?”
謝穎睜開眼睛,眼前這片星空和多年前的景象相重合,只是時間不會回去。
她忽然間很想家。
【四】
迎面飛來的利器在慢慢減少,關(guān)于傷口的痛覺也在慢慢消失。理由是她們已走的足夠遠(yuǎn),那些從森林外飛來的利器大部分已無法到達(dá),或早早就被她們覺察躲了過去。
這天她們在一個岔路口遇到了很多人。因為到了岔路,大家剛剛遇到卻又要即將分離,所以開了一場分別舞會。
篝火堆得很高,火舌一竄一竄地舔舐黑夜孤寂,大家拉起手來圍著火堆跳舞。謝穎看向右面,牽著她的手的男生有好看的側(cè)顏,在火光的映照下眼睛十分明亮。
狂歡直到半夜。
休息的時候,謝穎躺在睡袋里,她轉(zhuǎn)過身,偷偷抹去眼里的液體。
周梓瑜也要走了。
面對這個岔路口,兩個人都不會改變各自的選擇,分別的結(jié)果極其自然。
她們約定好了各自走各自的路,一直向前,不準(zhǔn)回頭。
“盡頭見?!边@是兩個人的承諾。
謝穎走了很久,當(dāng)她轉(zhuǎn)頭看向周梓瑜那邊時,只能看到密密的樹,再無其他。
耳邊還有風(fēng)聲。
【五】
謝穎側(cè)身躲過飛來的利器,目光平靜。
她有種預(yù)感,這將是最后一個。
現(xiàn)在她站在一個岔路口,路邊立著路標(biāo),其中一個指往她要去的方向。
她站在那里,閉著眼睛,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走過這么多段路,經(jīng)受了許多傷,她已經(jīng)從一個小白被修煉成了一個老手。至于那些虛無的刀刃,也不過是一句句的諷刺,早就傷不了她了。
可是現(xiàn)在,她竟有些膽怯。
怕什么?謝穎睜開眼睛,整理行裝,然后踏步向前走去。
宋初螢
不知道寫了些什么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