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繁星墜落

　　喜歡一個人，只需要一顆純粹的心就好。明明最是不需要成本的東西，為什么到現(xiàn)在為止卻變成了自己心里一根刺。當自己選擇逃避時，它就開始一針針扎自己的心頭。

　　堅持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才是慢性自殺吧。

　　于星星看著落地窗外的H市。邊上是忙來忙去的陳檸。就連她，也不能一直陪伴著自己。

　　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是自己太蠢了嗎？

　　原來我當年做這一切，并不是無償付出。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劇烈顫抖——原來，我是，求他回報的嗎？

　　我求你，我求你喜歡我，愛上我？

　　她用纖細的手被抓皺揪著自己的心口，衣服被抓皺了都不愿意發(fā)出聲音。

　　原來我這一切做的都是求他卑微的施舍？可到頭來，他連一點施舍都不愿意給我？這世界上，原來真的有如此狠心之人嗎？

　　啊——她內(nèi)心撕心裂肺道，為什么啊——

　　“星星，吃點水果吧?！标悪幠弥b著切得整整齊齊的橙子的盤子，到于星星的面前。

　　可她看到的是于星星猙獰的臉和不肯放過自己的蒼白的手。

　　陳檸把水果放到邊上的桌上。她嘆了口氣，俯身抓住于星星另一只緊握著的手：“星星?！?p>　　于星星不愿意睜眼。

　　這一切要是沒發(fā)生過，讓我重來一次，我再也不會喜歡上他。

　　陳檸看著她眼角不斷流出的眼淚，用手幫她揩掉。

　　“星星?！?p>　　于星星緩緩從陳檸的叫喚中睜開眼：“對，對不起?！?p>　　陳檸深吸一口氣：“這么多年過去了。星星你，到底打算真正地放過自己了嗎？”

　　于星星紅著眼看向別處：“我做不到。我還是做不到……”她哽咽著：“我太喜歡他了……但這一切都沒有用。我的這雙腿，變成這副樣子……反而成為了累贅。為什么老天要這么對我，就這么不放過我……一個人啊，憑什么他們都能擁有，我不能夠啊……”

　　陳檸抓住她的手：“從始至終，都是你自己沒有放過自己。并不是沒有人愛你，而是你一直喜歡著，愛著的就陸棧一人而已?！?p>　　于星星搖搖頭：“沒有他，我剩余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陳檸第一次無能為力到，還有她在，卻無法滿足朋友的事情。

　　“我這幾年，復健，忙著說服我爸，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可是到現(xiàn)在為止……我設(shè)想都太好了。本來他可以對自己溫柔，偏偏跳出來那個女生……”于星星看向外面的月色：“明明我就可以……”

　　陳檸打斷她：“不。星星。他確實可以對你溫柔，但他并不喜歡你，這是事實?！?p>　　于星星愣住了。

　　原來我一直以來，連這個事實都沒有承認嗎？一而再地欺騙自己，幻想他對自己還有所謂的念想？

　　“這幾年，我從沒有說過一句反對你的話，因為我是想讓你真正經(jīng)歷過之后再放過自己，但是事到如今，你并沒有?！标悪幤鹕恚骸靶切?。這么多年過去了，你該放過你自己了。也算我求求你了。”

　　于星星眼神呆滯：“連你也要離開我了嗎？你也打算拋棄我了嗎？因為我是個廢人，是嗎？”

　　“你明知道，不是?！标悪幍谝淮螞]有去安慰她：“你應該自己想明白?！?p>　　然后她就進了房間。

　　于星星，勇敢點，像你自己。

　　勇敢點。

　　于星星在客廳哭的不能自已：“為什么都要這么對我——為什么——”

　　打從你父母離婚，你覺得他們虧欠你的那一刻開始，你希望你所喜歡的人都可以回報你，然而并不一定每個人都是這樣。你還不明白嗎？

　　陳檸在門縫里觀察著她的動靜。

　　“我恨你們——”于星星怒吼著，她的臉上都是淚痕。

　　“我好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人——”

　　陳檸好幾次都忍住了開門上前去安慰她。到現(xiàn)在為止，她對身邊的人仍然是埋怨的。

　　“我恨，恨，恨你們所有人?！?p>　　她突然驅(qū)動著輪椅往自己房間來。陳檸立刻把門關(guān)上。

　　對面房門關(guān)上了。

　　陳檸想到，應該哭累了去睡了吧。

　　她這么想著，便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時刻觀察著對屋的動靜。

　　“咚咚咚?！?p>　　“你進?！标悪幜⒖袒卮?。

　　“我就不進了，但是我對剛剛這么對你說話而道歉。”于星星冷靜的聲音。

　　陳檸道：“沒關(guān)系的。你早點休息吧。”

　　“好?！?p>　　門口沒了動靜。

　　陳檸終于可以放心地休息了。

　　夜很漫長。陳檸被于星星尖叫的噩夢吵醒，她打算起身去看看于星星的動靜。

　　輕輕打開門，在黑暗中可以隱約看見側(cè)躺著的身形。

　　“星星你睡了吧？”

　　陳檸輕聲問。

　　陳檸走近她，本想給她蓋好被子?？墒钱斔拷臅r候卻被一股不知哪而來的血腥味與于星星衣角渲染的液體給震撼了。

　　“啊——”

　　凌晨的醫(yī)院。

　　急救室前的燈閃著令人眩暈的光。陳檸早已經(jīng)吐過一陣子后體力不支地躺在一旁的椅子上昏厥了。

　　事后兩個小時于星星的爸爸于海趕到時，看到的是急救室門口暈死過去的陳檸和已經(jīng)搶救無效死去的于星星。

　　“對不起啊，寶貝，真的對不起啊……我來晚了啊——”于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哭。

　　這時候陳檸被驚醒，一下子從椅子上翻了下來，看到于海的那一刻，她哭著喊到：“于叔叔……”

　　于海和陳檸的哭聲混在一起。已經(jīng)知道于星星死亡的兩個人，卻無論如何也不愿意接受事實。

　　“為什么，我家星星會割腕自殺，為什么啊……”于海抓住陳檸的胳膊使勁地顫抖：“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陳檸撫慰于海道：“叔叔你先冷靜，事后我慢慢地解釋給你聽，好嗎？”

　　于海看了死去的女兒后更加承受不住地痛哭。

　　醫(yī)生和護士便對他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因為失血過多，我們真的盡力了。請節(jié)哀?！?p>　　請節(jié)哀。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哀怎么能住??！

　　當陸棧接到陳檸電話和韓兮月一起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這副場面了。

　　韓兮月瞬間被死去的于星星震撼了。

　　這就是，前幾天見面時候還說著要到外面曬太陽的女孩？

　　她在死者面前深深地哀悼。

　　陸棧呆了半天，不敢相信于星星的死亡。

　　陳檸對著于海道：“星星，生前一直喜歡的人就是他，來H市開酒吧，買房子，都是為了他。”

　　“難不成是你對我女兒干了什么事？”于海激動地站了起來。

　　“星星喜歡他，但是他不喜歡星星，還找了個女朋友，星星受不了，就自殺了。”

　　陳檸抬頭，眼角的淚才收了一點。

　　于海當即一個沖動一拳把陸棧打倒在地：“我女兒這么好，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她，為什么?。?！”

　　陸棧受了。

　　韓兮月沒有去阻止，只是拉起了臉上腫起來的陸棧。

　　陳檸也拉住于海道：“這事也不能全怪陸棧?！?p>　　“我女兒的腿呢，是不是也是因為他！”

　　幾秒鐘的沉靜后，陳檸回答道：“是。”

　　“你**混賬東西?。?！”

　　陳檸用力拽住于海：“于叔叔你別激動，別這樣……”

　　最后于海還是放棄了：“到頭來，為的是一個男人，啊……”他抱頭在角落自言自語道：“早知道是這樣，死活也不會讓你來H市，到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啊……”

　　陸棧起身，顫抖著聲音道：“我能進去看看星星嗎？”

　　韓兮月心里一顫。

　　“去吧?！绷季糜诤Ｕf出這句話。

　　這一面，陸?？催^后，坐在角落一句話也不愿講了。

　　陳檸走近他，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直到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星星做到這一步，為了你是有多么不值得。你不必愧疚，也不必自責。我希望……星星每年的忌日，你不要缺席?！?p>　　韓兮月看著陳檸本來的囂張跋扈消失不見，到了今天這步萬事無望的表情。

　　她瞬間相信，真有這么一個人，會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放棄生命。

　　凌晨的病房，從黑夜，一群人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