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告白
自那次公寓派對之后又過了一個星期，韓兮月的生活好像逐漸步入了正軌，她的生命中有個名字似乎就那么粗略地抹去了。
可是韓兮月沒算到，人會淡忘，但感覺不會。
韓兮月坐在S大圖書館一樓靠玻璃外窗的位置，翻看著期末大綱，卻突然出神。
回憶中的少年總是抱著籃球，眉眼間勝負欲極強，輕輕一笑，好像下一場比賽就要開場。
想來，韓兮月喜歡喬竹也不過是因為，回憶里的他總能夠無所畏懼地面對任何事情，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無所謂的樣子。
一開始韓兮月對他并沒有那么多的興趣。
高二那年，一次韓兮月體育課下課收拾器械，路過球場，見喬竹和班里的幾個男生正打比賽打得酣暢淋漓，不禁駐足觀望了一會。
不料，喬竹不經(jīng)意間投到籃板的球向韓兮月砸來，韓兮月當(dāng)時眼疾手快，接住球，將球扔了回去，正中籃筐。
那時候，喬竹眼神里，就是那股子勝負欲。
她從來沒打過籃球，球能進籃筐她也很驚訝?？墒菃讨窬褪钦J(rèn)為她在挑釁他。
韓兮月沒理他們起哄，拿著器械走了。
自那之后，喬竹對她特別有興趣，年少的喜歡總是一瞬間的心動。
韓兮月不買他的賬，但喬竹偏喜歡這樣的性子——韓兮月越不理睬他，他就越覺得她特別。于是，他開始了一場全校皆知的明戀。
在全班起哄聲中塞入自己手中的電影票，買飯被插隊時突然被拎起來推到前面時那一剎那的回眸，放學(xué)路上無數(shù)次的“偶遇”與背后熟悉的腳步聲……韓兮月看著他笨拙地追求自己，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動落入他的“掌心”。
終于，一次放學(xué)路上，她回頭，與他步調(diào)一致，相視一笑。
“啪。”
手中的筆不經(jīng)意間掉落到桌上，粉白色的回憶在這一聲中戛然而止，落入無窮無盡的灰暗。
“就送到這里，我不會再往前走了。”
喬竹突然停下，韓兮月回眸。
畢業(yè)第一天的晚霞落在他們身上。
“你的成績考上S大沒有問題，但我不能。我們分手吧?！眴讨竦难劬θ虥]有看她，只是沉默地望向地面。
韓兮月感覺心跳漏了一拍：“你說什么？”
喬竹這時才看向她，眼神里是不舍的堅定：“對不起，兮月。”
灰色的記憶總是趁人不備，裹挾憂傷撲面而來。
韓兮月望著圖書館窗外，陽光照射進來，她輕輕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線，就在此時，穿著板鞋和運動褲的身影突然進入了視線。
她的心臟“咯噔”了一下。
手機突然震動。
看著窗外熟悉的身影，韓兮月打開微信，發(fā)現(xiàn)陸棧發(fā)來一條消息。
“今天我一天都自習(xí)，來你們學(xué)校轉(zhuǎn)轉(zhuǎn)。學(xué)姐有時間來接下我嗎？”
……
韓兮月回：“在哪？”
“窗外?！?p> 她一轉(zhuǎn)頭，只見花壇中間，那個男孩在陽光下輕輕地靠在石桌上。陸棧扶正了棒球帽，轉(zhuǎn)過頭也恰好和她的眼神對上。
“學(xué)姐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啊?！?p> 他在陽光下笑了，眼里的眸光燦爛。
韓兮月愣了一下。
韓兮月也不和他廢話：“那你等我?！?p> 兩人在花壇里碰了面。陸棧一見她，就開心上前問：“學(xué)姐，扭傷的腿好些了嗎？”
“嗯，今早起來已經(jīng)好多了?！?p> 兩人說著，路過一棟女生宿舍樓，突然聽到樓上有人喊:“韓兮月給我站住!”
韓兮月一邊用手遮住陽光一邊朝樓上看:“有屁快放啊?！?p> 陸棧順著她的目光向上看，看見二樓有三個女生朝樓下張望:“好哇你，背著我們找這么帥的男朋友!”一個短發(fā)女生惡狠狠地喊到。
“這是肖圓圓，是個二貨。”韓兮月瞇眼對陸棧輕聲說。
陸棧笑著看著她點點頭。
“不說話默認(rèn)了是吧，韓兮月，我命令你請我兩個星期的夜宵?！币粋€丸子頭女生正貼著面膜朝下大喊。
“呂筱雙。吃貨?！?p> 陸棧又認(rèn)真地記住了。
還有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瞇著眼朝她笑。
“居嵐，我們系的甜美女神?！闭f起居嵐，韓兮月一臉母愛泛濫。
陸棧輕輕揚起嘴角。
“這幾個前室友‘丟人顯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走吧?！表n兮月笑了笑，便繼續(xù)往前走。
“別走!你回來！”
“韓兮月你個見色忘友的女人!”
……
肖圓圓和呂筱雙的聲音韓兮月充耳不聞。
正打算往前走，韓兮月卻發(fā)現(xiàn)陸棧并沒有跟上。
“你沒跟她們否定……男朋友的事啊。”陸棧見韓兮月一臉疑惑，便點明。
“回去再解釋。”韓兮月無所謂地說。
要不……
要不，就現(xiàn)在吧。
陸棧站定，抬眼，鄭重地說：“我喜歡你，韓兮月?！?p> 韓兮月愣住了，回頭瞪大雙眼:“你……”
“這么突然確實非常荒唐，但是我得誠實地告訴你，我確實在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标憲ι享n兮月的雙眼，毫不退縮。
不給她反應(yīng)和回答的時間，陸棧低頭靠近她。鴨舌帽的帽檐遮住了樓上吃瓜群眾的視線，從那個方向看陸棧和韓兮月的狀態(tài)十分曖昧。
有幾聲低呼從陽臺上傳來。
韓兮月聽到一陣心跳聲，頓時她分不清這陣心跳聲是陸棧的還是自己的。
“……陸棧?！?p> “你不是說第一眼看見我就很熟悉嗎，還有，此時此刻，你也并沒有后退。你并不反感我，對吧?”陸棧第一次表白，也覺得很緊張，但只能盡量不讓韓兮月發(fā)現(xiàn)。
韓兮月覺得自己大腦快當(dāng)機了:“是這樣沒錯，不過……”
陸?？粗难凵穹浅远?，不容拒絕。
“不喜歡學(xué)弟是嗎？我會讓你喜歡上的?！?p> 陸?？粗阱氤叩乃讶坏纱箅p眼，兩頰通紅，意識到自己離她太近了，便輕輕起身，退后。
“我今天來，其實就是想和你說這些話。那既然話帶到了，我就先走了。謝謝你帶我參觀，改天請你吃飯?！?p> 陸棧向她和樓上的三位揮了揮手，便轉(zhuǎn)身離去。
“陸?！表n兮月看著他突然轉(zhuǎn)身離去。
“韓兮月?！标憲：孟裢蝗幌肫鹗裁此频?，轉(zhuǎn)身道：“一個月，我會讓你喜歡上我?！?p> 陸棧走的很快，快到根本不想聽到她的回答。
韓兮月呆住了。
撲通，撲通。
是心跳的聲音。
這種心動的感覺特別奇怪，準(zhǔn)確來講，她明明和陸棧認(rèn)識了不過一天。
三個女生非常奇怪地看到樓下的韓兮月跺腳。
“我就不明白了，和帥哥談戀愛有必要這么苦惱嗎？你看兮月那眉頭皺的?！毙A圓一邊喝著飲料一邊搖搖頭。
“她剛交的男朋友么，我怎么不知道?！眳误汶p嘖嘖兩聲。
居嵐笑了笑:“我倒覺得，兮月也有點喜歡這個男生。這男生……挺帥的啊?！?p> “那不是她男朋友?”肖圓圓問。
“你覺得呢，誰有這么帥的男朋友還會藏著掖著?”居嵐彈了彈她的腦瓜殼便進屋了。
其他兩人仿佛頓悟了的樣子。
韓兮月呆呆地走在回圖書館的路上，早就知道手機會被室友轟炸，她便把手機調(diào)成了靜音。
他不是說他不喜歡自己嗎……
難道是昨天玩的真心話大冒險?
到底是什么情況啊?
一般情況來說，我不是反應(yīng)遲鈍的人，為什么剛才愣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當(dāng)初拒絕那些男生的氣勢去哪了?還有，現(xiàn)在的小男生都這么直接主動的嗎？這么公共場合隨便撩人不知道很容易演變成刑事案件的嗎?!
不行。我要和他說清楚。
她急忙轉(zhuǎn)頭，小跑著去找陸棧，終于在快到校門口路上追上了。
“你等等?！表n兮月氣喘吁吁地叫住他。
陸棧驚詫地轉(zhuǎn)頭。
韓兮月感覺心跳又有點加快。
路邊樹影婆娑，暖陽照在兩人身上，留下長長的影子。
韓兮月直起身子：“我告訴你陸棧，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你和我才剛認(rèn)識，你昨天是幫了我沒錯，我很感激你，但請你不要這樣隨便對待我?！表n兮月皺著眉和他坦白。
“韓兮月，你誤會了?！标憲Ｂ曇糨p柔。
“……什么？”
“我喜歡你是認(rèn)真的，不是一時興起。我只是先和你表達我的喜歡……”
“……”
“畢竟，感情這種事得慢慢來，你喜歡我這事，還需要時間?！?p> 陸棧的聲音異常冷靜。
“……等等學(xué)弟，我不知道你們現(xiàn)在是不是流行什么一見鐘情，但未免草率了些?！表n兮月平復(fù)了一會道：“再說了，你憑什么這么自信我一定會喜歡上你?！?p> “你只需要等著喜歡上我就好。其他的我來做?！?p> “……”好狂啊。
韓兮月被氣笑了:“你就用這種招數(shù)撩學(xué)姐我啊。”
“韓兮月我要認(rèn)真和你強調(diào)一件事，那就是從我跟你表白這一天起，就不可能再只把你當(dāng)成學(xué)姐。是把你當(dāng)成將來的女朋友?！标憲ＵJ(rèn)真道。
“……”這么會撩，女朋友早談過不少吧。
“實話跟你說，我就談過一個女朋友，還是在幼兒園?！标憲Ｐχ徑鈿夥眨骸拔也皇鞘裁措S便的人。”
“……”
“時間會證明，我只會喜歡你。”
她無話可說了。
“寶貝，從前男友的過去走出來的最好辦法就是進入新的戀情。”彭雨薇昨天暗示了自己很久，原來指的是陸棧。
拜托，這招很爛好嗎。
“我走了。總而言之，我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學(xué)弟就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表n兮月說完扭頭就走。
陸棧早就料到會這樣，看著韓兮月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從S大到H大的路線，陸棧已經(jīng)完全記清楚了，以后找韓兮月就方便了。
陸棧此時站在H大門口，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仿佛看到一個長發(fā)凌亂全身快濕透的女孩子穿著一雙斷了根的高跟鞋，靜坐在公交車站的木椅上，睜著一雙烏黑的雙眼，將手機屏幕懟到他的面前，一臉迫切地看著他。
什么學(xué)姐啊，明明有時候脆弱的需要別人保護。
陸棧微微一笑，正打算往前走，突然感覺到邊上傳來一陣很濃的香水味。
“這不是小學(xué)弟嗎?！?p> ……
他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方宜冉。
“這不是搶閨蜜男友的學(xué)姐嗎。”
方宜冉神情不悅地皺起了眉:“誰說的?”
“學(xué)姐當(dāng)初背著你男朋友在迎新會唱K時對我的主動我可都記得。你當(dāng)年也用同樣的方式背著你的好朋友，和她的男朋友墜入愛河。對吧?”
陸?；仡^，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他說的那個“好朋友”是韓兮月？
方宜冉張大嘴：“……誰說的？怎么這么幼稚！”方宜冉生氣地低聲謾罵:“還有學(xué)弟你可別誤會，我什么時候?qū)δ阒鲃樱以趺床挥浀?”
“如果說在KTV灌我酒，要加我聯(lián)系方式也不算的話，那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主動了?！?p> 陸棧立刻從她身邊走過，走向教學(xué)樓。
方宜冉有點不可思議，她追上陸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管怎樣，都請你不要再亂說我的事?！?p> “亂不亂說，學(xué)姐自己心里清楚?！?p> 他戴上耳機，心中的怒火不斷漫漲。
韓兮月這幾天應(yīng)該很委屈吧。
此時的他，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心疼，給韓兮月發(fā)了消息。
“學(xué)姐你在哪?！?p> 韓兮月皺著眉看了眼陸棧發(fā)的消息，回：“準(zhǔn)備去圖書館。別以為你跟我表個白我就靜不下心了，我現(xiàn)在要很認(rèn)真的學(xué)習(xí)。再打擾拉黑?！?p> 陸棧仿佛吃了定心丸，心情也舒暢了，他笑回：“好?！?p> “……”韓兮月呼出一口氣。
這個人真的非常擅長拿捏她的心情。
但最可恨的是她自己，居然并不討厭他這樣。
爛桃花來的太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韓兮月嘆了口氣，朝圖書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