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車輪緩緩轉(zhuǎn)動5

　　奈德走到一半，迎面見到一個滿臉焦急，有著微卷棕發(fā)的中年女子，這是羅柏的奶媽艾米麗，昨日茉莉向奈德請求讓她在家照顧自己生病的女兒，他同意后，就讓艾米麗照看安常。

　　魯溫學(xué)士似乎對那女孩的病束手無策，奈德也有所耳聞。

　　艾米麗看到領(lǐng)主大人和他懷中的孩子，松了口氣，停下腳步行禮后，帶著一絲惶恐的解釋說道：

　　“老爺，小羅柏一直在哭鬧，我看這孩子安安靜靜的，就去照看小羅柏了?！?p>　　奈德點了點頭，說道：“你去繼續(xù)看好羅柏，這孩子你不用管了?！?p>　　艾米麗答是行禮后，就腳步匆匆的走開。

　　縱然是中午，一天中溫度最高的時候，陽光散發(fā)的熱量也不足以完全驅(qū)散北境的寒冷，奈德沒有停留，抱著孩子走向依神木林而建的房間。

　　凜冬將至。

　　……

　　將孩子放在床上，孩子又變成一動不動，幽暗深邃的黑色大眼睛盯著房頂?shù)臉幼樱蔚驴粗@一幕，沒有開口問出內(nèi)心的疑惑，他在想這孩子今天的舉動到底有什么含義。在此之前醒來之后，這孩子從來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保持著這副模樣。

　　他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注視著孩子，陷入沉思。

　　稚嫩卻吐字清晰的話語響起，打斷了奈德的沉思。

　　“你妻子懷孕了?！?p>　　奈德微微睜大眼睛，長臉上不復(fù)沉默嚴肅，一絲驚愕剛剛爬起，又被驚喜疊加出的激動喜悅蔓延。

　　還不等他開口確認，就傳來敲門的聲音，他沒有著惱，起身打開房門。

　　門外站著位方臉衛(wèi)兵，奈德感到一陣頭疼，心中的喜悅似乎都被消減了不少。卻仍然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孩子后，跟著這位方臉衛(wèi)兵走向了裁決大廳。

　　……

　　今晚的臨冬城，沒有月亮。

　　厚重的墨黑云朵，遮掩了所有從高空來的光芒，一片黑暗。

　　矗立在城中心的主堡，奈德的臥室中卻一片明亮，明亮由一支支立在燭臺上的白色蠟燭，發(fā)出的微弱火光融合在一起所帶來。

　　房間的寂靜被凱特琳的話語聲打破。

　　“那個孩子不是你的私生子吧？”

　　她依偎在奈德懷里，紅色的長發(fā)順著肩膀搭在奈德的胸膛上。

　　奈德感受著懷中女人身上的溫度，決定與她說清那孩子的事情。

　　于是他用低沉的嗓音，緩緩講述了發(fā)生在極樂塔的事情，一直到他與勞勃匯合。他略過了萊安娜和她孩子死亡的真正原因。

　　隨著奈德的述說，凱特琳的心情起伏，內(nèi)心的疑惑以及因私生子產(chǎn)生的不滿漸漸消解。同時又為那以從天而降方式出現(xiàn)在世上的孩子驚嘆不已。

　　在聽到奈德變身巨人又變回來時，將他的右手拿出，放在自己眼前，仔細盯著掌心中的花紋。

　　奈德還借著述說，講出了他內(nèi)心深處一些陰暗糟糕的猜測，讓凱特琳啜泣著罵了奈德兩句，還向七神賭誓說這完全是奈德自己多疑。

　　奈德述說完畢，兩人間的隔閡似乎也隨著低沉的話語聲一起遠去。

　　凱特琳內(nèi)心深處那張原是布蘭登的面龐似乎模糊成了奈德的長臉。

　　說到最后，奈德長臉上露出濃濃的笑意，抱住凱特琳的手不由緊了緊。

　　“那孩子今天對我說，你懷孕了?！?p>　　“什么？”凱特琳的喜悅還要比奈德更強烈的多，她驚喜不已，掙扎著從奈德懷中掙脫，“明天我要去找魯溫師傅確認一下?！?p>　　奈德聞言，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了。

　　……

　　昏暗的房間中，茉莉趴在床邊睡了過去，眉頭緊皺，顯然在睡夢中仍然在擔(dān)憂著躺在床上的女兒。她的女兒已經(jīng)病了半個月。

　　不知何時，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床邊，懸在半空靜靜的注視著床上，臉龐消瘦面色枯黃，生命即將消逝的女孩，幽暗深邃的眸子里偶有幾絲神采。

　　他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自語。

　　“我再問一遍，你真的沒有治療的能力？”語音起伏怪異，是安常不久前徹底解析的喏尕語言。

　　“沒有，本程序只是由火種主程序為保證文明主體在這顆星球上的安全而分裂出的應(yīng)急程序，除此之外并不具備任何其他能力。

　　但由本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裝，如果與眼前的低等生物覆蓋合體，會瞬間修復(fù)這種低等生物簡單軀體上的任何損傷?！睓C械聲響在耳邊。

　　白天安常特意去仔細觀察了一下被殖裝覆蓋合體過的奈德，用他勉強掌握的視覺。安常不再多想，伸出右手，小手胖乎乎的，他胸前掛著的暗紫色項鏈發(fā)出一抹淡淡的光芒，一絲常人無法觀察到的流體，沿著身體表面那層薄薄能量場停在了小手上。

　　他沒有遲疑的將小手放在女孩額頭上，那絲流體緩緩滲透皮膚，穿過骨骼，擴散至全身上下。

　　“是否覆蓋合體？”機械聲問道。

　　“是像奈德那樣的覆蓋合體嗎？”安常注視著那絲到處流動，在女孩體內(nèi)蔓延出根根紫色脈絡(luò)的流體，聲音仍然低到只有自己聽得到。

　　“那是以本程序所附著的殖裝以原型分裂出的子體，覆蓋合體后都是以殖裝主體為原型放大的樣子，如果文明主體只是想借覆蓋合體帶來的治療效果，修復(fù)眼前低等生物的損傷，本程序可以在覆蓋合體完成前打斷覆蓋合體過程，在完成修復(fù)的同時不會與子殖裝覆蓋合體。”

　　“就這么干。”安常點了點小腦袋，眼中絲絲神采似乎將被幽暗完全吞沒。

　　女孩身上亮起了暗淡的光芒，體內(nèi)的根根紫色脈絡(luò)瘋狂竄出身體，瞬間化為一道道暗紫色的流體蔓延開來，覆蓋在身體表面，正要膨脹時，又驟然回縮進身體之中。

　　女孩表面似乎毫無變化，只是面色不再那么枯黃。

　　“嘀——”

　　“子殖裝發(fā)生未知變異，請求立刻獨立子殖裝！”機械聲急促的發(fā)出問詢。

　　安常一愣，他沒有看到任何異常，那根根紫色脈絡(luò)糾纏在體內(nèi)，沒有任何變化。

　　但這不影響他做出判斷。

　　“同意?！?p>　　“嘀——”

　　“斷開鏈接，停止能量供應(yīng)，子殖裝程序剝離完畢，子殖裝獨立完成，是否填充初級應(yīng)急程序？”

　　“初級應(yīng)急程序？”

　　“子殖裝程序被剝離后，子殖裝將會失控，發(fā)生未知畸變。可以填充沒有計算能力的初級感應(yīng)程序或是從初級感應(yīng)程序中剝離出的超低級應(yīng)激式模組——此模組超低級，只會在子殖裝主體遭遇致命危害時，覆蓋合體子殖裝，子殖裝主體無法自主覆蓋合體。

　　建議文明主體選擇填充初級感應(yīng)程序?！?p>　　“用模組?！卑渤]有聽取建議。

　　應(yīng)急程序似乎沉默了一下。

　　“應(yīng)激式模組填充完畢?！?p>　　“請文明主體為此殘缺版殖裝命名。本程序有以下幾個名稱可供參考：

　?、俪图壩拿饔左w都不會用的超級垃圾的破爛裝，簡稱超爛裝。

　?、诔图壩拿饔左w會嘲笑毫無價值的超級垃圾的破爛裝，簡稱超破裝。

　?、邸?p>　　機械聲被打斷了，安常黑色眼睛中的神采似乎活躍了兩分。

　　“憐憫。”他給寄宿在女孩體內(nèi)的殖裝取了名字。

　　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睡著的茉莉，懸在半空的小小身體剛剛動了一下，就直直向地面落去，幽暗重新布滿眼眸。

　　將落未落之時，幽暗波動了一下，一絲神采重新出現(xiàn)，若隱若現(xiàn)的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安常掌控住了身體，輕輕的用小腳丫觸地，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更不會吵醒房間中熟睡的母女兩人。

　　超出常人想象的感官，從身周所處感知到的信息過于龐大，他可以被動的接受處理這些龐然繁雜的信息，卻無法主觀運用。

　　他的自我思維在龐然繁雜的信息中，保持著一種奇怪的狀態(tài)，就像是一個人的主觀意識在觀察著身體的一些本能，在這個過程中，主觀意識很難做到本能所能做到的一切。只有這樣，那些信息流才不會將他的自我思維沖散，醒過來的他一直在努力的適應(yīng)掌控，如今已經(jīng)能夠勉強控制這具身體，以及自主處理一些信息。

　　可距離完全掌控，還差著很遠很遠。而連控制自己身體都做不到，更別提弄清楚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而這個問題涉及到回家，涉及到女兒。

　　想到女兒，安常眼眸中的神采似乎變得更加明亮。

　　他隨后輕手輕腳的離開由昏暗轉(zhuǎn)為黑暗的房間，在回自己房間之前，又去了趟小羅柏的房間，給他同樣植入應(yīng)急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裝，在應(yīng)急程序強烈建議下，他還是選擇填充應(yīng)激式模組。

　　并給殖裝命名為：感恩。

　　再次躺在床上，眼中神采徹底消失前，他向應(yīng)急程序問了兩個問題。

　　“你分裂出的子殖裝程序為什么發(fā)生未知變異？”

　　“本程序資料庫中沒有關(guān)于這方面的信息。文明主體可以等待火種程序蘇醒，詢問火種程序?！?p>　　“火種程序什么時候蘇醒？”

　　“預(yù)計一個半喏尕母星公轉(zhuǎn)時，也即是此星球兩個公轉(zhuǎn)時?！?p>　　還有兩年嗎？

　　那一絲從幽暗中掙扎而出的神采，復(fù)又回歸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