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冥冥之中
蘇太傅受不住蘇晚風(fēng)的死,大病一場。蘇家的幾位公子生怕他在府里觸景生情,便勸他搬去別院養(yǎng)病去了。
偌大的太傅府,只留下寥寥家奴和清掃的婢子。
其中一個叫阿霜的婢子見他們進來,上前引著他們往后院走。
趙子遇認(rèn)出這是那日起火時沖到賓客席上哭喊的婢子。想來是蘇晚風(fēng)身邊的人,也許知道不少事情,便不覺生出想要靠近的念頭,往她身邊多走了幾步。
蘇晚風(fēng)生前的院子依水而建,穿過曲折的回廊,過了木橋,便可以依稀看到院落的大門。
院子里的桐花開得正盛,半掩在葉子里。離葉子近的花瓣上,朝露還沒有散去,靜靜地黏在花瓣的底端,透著晶瑩剔透的銀光。
趙子遇隨手碰了一下桐花下的露水,那點點銀光就從指尖滑倒手心里面,泛著微涼。
這處院子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除卻兩邊零落的桐花和東側(cè)的一座太湖石,幾乎沒有什么擺件,放眼看過去,都是石子鋪成的大片空地。
看了看腳下的地面,趙子遇問阿霜:“蘇小娘自出生一直住在這里?”
“不是的。以前住在更東邊的院子里,是前兩年才搬到這處?!?p> 才搬過來……趙子遇又仔細瞧了瞧地面的痕跡,問:“她很擅長擊鞠?”
“呀!”阿霜用肉乎乎的手指摸了摸嘴唇,遲疑地看她:“官爺知道這事?我家娘子,對擊鞠的事很是羞于啟齒呢,從來不許我們亂說的?!?p> “蘇小娘會擊鞠??!”李懷石兩眼放光,湊過來好奇地問:“為啥不讓說,是打的很菜嗎?”
“才不是呀,我家娘子的擊鞠技術(shù)相當(dāng)精湛呢,甚至比幾位公子還厲害。這處院子,還是娘子用梅花宴魁首這個條件,跟老爺特地要求的,就是為了方便在院子里玩擊鞠。她呀,很癡迷這個,甚至打一晚上也不覺得累。至于不讓說,那是因為老爺不喜歡娘子玩這個,怕是影響不好。畢竟我家娘子才名在外,老爺希望她可以更加守禮端莊。擊鞠……還是粗魯了些,有失雅正。”
阿霜的聲音細細軟軟的,提起主子的舊事不由得就會吐露出些許自豪之情。只是事情說完,似乎察覺到回憶中的人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不免又難過地垂下頭。
“那有什么粗魯?shù)模茱S不是嗎?”
李懷石自顧自的嘀咕,看到阿霜有些消沉,便又湊到趙子遇旁邊說:“哎,守成,你會擊鞠嗎?提到這個,我好久都沒打過了,要不要等這樁案子破了,咱們叫幾個人一起打一局?”
“我不會?!壁w子遇愛莫能助得看他一眼。
“你居然不會?害!也是。就你這個病怏怏的小身板,要是真會擊鞠才奇怪。到時候也不知道是你打球,還是球打你了?!?p> 李懷石失望地拉起她的胳膊拽了拽,那神情似乎是在拽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病貓,滿滿的同情和憐愛,就差往她嘴里塞一把小魚干了。
趙子遇被他看得一身雞皮疙瘩,不想再跟他說下去,趕緊抽回胳膊往阿霜身邊快走幾步。
房屋就建在池塘邊上,一路往水邊走,趙子遇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正思索著是不是那個人,就聽耳邊一聲雀躍的叫喊:“仲安!”
真是他。
趙子遇摸摸額角,有點后悔昨日沒問問這個仲安是什么官職。原本該有大把機會可以直接問李懷石和高遠的,誰知道一回縣廨,她就把這個人忘了個一干二凈。
“仲安,你怎么來的比我還早,還以為請你這個大忙人出馬,要等到日上三竿呢。”李懷石興奮地說。
陸仲安對他這副德行見怪不怪,淡淡應(yīng)道:“我也是剛到不久。”
“哎,對了。你曉得那個婢子的事了沒?”李懷石問他,見他還沒得到消息,忙不迭地把目擊證人暴斃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趙子遇已經(jīng)知曉這件事,便默默在一旁候著。閑來無事,干脆自己在門口溜達起來,心不在焉地四處打量。
房檐下面放著一盆蘭草,已經(jīng)枯萎了,但還沒有徹底干掉變黑。
從盆里的花葉來看,這原是一盆品相極好淡黃色凌霜寒蘭,花與葉狹而直立,葉脈透明,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品蘭花。
趙子遇曾經(jīng)在父親的書房里,也見過相似品種的寒蘭,那蘭花被趙崇視若珍寶,每次都親自澆水修剪,從不假手于人。不過,比起門口死掉的這盆蘭花。趙崇那一盆還是差了一點。
可見,面前這盆寒蘭鮮活的時候,是怎樣一個繁盛美好的模樣。
趙子遇看的入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耳邊忽然傳來李懷石的驚叫。
“蒼了天了!守成!你在做什么?叫你過來是協(xié)助搜證,不是叫你拆家??!”
趙子遇怔怔地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都是土,一只手心里還抓著寒蘭的葉子。
“你你你,你把它都連根拔起來了!”
李懷石痛心疾首的搶過那株枯萎的寒蘭,手卻在摸到花葉的時候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看蘭花的根部,又翻過來看了看枯萎的花葉:“這,這是一株死過的蘭花?”
“對,所以沒關(guān)系的,這不是小官爺弄壞的。早在幾日前,這株蘭花就死掉了。唉,這盆花還是夫人留給娘子的呢,此前一直養(yǎng)的很好,都五六年了。誰知道突然就枯萎了?,F(xiàn)在回想來,也許這株蘭花,已經(jīng)在冥冥之中預(yù)示了什么?!?p> 阿霜蹲下身,輕輕摸了摸花盆里掉落的葉子。半晌,她抬頭看了一眼花盆后的大門,微微地嘆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害!嚇?biāo)牢伊?,還以為是守成毀了這花兒呢?!?p> 李懷石拍拍胸口,把手里的蘭花放回花盆里,轉(zhuǎn)過頭,他看到趙子遇還在盯著那花,而且不止趙子遇,就連陸仲安也瞥了一眼花盆。
“誒?我說你倆不會也信這種冥冥注定的東西吧?這要是都可信,我是不是可以說,那場大火和那奇怪的煙灰,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那這案子,還要破么?”
李懷石不高興地湊到趙子遇前面,擋住她的視線,又對陸仲安揮揮手:“別看了別看了,都別在這耽誤了,進去找找證物才是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