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男士簽完自己的名字,抬頭便看見一個模樣清秀的女孩子手掌向上示意著會場輕輕微笑著對著自己說:“林總,這邊請?!?p> 男士跟著她進入會場,走到放有他名牌的席位上,見她立刻拉開凳子示意他就坐。
男士坐下對她點了點頭輕聲地道了聲“謝謝”。見她踏著輕快的腳步又走了出去,馬尾在她的身后微微地左右甩動。
男士坐定后取出會場裝袋的資料,翻開會議議程看了看。
余光里可以看到一個淺粉色的影子在自己周圍晃動。那個穿著淺粉色連衣裙,扎著長長馬尾的女孩子,正在滿場白襯衫男士和深色正裝女士們中間穿梭,帶領著來賓到自己的位子,為他們拉開凳子,禮貌從容地不斷說道“您請坐”。
錫子不斷地穿梭在會場間,額頭微微滲出汗珠,臉頰因為不斷走動出汗而微微脹紅,皮膚卻因此而顯得白皙透亮,好似發(fā)出微微的光。
會場上那撲在臉上厚重的粉和臉形成兩張皮的中年女人,忍不住多看錫子兩眼,那張寫滿了“普通”的臉上卻散發(fā)出一股子雨后青草般的氣息,清新而有生氣,讓自己不禁回想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ǘ?p> 會議9:00鐘正式開始,錫子和聶學長坐在靠會議室門的角落里。還有一學長,正滿會場咔嚓咔嚓地拍著照片。
錫子準備好紙筆,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把手機放在自己控制范圍內(nèi)又離與會人員較近的桌上。時而低頭傾聽,時而抬頭看著發(fā)言的嘉賓,聽到重點內(nèi)容時,錫子快速地在紙上記錄下來。
會議記錄這個事兒,錫子在實習時就已經(jīng)干過。剛開始錫子會上根本就是忙抓瞎,抓不到重點,會議記錄還完全依賴于手機錄音,下會了之后呢一點點地扒錄音,一個小時的會議還好,幾個小時甚至一天會議下來的錄音要扒再成稿的話那就真是讓人叫苦不迭了。不過現(xiàn)在的錫子已經(jīng)總結了會上記要點,漏掉的,會下拿錄音再對一遍的經(jīng)驗了,熟能生巧,從容自得。
整個會議的內(nèi)容正如錫子所猜測的那樣,馬院長和其他院校的院長有意愿想和在座的各家金融企業(yè)建立合作關系,定期輸送實習生,優(yōu)秀的希望可以解決就業(yè)。學校按照市場要求培養(yǎng)學生,然后輸送給市場,產(chǎn)生良好的供需鏈條,總之就是共贏。
整個會議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和錫子以前參加的會議別無二致,與會代表一一發(fā)言,發(fā)言完了便展開交流。只是,錫子沒有發(fā)現(xiàn)的是會上,一位男士發(fā)言時,眼神經(jīng)常看似不經(jīng)意地看向正在低頭認真記錄的她。
那不知是什么情感什么動機的眼神。
?。ㄈ?p> 會議議程中寫著12點結束,果然會議就在12點準時結束了。自錫子實習以來,參加的會議沒有一次是能準點結束的,但馬院長作主持,在會議中有人發(fā)言超時了,馬院長禮貌指出,交流時間截止了,立刻喊停。一點也不拖沓,讓會議的整個進程都在掌握之中。錫子甚是佩服,她喜歡這樣不拖泥帶水、有自己原則的人,想著以后可能的上司Jason就是這樣一個人,錫子不免有些小激動。
這時的她,還沉浸在幻想自己第三家面試通過,然后順利成為Jason的下屬,每天朝九晚六寫軟文,努力賺錢的情形當中。但從這里開始,一切都那么自然地開始轉變,這個時候的她,不知道的是,以后的上司并不會是Jason了。
?。ㄋ模?p> 會議結束,與會嘉賓到一樓的喜賓廳用餐。馬院長和各位院長及重要的企業(yè)嘉賓代表在一桌,錫子和學長們分別被安排在不同的桌上,在服務員忙不過來時為桌上嘉賓提供一些茶水酒水服務。
席間,馬院長叫了一聲“服務員”,院長端著茶杯在空中舉了舉,示意服務員添點茶。
這時的服務員小姑娘,正在一桌又一桌不停地上菜,忙得焦頭爛額,心里的焦急顯示在臉上,皺著眉頭,瞥了瞥嘴,不情愿地擠出了兩個字“稍等”。
錫子離院長桌子最近,便拿上自己桌上剛添置滿的茶壺去給院長倒茶。
服務員小姑娘的汗珠把兩鬢的頭發(fā)都打濕了,BJ的五月中旬,她還穿著帶有絨邊的紅色的長袖旗袍制服,不停機械式地動作又很不利索地撤菜、挪菜、上菜、換盤、倒茶……
當她端著帶湯汁的魚,準備從上菜位上桌時,眼瞅她旁邊的這兩個座位中間空隙大一點,想著好上菜,而且剛好有放盤的地方,便趕忙插了過去,就在這時,可能被沒有意識她要上菜的客人稍微用手肘闖了一下身體,盤子在空中稍微一斜,湯汁順著盤子的一腳流到旁邊在坐的一位男士的西服上,湯汁順著西服口袋往下一直流到了褲子上,那人驚了一下站了起來。
小姑娘也被嚇了一跳,趕忙放了盤子,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低頭彎腰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好像有人……”完全沒有要找紙巾幫男士擦的意思。
在服務員不知所措局促道歉之時,一個人已經(jīng)把一塌子剛扯的紙巾輕輕地按在了男士的西服口袋上,順手往下擦干湯汁,手停在西服上沒有再往下擦,便自然地遞給到男士正往上伸的手上,旁邊的人又遞了些紙巾過來。
?。ㄎ澹?p> “你是怎么搞的,上個菜弄成這樣!”馬院長看到這狀況和男士有些慍怒卻沉默的樣子,大聲呵斥道,“把你們經(jīng)理叫過來!”
服務員顯然受了點驚嚇,面露難色地說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門口端著滿滿一盤子菜的男服務員看到這個情況,放下了菜趕忙跑出去叫了經(jīng)理。
男士稍稍從慍怒中緩過來,擦著自己的衣服,語氣鎮(zhèn)定緩緩開口說道:“沒事,沒事,不要因為這個影響大家吃飯,現(xiàn)在都擦干了,稍后衣服我拿去干洗就行了?!?p> 經(jīng)理聞訊過來,連說抱歉,并訓斥了這個小姑娘,給在座各位解釋道這小姑娘是新來的,還不太熟悉,今天搭伙的人請假,沒有培訓好是自己失職云云,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也是不是大家關注的,院長想聽的是解決辦法,于是很嚴肅地打斷了他,說道:“我現(xiàn)在不想聽這些,你直接說怎么處理?”。
“您看這樣行嗎?這位先生這套服裝的干洗費我們出,嗯,為了表達歉意,再給每桌送上我們酒店特色湯品,您看可以嗎?”經(jīng)理討好道。
馬院長看了看男士一眼,笑呵呵說道:“啊,不好意思啊,林總,您看,那等會這服務員跟你一起回去,你換身衣服,這服務員拿去……”
還沒說完,經(jīng)理面露難色道:“先生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邊人手本來就不夠用,確實抽不出人手來,您看這樣可以嗎?這位先生自己拿去干洗,然后發(fā)票拿給我們,我們給報銷,您看可以嗎?”
“這怎么行?”馬院長厲聲道。
男士擺了擺手:“馬院長,沒事,我讓司機拿去洗就好,就按照他說的,發(fā)票給送過來,我們來繼續(xù)吃飯,不要因為這個事情影響到大家?!?p> 馬院長笑笑,可能覺得這事兒在自己請吃飯的局子上不出點力還讓這請來的客人自己勞神有點不妥,便對男士說:“這樣吧,林總,等會讓我學生跟你回去,你換身干凈的衣服,讓我學生拿去干洗,把發(fā)票給酒店送過來,就不勞你的人了,這吃頓飯讓你這樣實在不好意思啊?!?p> 還沒等這男士回答,馬院長就對站在林總一旁的錫子說:“來,錫子,你等會和林總去啊?!?p> “嗯,好的?!卞a子在一旁答應道,看向男士時,對男士禮貌地點了點頭。
男士看了錫子一眼,沒有說任何推辭的話,算是默認,緩緩坐下繼續(xù)吃著飯。
?。?p> 飯畢,大家散伙寒暄之時,馬院長過來叮囑了幾句:“你送去干洗,來回車費啊什么的留好票,我給你報銷,路上慢點,林總你認識認識也好,很多傳媒公司他也有資源?!?p> “好的,您放心,我會辦好的?!卞a子回應道。
馬院長帶著錫子來到男士這邊:“林總,這是我得意門生,讓她跟你一起,一會兒換好了衣物交給她就行?!?p> 男士和馬院長寒暄了一會兒,握手道別,看向錫子時,向錫子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錫子默默跟在后面。
酒店門口,男士左右張望了一會兒,不遠處一輛黑色奔馳轎車啟動緩緩停在了男士身邊,男士上車坐在后面,錫子拉開副駕車門坐了上去。
“回家”,男士對司機說道。
錫子坐在車上,剛開始還沒有什么感覺,后來在這閉合的空間里,三人都沒有人吭氣,錫子有些坐立不安,內(nèi)心戲就開始了:誰都不說話也太憋了吧,我要不要自我介紹下呢?可是我為什么要自我介紹呢?我只是去送洗個衣服呀,以后說不定沒有什么交集,估計他也是這么想的,也懶得和我搭話吧,我又算哪根蔥呢讓他個大老板跟我搭話。嗯!還是什么都不說比較好,做完我該做的就撤……
錫子正在自我說服,內(nèi)心戲不斷的時候,突然后排傳來了聲音:“你叫什么?剛才聽院長叫你西子?”
錫子內(nèi)心戲馬上斷了,回頭笑道:“林總,您好,我叫錫子,金易‘錫’”。
“哦,這個姓少見,名字也很獨特,我以為是‘西施’的那個‘西’,‘西子’是名,還有別的姓呢”,錫子看向男士笑著搖了搖頭,男士接著問:“馬院長的學生?”
錫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哦,不是,我是新聞傳播學院的,不是經(jīng)濟學院的。”
“哦?他剛說你是他的得意門生,還以為你是學金融的。”
“我是學新聞學的”錫子其實心里也不知道馬明院長為什么那么說,可能就是隨口一說吧。成年人經(jīng)常這樣“隨口一說”,很多場合話是不能當真的。
車里又沉默了一陣子。車子走在BJ的環(huán)路上,環(huán)路兩邊是高聳的商業(yè)樓,太陽照射在高樓玻璃幕墻上,形成刺眼的光團,光亮從玻璃幕墻上的那一個光團上向外散去,使得整個樓都變得耀眼起來,在湛藍無一絲白云的天空下,讓人想到了“美好”“希望”等等類似的詞匯。
錫子正在欣賞窗外這獨特的城市美景,男士又問道:“對金融了解嗎?”
“不是很了解。以前實習單位也只是報社,金融沒有太接觸過。”錫子想都沒想誠實地回答。
“現(xiàn)在上大幾?!?p> “大四了,馬上畢業(yè)了?!?p> “來BJ是因為這次會議嗎?”
“不是,我來BJ找工作,正好來幫個忙?!?p> “哦?找到工作了嗎?”
“面試了幾家,有一家比較中意的?!?p> “是做什么的公司?”
“是一家娛樂傳媒的公司?!?p> “那家公司叫什么?”
“摩登堡壘?!?p> “哦,這家我很熟。”男士淡淡地說道。
還沒等錫子問,怎么個熟法,車子已經(jīng)拐到了一個小區(qū),進了地下停車場,停在了電梯間口,男士對錫子說:“你坐在車上等一下,一會小艾師傅給你把西服拿下來,送你去干洗店,你去干洗店后開了發(fā)票麻煩你帶回給酒店?!?p> 錫子點了點頭。
接著男士又對司機以類似命令的口吻說道:“把車停好后,上來。”
司機把車停好便上去了,過了十幾分鐘司機師傅下來,開車和錫子一起前往干洗店。
這干洗店雖是大門面,但藏得也深,在距離剛才小區(qū)幾條街的另一個小區(qū)的背面,不面對主路,那店也不叫干洗店,叫“奢侈品洗護店”,工作人員穿著西服,還帶著白手套,錫子想著,這么隱蔽怎么掙錢呢?隨后她就會對自己擁有著這幼稚的想法而深深地“羞愧”。
接過司機師傅手上的西服,工作人員在臺子上仔細檢查,司機師傅給工作人員解釋這衣服倒上了點湯汁,需要即刻清洗,并出示了一張會員卡。
工作人員檢查完衣物,刷了一下卡,對司機師傅和錫子說道:“您好,一共480元”。
錫子一聽這數(shù)字,不由自主地把脖子往前一伸,張開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啊!”隨后又意識到自己有點太失禮,連忙閉上了嘴巴,尷尬地對司機和店員笑了笑,反正是酒店出錢,自己驚訝個什么勁兒。
“是刷卡里的錢嗎?”工作人員問道。
司機看了看錫子,商量著問道:“要不,你掏錢,到時候酒店直接打給你?”
反正不是自己掏錢,錫子答應了,便從錢包里取出卡,“480元?480元!干洗一下480元,可以給我呀,我來洗!”錫子一邊按刷卡密碼一邊在心里嘀咕,這干洗費真的是好貴啊……
開完了發(fā)票,錫子就往酒店趕,心想著越早結束這事兒越好,回去還要整理今天會議記錄,和修改那篇初試的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