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姬起身,微微欠身道:“玉公子?!?p> 玉北辰滿臉笑容堆砌著上前,不等他說話,以念先朝著玥顏責備道:“玥兒,這焚影什么時候成了客棧,怎么什么人都進得來?你怎么做事的?”
玥顏配合道:“姑娘恕罪?!彪S后又走到玉北辰面前道:“玉公子,姑娘不想見你,還請回吧?!?p> 玉北辰倒是沒臉沒皮地笑道:“哎呀,小師妹這怎么還生氣呢?我這是特意來給你賠罪外加道喜的!你瞧,賀禮我都帶來了!”
說著,一箱一箱讓侍從們打開,“你看看,可這都是宮里娘娘們才用得上的各地進貢的上好綢緞,還有這些名貴的藥材,還有這......”
說著,見以念也不看一眼,他又自顧自地上前。那雙俊目忽明忽暗,和姒姬倆人目光那么若有似無地一觸,以念沒有法力,也能看出來他用密音傳耳跟姒姬說了什么她聽不見的話,倒是饒有興趣的望著二人。
這會玉北辰特意跑來,想必也是為了打探蕭元徹的情況,這會以念倒是更加能確定,此事與姒姬玉北辰脫不了干系。
片刻后,他不客氣的坐到姒姬的位置上,又道:“小師妹,你我可是拆婚聯(lián)盟啊,先前我嘲笑你那是我不對,可你不也討回來了嗎?”
“姒姬,你先下去吧?!币阅顚︽Х愿赖馈?p> 姒姬依言離開后,以念才淺笑道:“玉公子方才和姒姬說了點什么呢?能否讓我也聽聽?”
玉北辰被戳中似得一愣,“我...我跟她有什么好說的?我哪有膽子去覬覦蕭元徹的女人吶。”
以念不以為然道:“不說也罷,賀禮我收下了,請回吧?!?p> 這逐客令一下,玉北辰連忙道:“誒誒誒...其實我還有一事相求......”又向著侍從們使個眼色,便都退下了。
他又壓低聲音,道:“近日越京不太平,蠻族總是在邊境上尋釁滋事。又有卷土重來之勢,估計九州與蠻族之戰(zhàn)迫在眉睫了?,F(xiàn)在皇上年紀大了,聽太醫(yī)說再這么操勞下去,估計也就這兩年了......我呢就想借著這個機會扶五殿下上位。小師妹是魔君,若是魔族能助我一臂之力的話,這事就好辦多了。”
以念端過一旁桌案上的熱茶,用杯蓋撥動著茶葉,奇道:“魔族的事你該去找冥淵呀,難道你不知道托蕭元徹的福,我跟冥淵早就決裂了嗎?”
玉北辰一雙眼睛冒光,道:“你可是冥淵的愛徒,哪能真決裂,你這命不還是他給救得嘛。其實也就是你幾句話的事兒,魔族不是也一直想收復蠻族嗎?現(xiàn)在聯(lián)合九州,一舉兩得,多好!”
以念放下茶杯,不解的望著他,又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五師兄呀,到底你是腦子有問題?還是你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玉北辰亦是不解,反問道:“啊?這事不好嗎?兩全其美,哦不!是三全其美?。∧阆胂肟?,一來五皇子能立功,二來冥淵能如愿收伏蠻族,三來一旦五皇子上位,到時候蕭元徹和昭容的婚約不就一句話的事?你還顧慮什么呢?”
以念都聽笑了,“就顧承屹那草包,你究竟是想扶他上位呢?還是想自己上位呢?我看你想立太子是假,挾天子以令諸侯才是真吧?”
玉北辰愣了一愣,緊張道:“這話可不能胡說......”
以念又道:“我是蕭元徹的侍妾,你是蕭元徹在朝堂上的眼中釘,然后我請冥淵出手幫你,你猜我這么囂張地胳膊肘朝外拐,是會被他剁成肉泥養(yǎng)花呢?還是曬成人干當年貨呀?”
“不能夠!你可是蕭元徹的心間肉啊,何況你現(xiàn)在還懷著護身符呢!再說了,是冥淵幫又不是你幫,你把事兒推給冥淵不就行了,等五皇子成了太子,我有辦法讓皇上自己退位,到時候,婚約一解,你我不都得償所愿了嗎?你也不希望,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子被人瞧不起吧?”
以念無意再與他說下去,只打著哈欠,敷衍道:“你說的我會考慮的,我近日疲乏得很,要回去歇著了,你請便吧?!闭f罷,起身被玥顏扶著向內殿走去。
玉北辰也起身一路跟著,喋喋道:“誒對了,蕭元徹他沒事吧?我聽昭容說他被反噬,看起來可怕極了......”
以念不再理會他,凝淵殿的結界他也進不去,被生生被攔在了門口。
“誒,小師妹再聊會啊!我說的事,你一定要好好考慮??!我改天再來找你......”
玉北辰走后,以念讓玥顏悄悄跟上,果然不出所料他去找了姒姬。
以念心下已是清明,這焚影中,人,仙,妖,魔,均是各懷鬼胎。
七日已過,蕭元徹剛一出關,就見一小侍女喜上眉梢道:“公子,冥姑娘在凝淵殿等您,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說呢!”
蕭元徹來到寢殿,見以念獨自正坐在桌邊,手中端著一碗湯藥正準備喝下,見到他,立刻放下碗迎上前去,關心道:“公子你終于出關了,感覺好些了嗎?”
二人相攜落座在桌前,蕭元徹看了眼那桌上的湯藥,勾了勾嘴角,道:“聽侍女說你有重要的事跟我說?”
“其實...也沒什么重要的事......”以念干笑道,又端起那碗湯藥,欲要喝下,卻被蕭元徹按下。
“沒什么事,你喝安胎藥做什么?”
“大夫說我...懷孕了......”說這話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沒什么底氣。
蕭元徹聽了這消息,臉上卻仍是無波無瀾,反而問道:“你自己信嗎?”
被他這么一問,她更是沒了底氣,“我...也不太信?!?p> 他端起碗,嘲弄道:“既然不信,那你還喝安胎藥?還是加了噬魂珈藍的安胎藥?”
她震驚道:“你說這藥里有噬魂珈藍?如果我喝下去的話,那......”
他淡淡打斷道:“別演了,說實話。”
她只得收起驚訝,干笑兩聲,繼而道:“懷孕是我假裝的,我只是想要氣氣顧昭容而已,我只要一想到你要與她成親,以后她還會為你生兒育女,我形只影單的看著你們一家人整整齊齊,就嫉妒得要發(fā)瘋了......”
他伸手將她散落耳邊的一縷頭發(fā)撩至耳后,幽幽道:“念兒,你還是沒說實話。你假孕逼顧昭容出手是想讓我知道你法力被禁,沒了自保的能力。假如我不在你身邊,你隨時都有可能被顧昭容害死對嗎?”
以念本沒打算隱瞞他自己的真實用意,遂只是低下頭,拉著他的袖口,算是默認了。
他繼而道:“你做這么多,無非是想要折仙丹的解藥。”他翻開手,一顆藥丸懸于手上,“這就是解藥,服下吧?!?p> 她抬起頭,依言服下那顆藥丸,暗想這計劃順利得不可思議。
他拉起她的一縷青絲,柔軟地繞在指尖,又道:“此次反噬讓我修為折損大半,你恢復法力也能幫我做些事。眼下我就有兩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做,若是完成了,我便將你的朋友放了,顧承遠的傷我也可以幫他治好?!?p> 修為折損大半?聽到這個事情,以念心中倒是甚為欣喜,這樣說來他們就能將蕭元徹制服住,再通過御魂鼎驅除他的心魔。
可轉念一想,卻又疑思更甚,他眉間戾氣與周身仙氣融合成淡淡一層光輝在周身浮動,看上去非但不像是修為受損,倒像是把噬靈之力更加融會貫通了。
“有什么事?公子你說?!?p> “其一,去魔界取回御魂鼎。其二,讓冥淵出兵,助九州攻打蠻族?!?p> “好?!彼鞈?,其實他尚未開口時,她便已經猜到了。
這兩件事都算不上什么難事,就算蕭元徹不說,她也會千方百計地把御魂鼎取回的。
至于魔界出兵,想來他要的結果跟玉北辰是一樣的,就是不知他想要扶上位的是哪位倒霉的皇子。不過不重要,只要能救出大家,幫他除去心魔恢復正常,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演戲演全套,給你下毒的侍女抓到了嗎?”
“嗯,抓到了,可她也不過是被顧昭容逼迫的?!?p> 蕭元徹又吩咐了侍女去宮里請顧昭容過來,要給這場假孕風波畫上句號。
半晚,顧昭容到了,一見他也不顧一旁的以念,便立刻奔了上去,一頭扎進他懷里,道:“元徹,你可算出關了,人家這幾日擔心你擔心得都睡不著覺!”
蕭元徹的聲音透著些冷凝,“昭容,念兒的藥可是你讓人動的?”
顧昭容抬頭略微驚愕,怒道:“人家擔心你這么多天,你倒好,一見面就只知道懷疑我!什么藥?我根本就不知道,總不能道以念有什么事都往我頭上賴吧!”
話音未落,玥顏便讓人押著一個小侍女來到眾人面前。顧昭容倒是面不改色,可寒漪臉色一變,明顯是有些慌了。
“公子,就是這個侍女下毒,被我當場抓住?!闭f著,玥顏對那侍女凜色道:“說!誰是指使你下毒害姑娘的?”
那侍女嚇得冷汗淋淋,惶恐道:“是寒漪!是寒漪讓我在冥姑娘喝得安胎藥里下藥,說是無色無味,冥姑娘不會察覺......”
寒漪是顧昭容的人,這幾乎是全焚影皆知的事。
寒漪面孔上浮起驚惶的表情,急著打斷道:“大膽!你這個賤婢竟敢誆騙公子!我何時讓你下毒了?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你閉嘴,讓她說?!笔捲獜氐?。
那侍女跪著哭訴道:“公子,冥姑娘待奴婢們不薄,我也不想害冥姑娘的!寒漪為了讓我聽她的話,給我下了毒,如果一天不吃解藥就會死,奴婢也是迫不得已!”說著,侍女拉開自己的衣袖,露出紫黑色的手臂,看起來已是毒入心脈。
寒漪心知此事已是瞞不過了,看了眼顧昭容,橫下心,跪下承認道:“此事,皆是我一人所為,公主殿下并不知情?!?p> 以念直直看著她良久,聲音放的柔緩問道:“你為什么要害我?”
寒漪盯著以念半晌方道:“公主尚未嫁入焚影,您就已有身孕,公子一向寵愛您,若是這個孩子出生,恐怕焚影再難有公主一席之地,我不能看著公主受委屈?!?p> 顧昭容一直不置一言,她明白蕭元徹自然是不會相信此事與她無關。
只是寒漪護主,這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也是保全了她的顏面。雖有心保寒漪,但她也明白若是保了寒漪,就等于戳破了這層窗戶紙,把真相擺在蕭元徹面前,公然與他作對。
玥顏怒目道:“就因為這樣,你便要害了我家姑娘的性命?”
寒漪急道:“我沒有要害冥姑娘性命!那只是滑胎的藥,不會傷及性命!”
“藥呢?”蕭元徹淡淡問道。
玥顏呈上,蕭元徹打開瓶蓋,隨后將瓶子一甩,厲聲道:“你說這是滑胎藥?讓你家殿下好好看看這是什么藥!”
顧昭容拾起藥瓶,瞬間愣在了原處,“噬魂珈藍......”
她雖然無時無刻不想除掉道以念,但她也明白,殺道以念就等于違背蕭元徹,她來不之意的感情將毀于一旦,所以她只是讓寒漪下了滑胎藥而已,可此時這藥卻變成了致毒。
寒漪又驚又疑,望向顧昭容道:“公主!我下的確實只是滑胎藥啊!我怎么可能有魔族的劇毒?”
顧昭容何其聰明,頃刻就已明白,自己是中計了,她憤恨道:“道以念,你根本沒有懷孕!”
以念輕笑道:“懷孕可是大夫說的,不還是寒漪姑娘替我請的嗎?”
寒漪與顧昭容從小在宮里一起長大,是她最得力的屬下。若是滑胎藥寒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如今被道以念反咬一口,寒漪的命她也保不住了。
顧昭容鎮(zhèn)靜道:“元徹,你說過不讓我動她,我自然不會動她,下滑胎藥的確是我的意思,但我沒有下噬魂珈藍。這從頭到尾都是道以念算計我的,藥是被她換的,就是想離間你我之間的關系!”
蕭元徹又豈會不知其中原委,可顧昭容一再的違背他的意思,本就令他心生厭惡,加之如今對以念已生的些許歡喜,給她些警告也是好的。
故而順水推舟,道:“這也不是頭一次了,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此時寒漪也明白了,從玥顏讓她請大夫,到換藥皆是道以念的計劃,她向著蕭元徹道:“公子,一切皆是寒漪一人所為,與公主無關,還請您不要牽連公主。”
隨后,又向著顧昭容磕了三個頭,顫聲道:“公主,寒漪知錯了,以后不能陪著您了,您自己要多保重,勿要再中奸人之計?!?p> 說罷,寒漪突然起身凝氣向著以念擊去,可她并不知道,以念已服下折仙丹解藥,法力已然恢復。
以念抬手一掌,她就已被擊飛,鮮血染紅了凝淵殿光華如鏡的地面,她很快便沒了生氣。
顧昭容怔怔地望著寒漪的尸體,眼框紅得將要沁出血一般,雙手握緊的拳頭咯咯作響。
這場假孕風波,隨著寒漪的死算是畫上了句號。
這幾日,以念甚至在蕭元徹的準許下,去探望了顧承遠他們。
他已被蕭元徹安排在了偏院,和大師兄他們住在一起。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其他方面倒皆像是待客一般,周到妥帖。
見到他時,眼睛上蒙著紗布,氣色看起來也不錯,蕭元徹已施法為他療傷,說用不了幾日他的眼睛便能恢復如常。
一切,如今年這早到的春意一般,澆散了難言的冰寒,融化了嗜人的積雪,向著好的方向前去。
以念站在窗邊,接過玥顏端來的茶水。茶水注入羊脂玉的杯中透出清湛的碧色,能看清自己的倒影。
可她心卻依舊懸著,也許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突然得甚至有些不真實,也許是這一局贏得太過輕松,擔心顧昭容的報復,又也許是蕭元徹態(tài)度突然的轉變......
只是這份擔憂,倒也不陌生,在蕭元徹去蠻荒出征前,她也有過這種憂慮。
所以這一去,蕭元徹雖然回來了,可她的元徹哥哥便再沒有回來。
思及此處,手上輕輕一抖,杯中水紋的蕩疊破碎了她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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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全世界最高危的工作就是焚影的侍女總管,致死率百分百。(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