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王妃此次進宮并未久坐,算計著敦王下早朝的時間,她便起身告辭。
景嚴宮又恢復了往日清凈,那晚和皇帝的恩愛繾綣仿佛鏡花水月,百里臨之暫時不在宮中,戚榮語更是少了很多樂趣。
在風云變幻、更新迭起的后宮中,有人沉寂就有人得勢。近來皇帝常走動于延福宮,以至于一時間許多心思詭異的妃嬪紛紛打上了閆聿妃的主意。
湘嬪在重巒宮待的無趣,加上皇帝已經(jīng)很少召見她了,所以得空她就往閆聿妃這里跑。本來尋思搬進重巒宮可能會被韓貴妃出手壓制,奈何人家根本不屑對她區(qū)區(qū)一個四品嬪位動手,即便是這樣,她的境遇也沒好多少。
后來榮宛思進宮,分散了皇帝大部分注意力,現(xiàn)在也只有這幾位有子嗣的尚且能多見皇帝幾面。戚榮語向來不接受任何附庸者,冷修儀早就和商昭媛聯(lián)手了,只剩下閆聿妃看似比較好接近,所以湘嬪跑延福宮的腳步更勤快了。
寧嬪和她并坐在梅園中,此時的梅樹光禿禿的沒什么看頭,倒是一旁掛滿枝頭的桂花芬芳簌簌,湘嬪視線在這片園景中環(huán)繞,“原來聿妃娘娘還有這樣的雅致,以前總以為只有御花園的桂花開的好,沒想到延福宮的更勝一籌”。
“你猜錯了,這可不是本宮的手筆,延福宮一切風景都是你面前這位寧嬪娘娘的杰作”,她們正說著話,閆聿妃便拖著一身華衣施施然走來,隨行的還有年幼的百里傅之。
寧嬪和湘嬪俱拜下行禮,當湘嬪的視線與百里傅之平齊時,她才注意到這孩子甚是安靜,活潑不足穩(wěn)重有余,這么想著她趕緊低下頭,生怕閆聿妃因她的無禮而責罰她。
“妾也不過是閑來無事罷了,左右咱們也沒有元嬪那樣的恩寵,如果連養(yǎng)什么花草都不能隨自己心情來,那在深宮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寧嬪長了一雙極勾人的狐貍丹鳳眼,瞇著眼睛微笑時,讓湘嬪一個女人都看走神了。
“你們總是提起她做什么,不夠讓人糟心的”,閆聿妃扯了下手中帕子,顯然并不待見榮宛思。
“是了,自從元嬪進宮,別說您的延福宮,就是重巒宮也都同冷宮無異了”,本來湘嬪還沒有多難受,被閆聿妃言語上一刺激,嫉妒的情緒瞬間就找上門。
元嬪沒進宮那會兒,她的榮寵幾乎可以和秀貴嬪平分秋色,可眼下態(tài)勢怕是再過幾日皇帝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
她略略嘆了口氣,“您好歹還有越王,皇上怎么著也不會虧待您,妾的日子才難過呢”。
閆聿妃不是個好脾氣,更沒閑心思聽湘嬪跟個怨婦似的在這沒頭沒腦的抱怨,當即便道,“行了,說這些沒用的事做什么,你每日到底是來本宮這兒找樂子還是找不痛快的”。
“妾隨口一提,娘娘莫惱”,湘嬪訥訥應道。
“不過說到元嬪,妾倒是想起來這茬事”,寧嬪神秘兮兮的湊在閆聿妃眼前,壓低聲音說道,“傳言她曾給張懸生過一個兒子,只不過張長海為了掩人耳目,對外聲稱是張懸和那個優(yōu)伶生下來的孩子”。
說到優(yōu)伶,湘嬪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閆聿妃見狀,從鼻孔里發(fā)出嗤的一聲,眼神看向?qū)帇鍐柕?,“這事兒有譜沒?若是她真的在外頭生過孩子,皇上不可能還將她充入后宮啊”。
“所以才說是傳言,既然咱們都能輕而易舉的知道這檔子事,妾估摸著皇上應該也聽到風聲了”,寧嬪想了下,覺得皇帝很有可能不想掉自己臉面,所以才選擇秘而不宣。
“景嚴宮那邊是什么反應?”,閆聿妃忽然有些好奇,被自家表妹暗算這口氣不知道戚榮語到底會不會繼續(xù)忍下去。
“蕙妃的反應還未知,但是皇上好像一如既往的寵愛元嬪,今早甚至還讓她隨駕鼎安殿”,相較其他人,寧嬪的消息更靈通且最及時,反正她沒有圣寵,就只能將心思都放在這上頭以求緩解寂寞。
閆聿妃神色晦暗,心里始終有一口郁氣不上不下,還是百里傅之扯了扯她的袖口,她才回過神。
“娘親,兒臣想如廁”
百里傅之聲如蚊蠅,從他敬畏的眼神中,湘嬪能猜出閆聿妃平常對孩子并不體貼甚至還有些嚴苛。
“怎么這會兒才想起來,剛才奶娘帶你出來之前不是已經(jīng)去過一次了嗎?”,閆聿妃低下頭看著端正坐在自己身邊的百里傅之,蹙眉說道。
其實她并非是不愛孩子,只是望子成龍的愿望實在太強烈,讓她對兒子行事要求過于苛刻。
“兒臣…”,百里傅之癟著嘴巴,兩根小手指在胸前不停地攪動。
寧嬪見了,不由的替他說話,“娘娘,越王還小,您哪能將那套對大孩子的做法扣在他身上呢”。
畢竟今日湘嬪也在場,閆聿妃也不好做的太難看,便讓奶娘將他帶下去了。
湘嬪待了會兒覺得沒意思,帶著隨侍的宮人也就回宮了,只不過她剛一踏進重巒宮,就見韓貴妃已經(jīng)在側(cè)殿候著她了。
“本宮好些日子沒見過湘嬪了,你來去匆匆的這是往哪兒走了”,韓貴妃一身便服,看起來像是剛從正殿出來的樣子。
湘嬪雖然住在重巒宮,但甚少和韓貴妃打交道,于是略緊張的答道,“妾方才去出去透透氣,正好遇上了聿妃娘娘,便留下來說了會兒話”。
“噢?湘嬪腿腳挺勤快,竟能每日都逛去延福宮”,韓貴妃并不想跟她計較這些不當緊的小事,擺了擺手,說道,“算了,本宮來找你也不是為這檔子事,進來說話吧”。
……
此后半個月,皇帝召見元嬪的次數(shù)明顯減少許多,反倒是湘嬪和江貴人等人又重新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
一個月后,中宮寶印終于從康太妃處傳到了韓貴妃手中,也就是說從這天起,相當于要將韓貴妃以皇后禮遇待之,每日晨起請安又成了后妃必不可少的事。
戚榮語已經(jīng)升至從一品,按例她的轎攆也被重新?lián)Q了一等規(guī)格。
清晨的露水打濕了帳簾上擺動的流蘇,轎夫穩(wěn)穩(wěn)的落轎,轎攆的主人在宮女們的攙扶下小心跨過門檻,前面三三兩兩的宮妃聽到身后動靜,包括商昭媛在內(nèi)的所有人皆側(cè)身站在兩旁讓出一條通路,然后拜下行禮。
“妾拜見蕙妃娘娘,娘娘萬安”
戚榮語氣息平穩(wěn),邁著從容的步子往里面走去。
她來的還不算晚,至少這會兒元嬪還沒到。
“連貴妃娘娘都到了,元嬪究竟耍的什么威風”,秀貴嬪略顯不耐,精致的妝容下透露出一絲疲憊。
戚榮語聞言,抬眼將周圍諸人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末了,她垂下纖長的睫羽淡淡說道,“許是昨晚侍寢累著了,遲到一會兒也是情有可原”。
韓貴妃微怔,而后對她們說道,“元嬪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你們和元嬪過不去就是在和皇上過不去,日后皇上問起來,你們也不好交代”。
閆聿妃暗自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善,以前也沒見韓貴妃管這等拈酸吃醋的閑事,就因為中宮寶印在她手里,這會兒連國母的架子都搬出來了,“貴妃娘娘,您一次兩次縱著元嬪就算了,這要是讓她養(yǎng)成疲懶的規(guī)矩,那以后她還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
“是啊貴妃娘娘,今日來一個壞規(guī)矩的元嬪,明日再來一個囂張的婕妤,后宮豈不是亂套了”,秀貴嬪眼神瞥向馬婕妤處,顯然是影射以前馬婕妤被禁足的事。
韓貴妃并不為她們口中挑釁的話而動氣,只是用手腕的力量帶動蒲扇忽上忽下的扇著,屋外的陽光已經(jīng)變得透亮,元嬪才踏著小碎步子不疾不徐的走進來。
“妾拜見貴妃娘娘,娘娘萬安”
榮宛思屈膝行禮,那別扭的走路姿勢不禁讓人浮想聯(lián)翩。
戚榮語抬手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頭上飾物,輕聲道,“方才諸位姐妹還說起你的規(guī)矩,現(xiàn)在看來確實是需要再找一位禮儀嬤嬤來好好指點一番”。
閆聿妃的位子如今已經(jīng)被調(diào)整到了戚榮語的右邊,如此細微的地位變化,在她眼中還是略顯諷刺,“蕙妃妹妹所言不錯,元嬪既然是皇上心疼的美人,當然要更謹慎一些才好”。
“昨晚妾陪皇上對弈了一夜,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停下,所以妾才晚來了一會兒,既然諸位娘娘們都說此舉有錯,那便是有錯罷”,榮宛思柔柔弱弱的站在那里,若非戚榮語知道她是裝出來的,恐怕還真會被她這幅可憐模樣唬住。
不說戚榮語和韓貴妃,就是秀貴嬪她們都看不下去榮宛思那副矯情的嘴臉,“哼,也不知你給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湯,憑你也配和咱們平起平坐”。
“請教養(yǎng)嬤嬤的事先不急,康太妃已經(jīng)和本宮一起定下了選秀的日子,到時候讓元嬪跟著新選秀女一起學著也是一樣的”。
榮宛思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哪能一樣?要她一個實打?qū)嵄换实蹖櫺疫^的妃子和那些沒名沒分的秀女一起待著,這不就是要作踐她嗎?
沉煙裊裊
我一直在想用什么方式殺一殺榮宛思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