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宮宴
大和二年，陽春三月，惠風(fēng)和暢，暖意綿綿，透過木色窗欞縫隙照進來的午后陽光都柔和了許多，宮娥偶爾進出的腳步聲，燒茶倒水的聲音格外悅耳，正當(dāng)景嚴宮的主人漫不經(jīng)心的側(cè)臥在貴妃榻上享受這一切的時候，身邊大宮女清歡適時的出聲打斷。
“娘娘，未時三刻了，從咱們這到惠鸞殿還需些時候，您盡早梳妝的好”
聞聲，榻上的美人慵懶的伸了下腰身，攏了攏披帛，這才露出那張柔媚嬌美的臉蛋兒，水杏似的眼睛，清澈見底的眸子下還有一顆醒目的美人痣，薄薄的嘴唇即便是不加唇脂鮮艷的也想讓人咬一口，許是剛才小睡一會兒的緣故臉上泛著微醺顏色的紅暈，只聽她淡淡的應(yīng)聲。
“嗯，知道了，替我更衣吧”
惠鸞殿是何處？按照慣例每逢過節(jié)歷朝皇后總會在此處設(shè)宴，邀請后宮嬪妃前來相聚，說的通俗一點就是為顯示中宮威嚴讓妾室們安分守己而存在的地方。
八位轎夫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奶е輼s語行走在卵石路上，清歡和另一名大宮女清桃傍在身側(cè)，她們身后又各跟了四名打雜宮女，微風(fēng)緩緩吹動著帳簾，未幾，轎夫停下。
“昭儀娘娘見禮了，娘娘剛?cè)雽m下面的奴才不識娘娘儀仗有失禮數(shù)，還望娘娘見諒”此人聲音幽幽傳來，讓戚榮語聽不真切，還是清歡提醒她“娘娘，這是商淑媛”。
“淑媛客氣了，進宮多日沒去和各位姐姐問好是我疏忽”戚榮語難得正色起來，但聲音還是懶懶柔柔的，“想必淑媛也是去惠鸞殿，正好一道”。
“娘娘說的是，我們一道還可做個伴兒”
有了這個插曲，等到惠鸞殿時，其他人已經(jīng)到了大半，商淑媛跟在戚榮語身后一步遠進殿，遠遠的瞧見楊賢妃那身絳紫色袍子，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番見禮后，還是李皇后首先發(fā)話。
“今日叫各位姐妹來品賞本宮新得的這幾盆牡丹不是目的，更多地是為讓你們見見剛進宮的幾位眼生的妹妹，以免日后大家見了面到不知道誰是誰了”，李皇后著了一身明黃朝服，由大宮女浮香伺候著端坐在主位，說話間示意浮香拿來了一盤或粉或紅的簪花，只見浮香恭敬的將托盤舉過頭頂，口中念念有詞。
“妃嬪第一次正式拜見正宮皇后，需為皇后娘娘簪花以表敬意，還請各位主子先凈手”
戚榮語是知道這項規(guī)矩的，就算宮中的教導(dǎo)嬤嬤沒有跟她講清楚，但是對于自幼就被家族按妃子的禮儀氣質(zhì)培養(yǎng)的戚榮語來說簪花算不上什么難事。
此次秀女大選從民間和官宦家選出的女子統(tǒng)共一十八人，其中除以戚榮語冊的正二品昭儀為尊以外，還有白氏冊了正四品嬪位封號湘，馬氏江氏分別被封為正五品婕妤和正六品貴人，而有資格簪花的只有這四人罷了，其他人就算想和皇后近距離接觸也沒那個資格。
李皇后是個不折不扣的賢后，至少在別人眼里看來如此。故簪完花后訓(xùn)誡了幾句便讓他們賞賞花聽聽戲去了，戚榮語坐著賞了會兒花喝了幾口香甜可口的茶水本以為氣氛會一直這么靜謐下去，卻聽坐在她左手邊的楊賢妃語氣微妙的開口，“好些日子沒見著商淑媛了，聽說淑媛病了？也不知道這病好了沒有，本宮還擔(dān)心淑媛舊疾未愈吹了風(fēng)又發(fā)作特地命人為你帶了一株上好的人參，這東西最是滋補不過了你拿去好好…”
“多謝賢妃娘娘，不過您還是自個兒留著吧，妾瞧著您臉色有些暗淡別是光給妾留好東西不舍得給自己補補”，楊賢妃話還沒說完，商淑媛順嘴接過話茬子，果然語畢后楊賢妃下意識的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氣得咬牙切齒。
“你！你簡直不識好歹，本宮體諒你身子不好，你卻暗諷本宮！”
其他人聞言皆是低頭不做聲，不想被無故掃到臺風(fēng)尾。
“這么大好的日子吵什么，本宮叫你們來賞花是叫你們姐妹之間和睦相處，若是你們不能團結(jié)一心伺候圣上，那本宮的良苦用心豈不是白費了”
李后適時的打斷讓原本雅雀無聲的大殿更是噤若寒蟬，唯有戚榮語仿佛沒聽見這番爭吵一般自顧自的抿著茶水，嗯…皇后宮中的貢茶果然非同一般。
李后自然也注意到了戚榮語這般舉動，淡淡開口。
“戚昭儀入宮多日，景嚴宮住著還習(xí)慣嗎，若是缺什么東西或是下人伺候的不經(jīng)心你盡管差人告訴本宮”
戚榮語被點名自然不能繼續(xù)悠閑看戲，只見她盈盈起身順勢帶過桃粉色寬袖，恭敬施禮，耳邊的斜云流蘇步搖配合的擺動幾下，她今日只點了淡粉色唇脂，看起來到是格外乖巧。
“皇后娘娘布置的自然是最妥帖周到不過的，臣妾住著又怎么會不習(xí)慣呢”
李后聽完臉色終于好看許多，贊賞的說道，“戚昭儀果然懂事，這景嚴宮是皇上特意下旨為你重新修葺的，你能知曉皇上的心意便是對皇上對本宮最好的回禮了”
戚榮語聽完不由一頓，真是會給她拉仇恨，心中暗罵李后幾句，面上始終不見喜怒，“是，謹聽皇后娘娘教誨”
李后又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便叫她們自行活動了。
坐在戚榮語右手側(cè)的寧嬪已入宮三年對付這種場合早已得心應(yīng)手，眼看氣氛沉悶，便隨意找了個話茬子引過去，“莊妃姐姐頭上這只含珠簪子真是好看極了，妾的長嫂正好隨兄長從江南回京也是戴的這種樣式，聽說現(xiàn)下京中名媛小姐中都是最愛穿戴江南花紋的”
閆莊妃哪有不懂宴會上的奉承，銅金色的鑲寶護甲輕輕拂過耳后發(fā)絲掩飾了一瞬間的得意，“寧嬪妹妹眼尖，不過是飾物修人罷了，再好看的簪子也比不過諸位新來的妹妹顏色好不是”
“是這個理”
閆莊妃話鋒一轉(zhuǎn)，對上李后便是頻頻一禮，“皇后娘娘，除了戚昭儀，湘嬪，馬婕妤江貴人其他姐妹娘娘也要介紹給咱們呀，臣妾可是還沒認全妹妹們呢，萬一日后唐突沖撞了妹妹們可怎么好”
別說戚榮語，就是湘嬪她們聽到這話都覺得這位莊妃娘娘真是好大架子，皇后娘娘都沒發(fā)話，反倒是她先入為主要給她們一記下馬威，不過李后是個好說話的，淡笑著說了一聲，“嗯，浮香，將本宮備好的東西拿來”
片刻，浮香同幾個小宮女端正呈上來幾只簪子和碧玉色的鐲子，戚榮語秀眉微動，又是簪子？
與此同時大太監(jiān)付傳勝唱道“請正二品昭儀戚氏，正四品湘嬪白氏，正五品婕妤馬氏，正六品貴人江氏，正七品才人孫氏，才人盧氏，美人趙氏……”
待到牡丹花會結(jié)束時已申時三刻有余，景嚴宮的位置又相對比較偏遠，一路顛簸外加被那些鶯燕身上的脂粉味熏的胃有些難受，戚榮語便叫清歡吩咐小廚房做點清淡的湯水和甜粥即可。
進宮五日她從沒慶幸自己受封的是正二品昭儀，只在吃上那碗清甜可口的花生露時才感慨，若不是昭儀的身份她是萬萬不能隨心所欲的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的，畢竟玄宗皇帝為了開源節(jié)流可是只許正三品以上位分的妃嬪擁有自己的小廚房。
清歡見自家主子有些困乏，早早為她拆了珠飾換了便衣，這廂戚榮語才將將吞了口清茶，那廂景嚴宮的掌事太監(jiān)便喝唱，“圣上駕到！”
戚榮語一驚，隨意的將發(fā)絲捋順幾下披在身后，攏了攏淡黃色的絲質(zhì)披帛起身迎接，她始終保持著微微低頭恰到好處的露出一段藕粉色的潔白頸子，任由裙擺在身后拖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待到見到那抹明黃時俯身行禮，“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