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也敢稱她一聲家姐

　　乾元殿中，蕭瀝實在不敢睡，睜著干澀的大眼睛等著顧若飛，顧若飛回來，也不看在軟塌上坐的七歪八倒的蕭瀝，進了臥室，蒙上棉被。

　　蕭瀝看這架勢，雖然知曉顧若飛心中定有怒火，但是現(xiàn)在還是相安無事，遂放心些，回了自己的軟塌，頭一倒，睡了。

　　乾元殿中只有他們二人，聽著蕭瀝漸緩的呼吸聲，顧若飛揭開棉被，睜著眼睛望向床上的簾子，眼神空洞卻自有深沉。

　　顧若飛睜眼思索，今日與蕭輯密談，本就是為了言明態(tài)度。三年前與現(xiàn)今三日內(nèi)的兩次刺殺，蕭輯所給的卷冊，今日的夜談，花萼相輝樓的信息，這種種一切放在一起一時間她竟然理不清一條有頭緒的線索。

　　一團迷霧，一團糟。

　　不過，無妨。

　　我既生死歸來，那又何懼重頭來過。

　　畢竟此次回來，要的就是肆意而活。

　　眼看天色漸亮，顧若飛勉強能定下心神，才緩緩閉眼休憩。

　　*

　　上午，巳時過半，有人來喚。

　　顧若飛睜眼，見是紫宸。

　　紫宸道：“娘娘，巳時過半，太后娘娘知道您昨夜留宿宮內(nèi)，派人來遞話說邀您去福壽宮，屬下伺候您更衣?！?p>　　顧若飛懶懶起身，洗漱，更衣，還是昨夜那一身淡紫色的寬袖衣裙，衣袖遮住了右臂的傷。

　　忽然，顧若飛出聲問：“太后娘娘可知昨日刺殺之事？”

　　紫宸回道：“太后娘娘知曉了，聽說太后娘娘震怒，特地讓主子和翊王殿下早朝后去一趟福壽宮。”

　　顧若飛“嗯”一聲，出了臥室，眼見桌上擺著清粥，紫宸說：“主子特別交代要讓您喝些清粥，早膳時間雖然已過，但福壽宮午膳則一般恰好正午開膳，若您現(xiàn)在去了，恐怕還得空腹許久?！?p>　　顧若飛坐下，果然清粥小菜，未言其他，細細地吃了。

　　顧若飛經(jīng)歷昨日夜晚刺殺，現(xiàn)在確實沒有閑情逸致在宮中逗留，既然太后已傳話，那么早去晚去都得去，所以飯后，顧若飛讓紫宸帶著自己去福壽宮。

　　通稟了聲嬤嬤，顧若飛才得進入，嬤嬤說太后昨日半夜驚醒，知道刺殺一事，一宿不曾休息好，所以起身晚了些，顧若飛道聲無妨，便自坐等著。

　　一會兒，太后娘娘從內(nèi)室出來，顧若飛一個不正經(jīng)的禮還未行，太后就招手讓她過去。

　　顧若飛走近，太后握住顧若飛的手，擔憂道：“丫頭，昨日嚇壞了吧？尋嫣那丫頭可還好？”

　　顧若飛正經(jīng)了幾分道：“太后娘娘，我無事，嫂嫂也母女平安。”

　　太后娘娘得了幾分心安，一手撫著胸口，道：“上天保佑，菩薩保佑。”

　　顧若飛扶著太后坐下，說：“事情已過，太后娘娘實在不必憂心?！?p>　　太后眉眼升起幾分怒氣，“怎可不氣，哀家壽宴，竟然有刺客公然行刺，實在是猖狂。丫頭，聽說皇帝將此事交給了你和瀝兒，那你二人一定要嚴查此事?！?p>　　顧若飛一笑，“太后娘娘放心，此事翊王與我必然嚴查，絕不懈怠?！?p>　　顧若飛與太后二人又說了幾句，就聽得嬤嬤上前通稟：“太后娘娘，宮中妃嬪聽聞您起身了，現(xiàn)在正在宮門跪著請安，太后娘娘可要見她們？”

　　太后擺擺手，“不了，皇帝和瀝兒一會兒還過來，讓她們都回去罷?！?p>　　說落時太后似是說話久了口中干渴，輕咳了幾聲，嬤嬤連忙去尋茶水，待太后稍稍平復(fù)，卻一時半會離不了嬤嬤拍背順氣，于是顧若飛起身道：“煩請嬤嬤仔細照看太后娘娘，我出去代為傳話，一會兒便回。”

　　太后擺手，示意應(yīng)允。

　　顧若飛出了廳堂，紫宸跟在顧若飛的身后，未近宮門，就能聽見福壽宮外跪著一群鶯鶯燕燕們竊竊私語。

　　顧若飛停了腳步，未再走進。

　　余光的視線里，一身亮粉宮裙的人說：“昨日宮中刺殺，真是兇險?！?p>　　另外一身鵝黃宮裙的人說：“是啊！說來也怪，為何刺客專去尋那顧少夫人？”

　　還有一身淺紫宮裙的人說：“姐姐此言怕是不妥，昨日本就場面混亂，亂刀之下有多人受傷，那顧少夫人身懷大肚，行動不便，在人群擁擠中不慎摔倒也是有可能的，怎能直接論斷為刺客就是去刺殺顧少夫人的?！?p>　　跪在稍靠左側(cè)的一身白色宮裙的人說：“要本宮看，顧少夫人實在是運氣不好，身懷大肚臨近生產(chǎn)還偏偏趕上此事?！?p>　　跪在稍右側(cè)的一身翠綠宮裙的人說：“妹妹這話可說錯了，朝中人人都知陛下偏愛顧相府、護著顧相府，而顧少夫人卻一日得嫁顧相府中，顧少夫人又怎會運氣不好？”

　　那白色宮裙的人立馬出聲，“陛下分明是偏愛端頤皇后，哪是護著顧相府，這是愛屋及烏啊?！?p>　　翠綠宮裙的人嗤笑，“妹妹，雖說端頤皇后之名不可輕提，但那翊王妃眉眼間竟像極了端頤皇后，可左右不過是個商賈之女，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tǒng)，又有何德何能能坐得了翊王妃之位，未行正式的冊封之禮，就入了皇宮大內(nèi)接近陛下，實在不知其用心。”

　　聊天聊到自己身上了，顧若飛一笑，緩緩踱步走出，瞧了一眼地上的鶯鶯燕燕，看她們的樣子像是被自己地突然出現(xiàn)嚇得不輕，顧若飛可不會在乎她們什么想法，福壽宮宮門大開，顧若飛就雙腳踏出宮門坐在福壽宮宮門的門檻之上，右手撐著下巴，正對著跪著的那一群人。

　　唯有領(lǐng)頭的瑯貴妃林傾韻反應(yīng)過來，剛才宮妃們私語間她不曾參與，現(xiàn)下卻是她第一個跪直了身子，盈盈福身，說道：“不知王妃娘娘在內(nèi)，本宮失禮，見過王妃娘娘?！?p>　　身后眾人得了提醒，也福身道：“見過王妃娘娘?！?p>　　恰好日頭照過來，顧若飛未理眾人，反而是緩緩用手遮了陽光。

　　不久，跪著的宮妃中便有人不滿，一人出聲說：“王妃娘娘這是何意？按理說，我們的跪拜大禮是向著太后娘娘的，可王妃娘娘位于我們之前，是要大逆不道、越俎代庖嗎？”

　　呦，這話說的犀利。

　　顧若飛轉(zhuǎn)了眼珠子打量她一眼，果然就是剛才那個直接提及端頤皇后之名的蠢貨。

　　這一眼才看清楚了，這人翠綠宮裙，遠遠的余光之間看著時覺得這一抹綠色映入眼簾，還可觀之，可現(xiàn)下，這人粉頰紅唇配著翠綠宮裙，一身裝扮，怎么看都是愚蠢至極。

　　顧若飛毫不客氣地反譏，“難道你看不上我是個只會打打殺殺的商賈之女，想要教我怎么當娘娘不成？”

　　這翠綠宮裙的人一陣好臉色，顧若飛淡淡發(fā)話，“讓她去宮墻下的石子上跪著罷。”

　　背后的紫宸聞言稱“是”，行至那人面前，道：“您請?！?p>　　這人怎么會乖乖依言而行，紫宸也不廢話，一手拎著她的后領(lǐng)口就將她甩了過去。

　　翠綠宮裙的人吃痛，卻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眼中淚水將落，真是我見猶憐。

　　顧若飛打眼看下去，“我是商賈之女不錯，習(xí)的是錢財銀契，用的是商賈之術(shù)，自然是不入流的，可我在江湖上晃悠多了，殺人放火下藥用毒也都會一些。我也聽聞過端頤皇后的好性子，但我不是她，她或許會饒過你們，可我不會。我是顧相府旁支，算起來，顧少爺是我哥哥，顧少夫人是我嫂嫂，即使是端頤皇后還活著，我也敢稱她一聲家姐，跟何況，我現(xiàn)在身處翊王妃之位，就算未行封妃大典，但我有圣旨在手，也是名正言順的妻，而你們可都是些小妾，你們這跪拜大禮，我自是能受的，如此這般，怎由得你們在我面前放肆，所以言語不敬者，也休想我的好臉色。哦...最后提醒一句，剛才讓她跪石子，只是小小懲罰，各位切莫在意?！闭f完，顧若飛轉(zhuǎn)頭，去尋不遠處站著的那幾人，道：“您覺得我說的對么，陛下？”

　　眾人本就未曾想過顧若飛為人處世竟然如此直白、蠻橫，上來就一頓責罰訓(xùn)斥，現(xiàn)下聽見陛下二字，更是惶恐，畢竟這翊王妃可當真是一分情面不留的將她們私下所談全部抖擻了出來。這下，剛剛私語交談的那些嬪妃可都驚了一身冷汗。

　　畢竟...有關(guān)端頤皇后之事，確實不可輕易提起。

　　蕭輯與蕭瀝走進，蕭輯道：“確實如此。來人，”

　　板凳走上前，稱：“是?！?p>　　蕭輯繼續(xù)道：“將她們都帶回各自宮中，剛才言語不敬端頤皇后者、背后嚼他人舌根者，罰俸一年，降位一級，禁足三月，無命不得擅自出宮。”

　　后面跟著的板凳心里是激動的，遠遠地跟著陛下駐足觀望，就瞧見顧若飛竟然敢坐于福壽宮門檻之上，一頓妙語連珠、訓(xùn)斥宮妃。

　　板凳得令，連忙又稱“是”，而行動的卻是隨行護駕的御林軍，御林軍辦差，片刻間，顧若飛眼前、耳中都清凈不少。

　　顧若飛向上伸手，紫宸扶她起來，顧若飛拍拍衣裙，抬眼間，看蕭輯竟然還站在原地，就問，“還不進去？”

　　蕭輯只得依言先行入了福壽宮，蕭瀝跟在蕭輯身后，心下直嘆，自己身邊有兩個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會被誤傷，還是在二人共同出現(xiàn)時，裝瞎裝啞裝聾的好。

　　顧若飛待二人進入后才帶著紫宸進去，他兩人正在對著太后娘娘行禮，顧若飛行至一旁安坐下，自顧自地端起了一盞茶水。

　　待他們二人坐下，太后娘娘又重提昨日刺殺之事，如剛才與顧若飛交談一般，告訴蕭輯、蕭瀝必須要嚴查云云，蕭輯和蕭瀝皆應(yīng)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