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如隔世命斷明泣珠,似離心君賜免死牌
雙犀一回頭,只見貴人坐在鑾駕之中,威儀赫赫、遙不可及。仔細一看,儀仗拱衛(wèi)的竟然是已經(jīng)換上了國主服飾的海晏公主。
雙犀懷著一肚子疑惑慌忙見禮:“微臣,甄氏雙犀參見公……國主?!?p> “平身吧?!眹魍赖卮鸬?,三個字完全沒有絲毫感情。
雙犀被心上人的冷淡噎得愣在了原地,緩緩地抬起頭,只見儀仗中的人仍然是面無表情?!肮潞湍切┓钍サ娜苏f了。謝謝他們助孤平定內(nèi)亂。
內(nèi)奸害孤雙親、族人,罪無可赦。今日,明蚌、奉圣雙方一同監(jiān)斬。你既已得了功名,朝廷又在用人之際。孤今日便封你為相,準你隨意出入皇宮。監(jiān)斬的事情,你就隨孤一同去吧?!?p> 國主一直面無表情,話語也是淡淡的,可提到內(nèi)奸的時候還是難掩恨意,完全像另一個人一樣。對于這樣的海晏雙犀很不適應,竟然忘記了君臣之禮,瞪著吃驚的雙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國主。
“天顏該是你冒犯的??。 眱x仗中的女官大聲訓斥道,雙犀才回了神,意識到整副鑾駕中沒有一個是明蚌人,傀儡國主也是身不由己。
沒辦法,國主下了令自己也只能嘆著氣跟去了法場。鑾駕進入時已經(jīng)是血流滿地,濃濃的血腥味沖擊著人的感官。雙犀趕忙拿手帕幫海晏遮眼睛,不想?yún)s被推開了。
“天暗了,冬天來了。”國主仰天長嘆,似是在與天上的父母說話,“好在仇兒臣可以幫你們報一半?!?p> “郡主娘娘來得好晚,就剩這幾個了?!狈钍サ谋O(jiān)斬官,捂著鼻子笑道。
“無妨。”國主面無表情地落了座,冷冷地盯著魂刀斬人滅魂,一旁的烈焰直接吞了尸身,抹去犯人留在世間最后一絲的信息。
雙犀本能地閉了眼,卻被國主拿扇子敲在了腦袋上?!柏┫?,看著!這就是我明蚌3萬余子民的冤屈,是咱們這2萬多茍且偷生者的血淚?!眳s引來奉圣官員一聲嗤笑。
雙犀看看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法場的國主,努力冷下心看著一顆顆腦袋滾落,一縷縷魂魄化為烏有,只只巨蚌被丟進業(yè)火化為塵埃。
直到魂刀指向最后一人……
“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毀我魂魄。我知道,我知道明蚌產(chǎn)珠的秘密。我知道明蚌產(chǎn)金瓜大明泣珠的秘密……”
在場明蚌人的臉齊刷刷地白了,奉圣官員也意識到了之一點,陰險地笑道:“你說說看,到底是什么樣的秘密。你說的東西如果有價值,本官承諾今天不殺你?!?p> 那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磕頭謝恩:“謝大人、謝大人?;卮笕说脑?,我們明蚌身上別處長小珠子,只有胞宮能長大珠子。我長姐就是腹中長了體塊,后來化成珠子死的。她死的時候還‘生’下了個金瓜大的大珠,比一般珠子漂亮百倍?!?p> 明蚌的不少人汗直接下來了,全場鴉雀無聲。奉圣官員這還有什么不懂的,只是嘴角一勾:“來人,著貍力一族在產(chǎn)珠樓內(nèi)建小樓。這人今天就不殺了,到時候擇吉日,先拿這個人犯試試產(chǎn)明泣珠。國主大人,這不算違背對您的承諾吧?!?p> 海晏國主還沒答出話,那人已經(jīng)直接嚇瘋了。只是大聲嚷嚷著求國主用魂刀殺了她之類的,可奉圣的刀斧手哪里容得她多說半句,直接將人鎖了脖子拖走,地下除了蹭出來的血還多了犯人嚇破膽后的污穢。
所有明蚌人都嚇破了膽,但也只能裝著不在意,看著貍力飛快地壘著小樓,眾人都覺得這是在給明蚌修墳墓。一個多月樓就建成了,明蚌君臣和奉圣官員一起見證了種珠核。
和甄丞相一樣,所有明蚌人眼中報復的痛快都徹底消失了。只剩下同情,還有憂慮。每個明蚌人都明白,這樣做是會有明泣珠的。更明白,一旦三年珠成,慘死的不會是一個人。那才真正是明蚌噩夢的開始。
正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三年期滿內(nèi)奸已經(jīng)骨瘦如柴好似游蕩在世間的鬼。最后的日子整個樓中都回蕩著她的哭喊聲。
為了立威長恭郡主和明蚌重臣被“邀請”見證這顆珠子的誕生。內(nèi)奸氣若游絲,指甲卻深深地嵌入了床板,骨頭因為長期擠壓碎裂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呻吟,鮮血如小潮水一樣涌出。那人瞪著房頂咽了氣,咽氣后,肚皮竟隨著慣性推出了一個沾滿了淤血內(nèi)臟的大球。
奉圣的官員像蒼蠅一般撲了過去,擦去珠子表面暗紫的血污竟真的現(xiàn)出了月光般的潔白。那官員興高采烈地化通訊符向國中匯報。明蚌人卻都嚇得不知所措,年輕一點的新科進士甚至有人直接出門吐了。
一直以“堅強”之姿示人的國主也顫抖了起來,久久不能平復。雙犀心疼,偷偷從身后抓住了海晏的手。國主瞬間像觸電一樣,立即轉過身,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圈滿朝文武,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離自己最近的兩個人身上。
“傳孤旨意:朝臣為萬民表率,明日丞相與大國師到產(chǎn)珠樓產(chǎn)珍珠,不得有誤!”
連奉圣的官員都吃了一驚,完全搞不懂明蚌國主到底要干什么??珊j掏耆幌虢忉?,竟自顧自地離了產(chǎn)珠樓,留下了雙犀兩人跪在地下都不知道該向誰領旨。
君無戲言,奉圣也樂得有修為更好的貴族產(chǎn)珠子。可究竟他們是國之重臣,明蚌還不是很穩(wěn)定,自當多給些面子。每人只是在不礙事的地方被種了一顆淺的,兩人也都不必搬去產(chǎn)珠樓,只是幽居于后宮內(nèi)原先國輔的寢宮,方便與國主商議軍國大事。
奉圣派來“照顧”國主的嬤嬤,有一搭沒一搭地給兩人準備好了床鋪,便離開了。水都沒給兩個“病患”倒上一口。好在兩人一個并不在意,一個顧不上在意。
小榻上,新任的大國師明海鯤優(yōu)哉游哉地閉目養(yǎng)神,甚至還哼起了小調(diào)。另一邊,雙犀則捂著心口默默地擦著眼淚。
“珠核沒種心口啊,小犀兒怎么了?你這是跟堂妹鬧別扭了?”大國師這把鹽穩(wěn)準狠地撒在了雙犀的傷口上,威武的丞相直接哭出了聲。
可另一邊好像就是跟她杠上了,大國師作為長輩開始“安慰”道:“她如今是國主了,且不說國內(nèi)不會再有婚約,就算是你倆成了婚,再喜歡也終究只能是君臣,怎么對待國君太學不會沒教吧。君主,怎么可能有自由?還是我這一支輕松自在的好啊?!焙vH彈彈藏藍色的法袍,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
“還是……”海鯤大國師的八卦之心終于遮掩不住了,“你傷心她特地命你產(chǎn)珠子?完了完了,這是為了向奉圣證明,特地大義滅親斬斷舊情啊?!眱蓷l清水凝成的觸手活潑地跑過去蹂躪雙犀的臉。海鯤笑得好不開心,雙犀卻哭得更厲害了。
“國主駕到!”奉圣內(nèi)侍的一聲高喊打斷了屋內(nèi)的嬉笑。雙犀擦干眼淚匆忙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按臣子大禮跪在鳳床邊:“微臣,甄雙犀叩見陛下?!?p> 大國師憋笑,也慵懶地起了身,在奉圣侍從面前裝出了一副恭順臣子的樣子。
“你們都出去,今天孤就宿在這里了。她倆畢竟一個是我王族唯一的近親,一個算是與我有過婚約。又都是朝廷得股肱之臣,如今之事孤于情于理都需要好好安撫兩句,否則我一個庶子新即位,難免落人口實。”
“是?!庇袑m人將雙犀、海鯤的被褥換去了暖閣,又重新將鳳床收拾好,便退了出去。待宮人、侍從走遠了,海晏抬手下了結界,慌忙沖了過來。
“你倆都沒事兒吧!”
海鯤笑著往小榻上一躺:“我肯定是沒事兒,小犀兒怕是要不行嘍?!?p> 海晏一聽,大吃一驚。順勢將剛站起身,腿還有些麻的雙犀撲倒在了床上,像檢查小娃娃一樣上下翻看。
“嗯……心口!”海鯤已經(jīng)在榻上滾著笑到發(fā)不出聲的地步了,傷口掙開了都完全沒有注意到。
國主卻一心想著雙犀,也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房間氣氛的變化。聽了“心口”兩個字,簡直嚇得魂飛魄散,直接就要扯雙犀的領子。
本就被國主撲在床上弄得個大紅臉的雙犀,這下也顧不得什么君臣之份了。慌忙捂緊衣服坐了起來:“國主,我現(xiàn)在是女身!”
“我不也是嗎?”
“不是……”雙犀被國主的話堵得嚴嚴實實的,一旁好不容易坐起來的海鯤差點又沒笑背過氣去。
“你就讓我看看,不是說種腿上的嗎?怎么心口會出問題,別是把你心疾招出來了吧?!?p> 見海晏毫不避諱地爬上了床,嚇得雙犀連滾帶爬地往后躲,不小心抻著了傷口。“嘶”雙犀疼得叫了一聲,動作一慢便被捉住了。
一旁看笑話的海鯤已經(jīng)快要笑死了,一面慌忙按住正在流血的傷口,一面盡量坐好:“咳咳,晏兒這邊還有個喘氣的呢,一會兒我去暖閣給你倆騰地方啊。不過,搬之前謝還是要說的。微臣明海鯤多謝七殿下救命之情!”
“床上的兩人一下子愣住?!焙j棠樢患t慌忙跳下了床,卻也先嘆了口氣,“那天的情形你又不是沒見著。你們兩個血脈、身份特殊,這是我當時能想出的唯一能救你們性命的法子了。我也想保所有人,可我這個傀儡真的做不到?!?p> 兩句話讓屋子里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國破后一直以堅強之姿示人的國主竟像個小公主一樣哭了起來:“你們兩個當時的處境太危險了,多謝祖先保佑讓你們兩個都有能保命的血脈?!?p> 海鯤拿出了大國師的氣度威嚴地看向雙犀,接過了堂妹的話:“只要產(chǎn)過珍珠。小晏兒她不是不要你了,只是不日便會又圣旨跟明蚌要明泣珠的供奉。
明蚌現(xiàn)國中混亂,奉圣需要傀儡朝廷安撫民心,理順百業(yè)??芍竽??我為王室近脈,你為國主以社稷相托的良才,又與小晏兒有過口頭的婚約。奉圣以產(chǎn)明泣珠為名,除去的必定先是你我。
好在你我血脈都‘有問題’。只要盡早產(chǎn)過珍珠,奉圣絕對再無借口讓咱倆產(chǎn)明泣珠。這是現(xiàn)在救你我性命唯一的辦法了,七公主對咱倆的苦心你可千萬不要辜負啊?!?p> “七殿下……”聽了大國師的話,雙犀不自然地開了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兩雙淚眼相望,莫名倒都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