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芳芳瞄了眼桌上的手機，對一旁的周園說：“你再打過去問問，都一個小時了?！?p> 周園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翻著菜單，語氣不慌不忙：“小菲那你不是才打過，這會兒肯定還在地鐵里。簡葭昨天就說要晚些到。再說，哪有一個小時，明明才四十分鐘?！?p> 黎芳芳顯然不認同她的觀點：“今天就算了吧。這都九點多了，我回去還有事呢。”
她說著拿起手機往包里塞，周園見狀扔了菜單，拉住她。
“畢業(yè)時說好一周一聚，這次拖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約齊四個人，你可不能現(xiàn)在走。”
“我確實有事，你看這時間。。。下次，下次吧?！?p> “這時間怎么了，不是剛剛好?！?p> 周園知道黎芳芳心急什么，故意反問。從和秦溯確定關系后，黎芳芳每晚9點都要報平安。
“我真要回去了?！崩璺挤家仓乐軋@故意，不準備和她耗。
“不行，這次說什么我都不放你走?！?p> 周園死死圈住黎芳芳胳膊，兩人僵持不下。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瞥見來電人，周園癟癟嘴，松了手。
“嗯，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真的不用。??？你快到了？那。。。那你等下，我馬上就來?！崩璺挤际掌鹗謾C，嘴角掛著甜膩的笑。
周園一個白眼翻到天花板：“秦大公子吧?！?p> “我沒讓他來接我，真的?！崩璺挤家е齑?，害羞起來。
這份“狗糧”，周園已經(jīng)被強行喂了四年，實在是膩了。伸手一擋，搖搖頭：“行了行了，趕緊走吧，再晚點，你家大公子又要找我興師問罪了?！?p> “哪能啊，他知道咱們幾個人里，你最聽我話了?！?p> 黎芳芳邊說邊向周園眨眨眼，周園堵住耳朵：“別給我灌迷魂湯，這話我可聽夠了。”
黎芳芳欠欠身，小聲試探：“那我可真走了?！?p> 周園索性閉了眼，伸手指向門口。
“那一會兒，她們來了。。?！?p> “我這就打電話，咱們各回各。。?！?p> “行，下次，下次我一定來?！?p> 周園話沒說完，黎芳芳就跑出了餐廳?？粗涣餆熛У谋秤埃莻€她琢磨了好幾年都沒琢磨明白的問題又跳了出來，這么戀愛腦的女人是怎么拿到那么多含金量極高的資格證書的。
她到現(xiàn)在都記得，好幾次黎芳芳像個怨婦似的哭哭啼啼了大半宿，秦溯一個電話她便抹干眼淚，喜笑顏開躥出了宿舍樓。
手機屏幕閃個不停，周園暗自感謝將她從慘痛回憶里拉回來的電話鈴。
“園。。?！笔呛嗇?。
“我今天。。。今天可能去了了。”
“沒事，我也正要回去了?！?p> 周園的爽快倒讓吞吞吐吐的簡葭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怎么，你們這么快就結束了？”
周園長嘆一口氣：“什么結束啊，壓根就沒開始?！?p> “怎么了？”聽她不太高興，簡葭有點緊張：“小菲。。。小菲到了嗎？”
“跟小菲沒關系。芳芳被秦大公子接走了。”
“哦，這樣啊?！焙嗇绱跉猓骸耙埠?，那下次再找時間吧。”
“嗯，也沒別的辦法了。你怎么了？又加班？早點回去，一個人在外面，太晚了不安全?！?p> “嗯，知道了。我還有點活，回頭咱們再說。”
“嗯，別太晚。”
掛了電話，周園倚靠在卡坐上發(fā)了會兒呆。
不知怎么的，每每和簡葭講話，不論是面對面還是穿過電話線，她總是覺得有點累。
倒不是理解無能，只是她覺得，和簡葭溝通，總是不能把話語點透，無論對話的哪一方都好像種欲言又止，這種克制倒比放肆還要累。
一個激靈，她想起還擠在地鐵里的小菲，趕緊撥了過去。
對面忙音，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兩年里她第一次單獨打給她。
“哎呀，你們別催了，我這剛能站穩(wěn)，手都沒地放?！?p> 柴小菲語氣急躁，算上黎芳芳打的，這已經(jīng)今晚打給她的第五通電話了。
周園沉了沉：“你先別急，你在哪呢？”
“還能在哪，地鐵里唄?！备糁聊唬軋@都被她瞟得不自在了。
“那個。。。你附近車站下車回家吧，今天。。?！?p> “唉，怎么回事啊，”周園話都沒說完，柴小菲就急了：“一晚上催催催，都快把我電話打爆了，這會兒我快到了，告訴我回去了？”
“不是，不是，你聽我說?！?p> “行了，是不是秦溯又把她接走了?！?p> 周園尷尬笑笑：“還是你聰明?！?p> “我就知道，戀愛的酸臭味，我早聞就夠了?！?p> 見小菲語氣緩和，周園趕忙順著接了下去：“說的就是，我早就不想看他們兩個膩膩歪歪了。你今天怎么也這么晚??？”
“唉，別提了，”地鐵到站，車廂里響起了溫柔又冰冷的報站提醒?！拔疫@太鬧了，聽不清，回頭見面說，先這樣。”
對面一片嘈雜，接著便只剩忙音了。
其實兩年里，周園一直都想找機會和小菲單獨聊聊，但總是被這樣那樣的原因錯過。她也預想過主動打過去的尷尬，但沒想到真的打通了，一切都沒那么難，特別是小菲，好像并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時鐘指向晚上九點半，這間小酒吧才剛開始上座，周園的卡坐上卻只有一個人了。默然提起包，她獨自走了出去。
上學的時候，她們四個幾乎整天都膩在一起，那時誰能想到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周末，竟然再也難聚齊。
周園是她們四人里唯一的本城土著，可也是此刻最不想回家的人。
“回來了？”
“嗯?！?p> 她推開門，匆匆放了包就往房間里鉆。
“打電話?。俊?p> “嗯？”
周媽媽媽坐在沙發(fā)上，滿臉微笑：“我說，你又要回房間打電話啊?！?p> “嗯，沒有，”她縷縷頭發(fā)，突然覺得進家就關起房門的行為有些不妥。轉過身，僵硬的找了個話題：“那個。。。你們吃完飯了？”
周媽媽一揮手：“早吃完了，你看這都幾點了。來，過來，媽有話和你說?！?p> “哦，”她邊說邊走進客廳，坐在一貫坐著的單人沙發(fā)上：“我爸沒回來？”
“還沒呢?！币娭軋@坐定，周媽靠了過來：“你二姨的外甥回國了?！?p> 周園皺起眉頭：“我二姨的外甥，那不就是我弟嗎？他什么時候出國了？”
周媽媽拍拍她的腿，“是你二姨夫妹妹家的孩子，和咱們沒有血緣關系，但從輩分上講，也是你二姨的外甥啊。”
“哦?！?p> 她應著聲拿起遙控器，周媽媽又湊近了些：“你二姨說，下周要一起吃個飯，給他接風。”
周園找不到想看的頻道，心不在焉：“拐了這么多彎的親戚，還用咱們接風啊。”
“哎呀，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都是親戚，走動走動總是好的，再說人家學成歸來，又一表人才。。?！?p> 周園側過頭瞥著她媽：“您是看人家一表人才吧?！?p> 周媽一個巴掌落到她背上：“這孩子，越長大越不會說話。我看人家干什么，我這不都是為了。。?！?p> 聽著話鋒漸漸不對，周園趕緊站起了身：“唉，我還有個PPT沒做。”
“一說正經(jīng)的你就跑。”
周園拿起手機搖了搖：“老板催呢?！?p> “先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呢。”
“真催呢，做不完要扣錢的。”她瞪著眼睛嚇唬周媽，邊說邊逃回自己房間。
關緊房門，她想躺回床上。找了半天，才想起睡褲還在客廳陽臺上晾著。這會出去拿，肯定又要被媽媽攔下。
她想在桌前趴一會兒，又想起還沒卸妝，只得托起了腮幫子。
滴滴幾聲輕響，手機屏幕漸漸暗了下去。她拿起看看，電量耗盡，手機自動關機了。
也是，這一晚，不算別的，只電話她就撥了十幾通，這個待機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奇跡了。
她慣性的去找充電線，拿到手里卻又放下了。猛然想起，這兩年里，她從來都沒有關過機。
外面電視聲還在響著，周媽還沒睡。周園回身看了眼自己的床，推開被子擠出床尾一小片空間。
半欠著躺上去，雖然還是不愿讓沒卸妝的臉挨上床單，但這已經(jīng)是她最大限度的放松了。
家的大門開了又關，爸媽又開始了日常的那些對話。周園豎著耳朵聽，再等一會兒，她就可以溜出去洗個澡，換上睡衣，好好睡上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