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
夜已深,此時劉蕭正躲在小王子的營帳后。
通過營帳中橘黃色的火光,他能清楚地看到,此時的小王子正端坐在椅子上,翻閱著什么東西。
“現(xiàn)在正是好機會?!?p> 巡邏的士兵剛剛離開,在下一次巡邏來之前,他有大約一炷香的時間。
劉蕭取下身上的弩,把它安放在地上,瞄準好營帳中小王子的胸口處。
弩箭的箭鏃上涂抹上了致死的毒藥,這十字弩的威力足夠射穿椅背,傷到小王子,只要蹭到一點箭頭的毒藥,包他撐不過三天!
接著他又從懷中拿出了一根風箏線,綁了個扣子扣在了弩的懸刀處。
一切準備就緒后,劉蕭握著線離遠了小王子的營帳。
劉蕭呼出一口氣,平緩了一下內心的緊張,然后猛拉風箏線,扣動懸刀。
放在地上的弩發(fā)出“咻!”的一聲,射出的。
弩箭穿過營帳,直奔目標,穿透帳篷,然而接下來卻發(fā)出了“鐺!”的一聲。
“鐵質的椅背么,看來有防備背后的偷襲??!”
劉蕭連忙把風箏線收回手中,塞到了旁邊營帳底下。
同時,他能聽到小王子一劍刺穿營帳的聲響。
若是劉蕭本人親自端著弩,恐怕此時已經被刺了個對穿了。
“來人!”
小王子用狄子語大聲叫喊,為了避免懷疑,劉蕭也跟著其余的士兵一同跑到了小王子身邊。
“發(fā)生什么了?”
小王子手下一名部將問道。
小王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地上的弩,大聲罵道:“蠢貨!你是怎么看守營地的!竟然讓一個刺客跑了進來!廢物!”
那名部將慌張地跪在了地上,請罪道:“在下失職,愿接受懲罰?!?p> 但小王子抬手示意他起來,說:“加強巡邏,如果今晚還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那你就自刎謝罪吧!”
“屬下明白,那那個刺客怎么辦。”
“這是安在地上的機關,那個刺客已經跑遠了,追不上的。”
小王子隨手把弩扔到了那個部將的手上,走回了營帳中。
借此機會,劉蕭瞥了一眼營帳內,發(fā)現(xiàn)小王子坐的那把椅子果然是鐵制的,從背后偷襲根本毫無機會。
至于正面交鋒,劉蕭并不認為他能傷到小王子分毫,況且現(xiàn)在巡邏的人更多了。
“機會渺茫啊?!?p> 劉蕭嘆了口氣。
“在他們發(fā)現(xiàn)前,我還是趕緊跑吧?!?p> 城內
李牧松漫步在深夜的街道中,兩旁的房屋都已經熄了燈,百姓都已進入了夢鄉(xiāng)。
“他們是懷著恐懼入睡的?還是希望?”
李江生與蘇正二人也提著燈籠,分站在他的兩旁,與他一同巡視街道。
“將軍,有必要親自出來巡邏嗎?休息一下準備明天的應戰(zhàn)更好吧?”
蘇正在旁勸道。
“之前小王子攻陷的城池里,大多數(shù)都是利用城中的奸細在夜間大肆破壞,趁亂攻城?!?p> 李將軍一邊走著,一邊警惕的注視著街道旁漆黑一片的小巷,說:
“雖然我已經加派了人手巡邏,但我還是不放心,我要親自巡邏。所以,勞煩二位了?!?p> “我是沒什么所謂的?!?p> 蘇正聳聳肩,“不過就我們三人是不是有些危險?”
“怎么,你沒自信嗎?蘇正?”
聽見李江生蔑視的話語,蘇正不屑地哼了一聲,說:“我只是……”
“等等,前面有人?!?p> 李將軍打斷了蘇正的話,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亮點,一盞燈籠進入了三人的視線中。
燈籠后的人身穿一套山文甲,戴紅纓盔。
李將軍皺起了眉頭,用有些責備的語氣說:“雅夢,你不在家里好好待著,出來干什么?”
“可是我也想幫忙啊?!?p> 李將軍的女兒李雅夢走到李將軍面前,一臉焦急地說:
“現(xiàn)在這種處境,我怎么可能安靜地待在家中啊,父親。我是將門之女,我從小跟著您練武,您不允許我上戰(zhàn)場,至少這巡夜的工作能讓我來分擔一些吧?!?p> “不行!這很危險!小王子可能已經派了人進城潛伏起來了!”
李牧松板著臉,用強硬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女兒,希望能震懾住她。
但顯然后者并不吃這一套,反而還嘴硬地狡辯道:“那就更應該讓我來了,憑我的身手,對付一兩個狄子不是問題!”
“你……”
“既然這樣,將軍你就讓她幫幫忙唄?!?p> 李江生插嘴打斷了這父女之間的對話,說:“至少現(xiàn)在就先讓她跟我們一起巡邏吧,如果現(xiàn)在讓她一個人回去不也挺危險的嗎?”
李將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確實如此,那就一起巡邏吧。雅夢你站在我后面,注意自己的安全?!?p> “嗯,好。”
李雅夢點點頭,高高興興地站到了李將軍的后面,李江生與蘇正的中間,側頭小聲對李江生說了句“謝謝”。
后者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真是冷淡啊,你們是城里的士兵嗎?我好像沒見過你們,而且你們這黑衣斗笠的,是行走江湖的俠客吧?”
“是的,在下名叫李江生?!?p> “蘇正,請多多指教。”
“嗯,二位俠客請多多指教?!?p> 李雅夢頓時來了精神,還特意做了個抱拳的手勢說:
“那二位俠客一定是常年走南闖北的了,一定遇到過很多有趣的事吧,能給我說來聽聽嗎?”
“李大小姐?!?p> 李江生撇了一眼李雅夢閃閃發(fā)亮、充滿求知欲的眼睛,心里明白她這是在家憋得慌了。
但現(xiàn)在還是專心巡夜為好,便說:“等狄子退去后再說吧,現(xiàn)在我們先專心巡夜。”
“好!那約好了!”
四人一同走過了兩個街道,走到第三個街道時,李江生輕聲說了一句“等等”,四人停下了腳步。
“有什么異樣嗎?”
李將軍回過頭來問。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p> 李江生一臉正經地說道:“我們似乎被人監(jiān)視著?!?p> “‘感覺’這東西可靠嗎?”
李雅夢柳眉微蹙,看起來不怎么相信。
“我倒是沒這種感覺。”
蘇正聳聳肩。
“那是你心大,我被人監(jiān)視著的時候會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p> 李江生并沒有正面回答李雅夢的問題,畢竟感覺這東西,他自己也說不準。
“我在戰(zhàn)場上被感覺救過很多次,雖然毫無依據(jù),但我認為這是大腦得來的經驗。”
李將軍點點頭,問:“那這樣子的話,你覺得對方會從哪里偷襲我們?”
“四處都有可能,房后的陰影、路邊攤販的后面,這附近都是藏匿的好地方。而且,如果是我,我會用弩箭偷襲?!?p> 李江生的雙眼掃過四周的每一個角落。
“對方會在哪?那間商鋪前的桌子后?漆黑一片的小巷?還是……”
“如果我的感覺沒錯,那對方立馬就會發(fā)動進攻,我們停留在這,這是個絕佳的偷襲機會,而且對方也許知道李將軍您是這城的主帥,他們一定不會放棄的!”
李江生長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看來靠眼是無法分辨對方的行蹤的,那我只能靠耳朵了?!?p> 這樣想著,李江生閉上了眼睛,用耳朵去捕捉四周的響動。
就在這時,“嗒”的一聲輕響,打破了這死寂一般的夜晚。
“偷襲!在我這邊!對方的目標是將軍!”
李江生本能般地伸出左手,擋住了李將軍的頭。
同時右手也沒閑著,從腰間抽出一把飛刀往聲響處扔去。
一只弩箭穿透了李江生的左手掌,與此同時,街邊小巷陰影處的一名黑衣人腦門上插著匕首倒在了地上。
看來對方只帶了一把弩進城,數(shù)名黑衣人拔刀從陰影中現(xiàn)身,擋在了他們四人的前方。
“哈!我正好閑的慌呢!”
蘇正拔出背上的刀,沖上前去,揮刀先斬下一顆頭顱,閃開正面揮來的刀刃,架開側面劈下的劍。
緊接著他單手揮舞大刀劈向面前的敵人。
后者慌忙舉刀接下這一擊,卻不料蘇正左手抽出一柄匕首,對著他的肚子連捅三刀,橫著一下劃拉開了他的肚子,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雅夢,麻煩你處理一下李江生的傷口。”
李將軍抽出腰間的劍,沖上前與蘇正并肩作戰(zhàn)。
“來,李江生,把手拿來我看看?!?p> 李雅夢一邊說著,一邊把李江生的手拽了過來,見箭鏃上沒有毒,稍稍松了一口氣。
接著從腰間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把剪子,剪掉箭頭,說:“要拔出來了,忍著點疼?!?p> “拔吧。”
李江生一臉平靜地說道:“我可經歷過比這慘的多的情況,這點疼不算什么?!?p> 說罷,李雅夢拔出了箭,李江生的手條件反射地抖動了一下。
接著她迅速地上了止血生肌的藥粉,纏上了干凈的繃帶,將李江生的左手包扎了起來。
“好了,小心點,別再弄傷了?!?p> 李雅夢低下頭,溫柔地說:“謝謝你救了我父親一命?!?p> “舉手之勞而已。”
“沒錯,確實只是‘舉手’之勞而已?!?p> 蘇正興高采烈地走回來,把沾滿鮮血的大刀擦干凈,插回背上,說:
“這點小傷對我們來說那就是家常便飯的事?!?p> 李將軍跟在蘇正后面說:“加上射箭的那個,一共七個人,都死了?!?p> 接著他走到李江生面前問:“手沒事吧?剛剛真是謝謝你了。”
“還好,不過看起來近期這只手是拿不了劍了?!?p> 李江生歪頭看了一眼李雅夢,半調侃地說道:“李大千金真是巾幗英雄啊,拿得起劍,救得了人,在下佩服啊?!?p> 聽到李江生的稱贊,李雅夢臉一黑,有些不滿地抱怨道:“你夸贊女孩子都是用這樣口氣的嗎?”
“實話實說而已?!?p> 李江生聳聳肩。
“這樣看來,其他巡邏隊很可能也碰到騷擾了,也不知他們有沒有出事啊?!崩顚④娛帜碇掳偷暮幼匝宰哉Z道。
“擔心是沒用的,將軍?!?p> 蘇正拍了拍李將軍的肩膀,說:“相信你自己的部下吧?!?p> 李將軍點頭同意:“也只能如此了。今晚就這樣了,我們先回去吧?!?p> 四人回到了李將軍府上,四人一踏進正廳,就看到一個黑衣人站在中央。
蘇正想都不想,立馬拔刀就朝那黑衣人劈去,嚇得那黑衣人連忙往后跳開。
“你干什么呀!是我呀!”
劉蕭的著急得連聲音都變了。
聽到這,蘇正尷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刀收了起來。劉蕭這才松了一口氣,說:
“嚇死我了,沒被那些蠻子剁成肉醬,結果卻差點被兄弟剁了,這笑話可不好笑啊。”
“那劉兄弟,你干掉小王子了嗎?”
李將軍推開了蘇正,急匆匆地走到了劉蕭面前。
“沒有?!?p> 劉蕭搖搖頭,把營地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啊?!?p> 李將軍有些頹廢地坐到椅子上,嘆氣道:“罷了罷了……你們都去休息一下吧,明天有一場硬仗要打,我們要撐到援軍到來才行。”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李江生三人走出了正廳。
剛走出正廳,劉蕭見四周無人,小心翼翼地低聲問:“你們覺得這城守得住嗎?”
“不知道。”
李江生毫不遲疑地說:“我是刺客,不是將軍,我不知道?!?p> 黎明降臨
城中并沒有任何的歡聲笑語,也沒有任何商販的叫賣聲,街上甚至都沒有一個人,只有數(shù)具身著黑衣的尸體倒在路中央。
李將軍手握寶劍,筆直地站在北城的城樓上,俯視著底下的軍隊。
李江生三人站在他身旁,士兵們正忙著準備守城的兵器,將比人頭還大的石塊堆放在城邊。
小王子騎著馬,率領著他的大軍站在城下。
他拔出劍,往面前的城墻一指。
城內有糧食,有錢財,有美女,掠奪一切資源!
恢弘雄壯的號角聲在他的背后響起,無數(shù)士兵從他身旁跑過,腳步聲地動山搖,怒吼聲震天動地,向城池發(fā)起了進攻。
聽到號角聲,李將軍也明白那是敵人進攻的號角。
他看著遠處密密麻麻,如黑色浪潮一般向城墻涌來的敵人,大聲喊:“佛郎機準備……放!”
城墻上數(shù)十門火炮發(fā)出巨大的響聲,無數(shù)彈片傾瀉到了敵人的頭上,慘叫聲瞬間充滿了整個戰(zhàn)場,黑色的浪潮中濺起幾朵血霧。
李將軍的部下訓練有序地卸下佛郎機的子銃,清理炮膛,裝上新的子銃,立馬又打出了第二發(fā)炮彈。
弓弦,火銃的聲音填充著炮聲之間的空隙,強大的火力壓得敵人幾乎抬不起頭,城下的敵人死傷慘重。
“佛朗機炮么?!?p> 小王子看著這一切,他派出的人還沒一頓飯的功夫就被打了回來。
但他并不感到可惜,那些不過是用來試探敵人的炮灰罷了。
“派出攻城部隊!”
巨大的號角聲再度響起。
“要動真格了么。”
李將軍看著從狄子陣中出來的士兵。
他們分為數(shù)人一組,每組推著一輛車,車正面豎著一塊木板,木板上裹有極其堅韌、厚實的牛皮,木板尾部連接著一把堅固的云梯。
“我聽說這些狄子攻城就是靠這些牛車靠近城墻,然后架上云梯攻城的,是嗎?”
“沒錯,李江生兄弟?!?p> 李將軍點點頭,說:
“那些牛皮足以擋住大部分弓箭,火銃以及佛郎機的彈片。所以,一般的城池拿這些東西沒辦法,不過,我們可不一般?!?p> 李將軍微微一笑,大喊道:“上大將軍炮!”
話音剛落,數(shù)門沉重的大炮被推到了城垛上。
隨著李將軍“放!”的一聲,城墻上的大將軍炮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厚實的鐵球從炮口中射出,將城下的數(shù)輛牛車砸成了碎片,后面的人也自然是不能幸免。
“大將軍炮,真是出乎意料的東西啊,不過這玩意的裝填可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聽令!再派出五千士兵協(xié)助攻城,另各派五千士兵到東、西兩城協(xié)同攻城。另外,派三千騎兵到南城外埋伏,攔截對方的求援!”
“是!”
“神臂弩!”
李將軍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城池,士兵們推來了弩車。
這些弩車上面裝填著比手臂還粗的弩箭,兩側的絞盤需兩個人才能拉動,一發(fā)弩箭直接將牛皮連車射了個對穿。
被這弩箭射中的人那可就慘了,整個身子被攔腰截斷,拖著半截腸子在地上爬動,還要痛苦好一陣子才會死去。
但這神臂弩并不能擊碎對方的牛車,只是延緩一下推動罷了。
但靠著延緩的這一下,大將軍炮已經裝填完畢了。
巨大的炮聲響徹天空,漆黑的炮口再次噴出火舌,將木板、牛皮與殘肢炸上了天。
李將軍之前還命人在城墻外圍挖了三道壕溝,一來能暫時阻攔狄子牛車前進的步伐。
二來被炸死的敵人直接就滾進了壕溝里,日后打掃戰(zhàn)場時埋起來也方便。
“對面已經靠近城墻下了!準備要接白刃戰(zhàn)了!我要上前去督戰(zhàn)!你們呢?”
李將軍望了一眼李江生三人。
蘇正率先拔出了刀,大聲喊了句:“我也去!”
李江生點點頭,說:“雖然我的左手傷了,不過我還是可以去的?!?p> “我就算了?!?p> 劉蕭握緊手中的弓:“我就在這用弓援護你們吧?!?p> “好!我到右邊城墻,你們去左邊!”
說罷,李將軍等三人立馬跑到了自己的位置。
劉蕭站在原地,重復著拉弓搭箭的工作,瞄準著下方的敵人。
每一只弓箭地射出都伴隨著一聲敵人的慘叫。
大炮雖利,但城墻下牛車的數(shù)量遠遠多于城墻上的大將軍炮。
此時已經有數(shù)輛牛車靠到了城墻底下,北狄的士兵已經開始搭建云梯。
這時,號角聲再度響起,劉蕭抬頭望向小王子陣中。
見對方推出了一輛巨大的尖頂車,車上裝有鐵甲,車子中央吊著一根粗大的木頭,木頭頂端被削尖,裝上鐵片。
“媽的!攻城車!”
劉蕭心中暗罵一聲,嘆道:“這要想守下來,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