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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蘭尼亞傳奇

第93章 束腰長裙

貝蘭尼亞傳奇 山嶺間的歌 5245 2020-02-16 16:13:32

    當(dāng)玻特麗爾踱進那個小院時,弗利姆茨正呆坐著。陽光從她的頭頂傾灑下來,飄散在她一身潔白柔曼的絲袍上,濺落出晶白亮彩的光。

  王后動了,她輕嘆一聲,微微抬頭,優(yōu)雅地彎著頭頸,竟帶出一抹禮貌且不失優(yōu)雅的淺笑,“你來了啊,坐吧?!?p>  只是這一瞬的驚艷,王后便側(cè)過頭去,呆地看著她眼前那盆雛菊。她眼中滿是哀婉,因為那嬌艷、柔弱、美麗的花朵已被連根拔起,正慢慢地消散著生機。

  而弗利姆茨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就是玻特麗爾最不能接受的。她為什么還能這么安詳,這么寧靜?在見到國王的表情后,大公主已經(jīng)猜到,這個女人一定被國王訓(xùn)斥過了,甚至被威脅過!她明明就要被廢了,卻還是一副悠閑淡然的樣子,她明明遭遇了不公,卻總甘心接受,明明是痛苦的,卻依舊展示笑容。難道她真的就能如此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壓制自己的欲望么?弗利姆茨不僅用她的美貌羞辱自己,還用她那虛偽的高雅與節(jié)制,鄙視著自己的淫蕩與放縱。玻特麗爾不甘心,卻又做不到弗利姆茨那樣。每當(dāng)她痛恨自己的時候,也就會更加的痛恨這個女人。所以玻特麗爾總想要刺激她,傷害她,只有看著這個女人受苦,并看著她同樣墮落,才能撫平大公主內(nèi)心那焦灼恨意。

  “你和國王吵架了?他都不讓我見你?!贝蠊鞑[縫起了眼睛。

  王后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她低著頭,沒有回答。

  但玻特麗爾卻不想放過她了。她繞著王后,慢慢地轉(zhuǎn)圈,“你要被廢了,是么?你將再也不是——王后陛下?!?p>  “別說了,求你?!备ダ反妮p哼著。

  “哈,看來是真的了?!贝蠊鞴雌鹆俗旖牵抗饫锞褂幸唤z憐憫,那是貓兒對老鼠的憐憫。但她畢竟是障礙,必須被搬開!既然這樣,不如讓自己得到最后一點的滿足吧。再想找到這樣玩具,就很難了。

  終于,大公主在弗利姆茨的面前坐了下來,她笑瞇瞇的看著這個女人,“好了,親愛的,說說吧?!?p>  弗利姆茨搖搖頭。

  “說吧,是太后讓我來看你的?!?p>  “太后讓你來看我的?”

  大公主帶著笑意,認真地點頭。

  弗利姆茨的眼睛亮了,她又看見了一絲希望。在那座王宮里,在太后面前,她從來都表現(xiàn)得尊敬而順從,即便她才是王后,可她從來不曾冒犯過太后。相反,她總是努力的成全著太后,全心全意,仿佛自己就是她的第二個女兒。王后相信,太后一定會向自己伸出援手。

  “救我!國王要把我關(guān)在這里,他要我退位,他說這是體面!我沒有答應(yīng),告訴太后,帶我回安德瓦爾宮,我會一如既往的侍奉她的。”

  “不,不!你沒明白!”大公主笑了,在確認國王要讓她退位之后,大公主笑得越發(fā)燦爛,“確實是太后讓我來的,但不是來帶你回去的。她讓我給你帶幾句話,第一,她從來,從來就沒有看上過你,而之所以選擇你,是因為婚約,更是因為你傻。從看見你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你會服從她的安排,聽從她的決定,絕不敢反抗。作為一個兒媳,你簡直太合適了?!?p>  王后直挺挺坐著,眼神發(fā)愣,而那急劇起伏的胸膛卻揭示了女人內(nèi)心的狂亂與洶涌。就在不久之前,國王也說同樣的話語。這么多年的王室生涯,她原來真的什么都不是。王后聽見了心中崩裂的聲音。

  “第二——”大公主很滿意王后的表情,她接著說道:“你以為讓你墮落,是我的主意?告訴你吧,給你喝的那些酒,可都是太后為你親自調(diào)制的!你還記得吧,你常去的那個精致的小房間里,除了男人,是不是還有一面大鏡子?你猜,在鏡子的后面,站著誰?”

  “為什么???”王后感覺就要窒息了。她努力的呼吸,卻仿佛沒有一絲空氣被吸進她的肺里。

  “她覺得你不夠資格,你不配成為帝國的女主!所以她要控制你,并在必要的時候——,對了,知道你為什么不能生育?呵呵,如果你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又該怎么辦呢?你現(xiàn)在該明白了吧!好了,這里環(huán)境也不錯呢,所以呢——晚安吧,王后陛下!晚安!”

  大公主恭敬的行禮,然后轉(zhuǎn)身。在她身后,弗利姆茨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一絲血色。

  ……

  書房里,國王握著安娜的手,講述著多年以前發(fā)生在王宮里的故事。那時的國王還沒成親,雖然他并不喜歡那個叫作弗利姆茨的小女孩,但他也不敢違抗來自父王和母后的命令。

  那是一個黃昏,年輕的懷爾德照例要去見他的未婚妻。并帶上她,與自己的父母共進晚餐。

  當(dāng)時,弗利姆茨正在發(fā)愁,她不知道該挑選什么衣服,于是她嬌嗲地向懷爾德征求意見。望著琳瑯滿目的服飾,懷爾德隨意一指,可弗利姆茨竟看不上。于是這位年輕的王儲便仔細的挑出了一件腰身極細的裙子,并聲明,這就是他最喜歡的。

  弗利姆茨咬著嘴唇,然后命令侍女們將她的束腰拉緊到最后一個扣環(huán),才終于穿上了那件懷爾德挑選的裙子。

  “然后呢?她被稱贊了對么?她總是那么有自制力?!币妵跬蝗煌O?,安娜仔細揣摩,小心接話。

  “不——,沒有!那條裙子太細,她把自己勒得太緊,結(jié)果昏倒在晚餐的餐桌上,如果不是搶救及時,她幾乎就死掉了?!眹跄抗獍l(fā)直,聲音發(fā)飄。

  “后——后來呢?”

  國王搖搖頭,目光恢復(fù)清明。他看著安娜,目光冰冷而陌生:“沒有后來!那條裙子一直被我收著,就收在這奧爾瑟斯宮里?,F(xiàn)在,你拿上這裙子,把它交給弗利姆茨……”

  安娜忍不住一陣顫抖。她明白了,就跟太后一樣,國王也要用她的手,去結(jié)束弗利姆茨的生命。而這就也將成為她的一個把柄,被永遠的捏在國王的手里。果然是母子,連手法都一模一樣。

  “您,真的要這么做么?”

  “去吧,如果要成為王后,這是你唯一的辦法?!?p>  不一會兒,一口小箱子被人取了過來。打開箱子,安娜就看見了那條粉紅的長裙。因為放置太久,裙子的邊緣已經(jīng)褪色,只在腰帶的部分,色澤依舊明艷,仿佛有血水正從那里滲了出來。

  ……

  黃昏時分,安娜回到了書房,她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你還好么?”國王扶著女人坐下,給她倒了杯酒。

  安娜雙手哆嗦著捧起酒杯,一口喝干,直到酒的熱力遍布全市,她才緩勁來。

  “她死了,她已經(jīng)死了,在我把裙子給她之前,她就已經(jīng)死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明明還在喘氣,還能說話,可已經(jīng)死了。她的那張臉——,不!太可怕了?!?p>  安娜清楚地記得,因為陽光西斜,在那個只剩下一片晦暗的幽深小院里,白墻灰磚,安靜而凄冷。弗利姆茨就正正地端坐在院子正中,都沒有抬頭,只盯著眼前那盆凋謝的雛菊,一動不動。她穿著一身雪白的絲質(zhì)長袍,襯著她晶瑩得幾乎透明的肌膚,跟這座院子一樣的沒有色澤。只有那對艷麗的紅唇,在她慘白僵直的臉龐上,顯出了淋漓的血色。紅唇分開,露出晶瑩的牙:“哦,你也來了?坐吧?!?p>  那聲音尖細空洞、冰寒縹緲,安娜忍不住就打了個寒顫。

  “王后陛,陛下。國王陛下讓我把這個送給你……”安娜哆嗦著放下了盒子,她匆忙地行禮,就準(zhǔn)備逃離。

  “等等,國王陛下送我的?打開它,讓我看看,會是什么‘驚喜’?!?p>  “是,是的,陛下?!卑材纫е?,把盒子打開,拿出了那件褪色的長裙。

  “哈,哈,哈?!蓖鹾蟊犞?,僵著臉,張著嘴,發(fā)出陰惻惻的笑聲?!昂冒?,他都叫你送來了,你就幫我穿上吧。”王后平轉(zhuǎn)過頭來,將她白慘慘的臉,對準(zhǔn)了安娜。

  “是,是的,陛下?!卑材阮澏吨〕隽碎L袍,就準(zhǔn)備往弗利姆茨的身上套。

  “哦,親愛的,別忘了束腰,對,就是那個束腰!”

  安娜幾乎要哭了,雖然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比這恐怖的多的事,可這是不一樣的。王后明明活著,卻已經(jīng)死了,面對這一個會呼吸,會說話的死人,這極致的恐懼,幾乎就讓安娜崩潰了。

  “——拉——緊——!”王后那空蕩的聲音再次響起。

  安娜覺得,王后的聲音仿佛就在響在她的耳邊,也烙印在她靈魂的深處。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拉緊了最后一個結(jié),然后胡亂的將長裙套在了王后的身上。便踉蹌著奔逃出了那個小院。而直到她跑出許久,依舊能聽見王后那縹緲空洞的聲音——

  “謝謝你……”

  ……

  “來人——?。。 ?p>  聽完安娜的復(fù)述,國王也覺得全身汗毛倒立,他大聲呼喊著,叫來了整套的宮廷樂師,命令他們就在書房,演奏起最歡快熱烈的樂曲。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驅(qū)散他心中的恐懼和冰寒。

  而在那座冰冷灰暗的小院里,連風(fēng)都沒有一絲,一切都凝固了,弗利姆茨就那么直挺挺地靜坐著,仿佛一座晶瑩的冰雕。遠處那嘹亮而歡快的樂曲,已與她無關(guān)。她的呼吸越來越弱,越來越淺。當(dāng)夜幕漸漸降臨,弗利姆茨眼中的最后一絲亮光,也隨著暮色一道,被無盡的黑暗吞沒……

  演奏整晚持續(xù)著,國王和安娜都沒有睡意,他們緊緊依偎,為彼此取暖。

  “你還好么?”

  安娜輕輕點頭。

  “你可以讓太后知道,我有意親王,會給他更多的機會?!眹跹哉Z輕幽。畢竟是讓她臟手,國王有意補償。于是他給安娜提供了一個有價值的消息。

  “親王,真的可以么?”

  “沒事的,你就這樣去說!畢竟宰相還在,他翻不起浪。而且我身邊還有梅里斯騰,這家伙聰明,當(dāng)年就是他建議先王,我才有今天的機會?!眹鯎е说募珙^,輕輕拍了拍。

  在國王的臂彎里,安娜的眼睛亮了?!防锼跪v——親王,一定要做點什么!給自己的孩子一個機會!女人咬著牙,弗利姆茨的影子依舊飄蕩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第二天早上,國王就帶著安娜和大公主逃離了奧爾瑟斯宮,回到了圣城。

  而令國王始料不及的是,當(dāng)他回到圣城之后,各種各樣的,對宰相的指責(zé)和控訴,蜂擁而至??粗紫嗯袥Q中的各種疏漏、偏袒和漫不經(jīng)心、強詞奪理,國王被迫同意宰相回家養(yǎng)病。又因為柴伍德應(yīng)太后的派遣,回到了蓋恩茨家的領(lǐng)地,國王不得不委托梅里斯騰協(xié)助宰相處理政務(wù)。

  而也就在這段時間里,一段沒有起源的歌謠開始在大街小巷里流傳開來。歌謠講述了一個故事,當(dāng)年,是國王偷偷殺死了尼阿特公爵的長子,卻讓親王承擔(dān)了全部罪責(zé)。

  “——這歌謠是從哪里來的?誰在傳?”歌德親王憤怒的咆哮著,肆意的傾瀉著他的怒火和無奈。眼前,國王的權(quán)力穩(wěn)固,而且尼阿特早已灰飛煙滅,他也對表現(xiàn)出對王權(quán)完全的效忠。在得到了太后的諒解與支持,并且也擊退了最大的政敵,親王正一步步穩(wěn)健的邁向成功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的這段歌謠,更顯示出傳播者的用心險惡。

  “殿下,不管是誰在傳播這段歌謠,事實上,它都已經(jīng)傳播開了,您不管再去做什么,都于事無補。國王才是最不愿意聽見這段歌謠的人吧!”朗托站在親王的身前,一邊看著親王的臉色,一邊寬慰著這位脾氣暴躁的領(lǐng)主。

  “就是怕他多心,我才要要查下去!”

  “可查出來又怎樣?無風(fēng)不起浪,如果追查到底,發(fā)現(xiàn)歌謠的內(nèi)容是真的,您覺得,國王陛下又會怎么想呢?”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太平了么?”親王不甘心,“北邊并不安寧,有消息說,蠻族的幾萬大軍已經(jīng)離開了雁嶺一線,正在向歌德堡方向逼近。如果消息屬實,他一定會用這個理由把我趕出圣城。等我們回到這里,那些我們曾經(jīng)的努力,就都得要再來一遍?!?p>  “如果您想留在圣城,就要有足夠強硬的理由!”朗托并不是斯泰德,他拿不出更好的建議,只能順著親王的口風(fēng)接話。

  親王緩緩地踱著步子,微微一笑,卻搖了搖頭,“我聽太后說,南邊似乎出問題了!現(xiàn)在威魯曼也病了,不能理事,如果要打仗……”

  “畢竟國王只有您一個親弟弟?!崩释汹s緊把話貼上,“所以陛下是需要您!如果宰相失勢,您又有太后的支持,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您是站在國王一邊的,確實是您拿出作為的時候。”

  “哼!知道么?太后還告訴我,國王已經(jīng)動心了,他有立我為儲,而且太后也在幫我鋪路……,本來一切順利,就是這歌謠可惡!”

  “大人,謠言總是會有的,它們就像是風(fēng),如果你在意,它就會總在那里。如果您不管,它刮一刮,也就過去了?!崩释性噲D開勸親王,因為斯泰德每次這么做,也都會成功。

  “不,我們必須采取行動,因為梅里斯騰!太后得到的消息,他在先王的時代就反對由我繼承王位。而現(xiàn)在,是他名義顧問,實際卻署理著宰相的職位。只要他在,就一定會進行反對。這人可比威魯曼厲害多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干掉他!”朗托跟在親王的身后,亦步亦趨。

  “什么?真的——可以?”親王猛的轉(zhuǎn)身。

  “是的,我們可以干掉他!就在這里!”朗托猛的一愣,他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但這個念頭仿佛一道閃電,一下照亮了整個夜空。于是這位謀臣鼓起勇氣,大聲回答道:“我的大人,太后是支持您的,在邊境上國王是有求與您的,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您是支持國王的,而且南邊的情況撲朔迷離,國王更需要您的支持,來穩(wěn)定局面。威魯曼實際已經(jīng)下野了,柴伍德也被趕回了領(lǐng)地,只有一個梅里斯騰,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個柔弱的學(xué)者!干掉他!展示我們的態(tài)度,試探國王的底線,國王一定聽到那歌謠了,與其等他做好準(zhǔn)備,不如現(xiàn)在就逼他做出選擇。如果他不能獨自面對邊疆的戰(zhàn)事、太后的壓力和所有人的質(zhì)疑,就必須向您妥協(xié),而妥協(xié)的條件……”

  親王凝神片刻,終于點了點頭:“去把威爾叫來,那些刺客也該派上用場了。”

  數(shù)日后,圣城的大圖書館突然燃起了大火?;饎莺芸毂豢刂葡聛恚挥袔讉€房間受到波及。在那間被焚燒得最厲害的房間里,除了灰燼,只有一些無法燒毀的金屬制品和一具骸骨。辨認過骸骨手指上的戒指,確認他就是大學(xué)士梅里斯騰。

  當(dāng)消息傳到了王宮時,國王剛剛收到來自北境的軍報,蠻族的大軍避開了云中雁嶺一線,正沿著邊境向歌德堡的挺進。如果不能有效阻擊,蠻族的騎兵一旦突破歌德堡,就將進入富饒的花語平原,進而威脅圣城。

  不久之前,國王還被威魯曼、祡伍德、梅里斯騰、伊戈這些掌握軍權(quán)、擁有智慧的大臣們簇擁著??赊D(zhuǎn)眼間,這些股肱大臣卻遣的遣,散的散,各自凋零,國王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的孤立無援。

  然而就在這天下午,普魯頓的遺體終于被回到了圣城。一同到來的,還有多恩人入侵,帝國軍團南疆戰(zhàn)敗,彩虹堡岌岌可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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