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布爾莎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宣泄著滿腔的怨恨,塞勒斯已經(jīng)把衛(wèi)隊長特羅爾派給了瑞吉,而普魯頓也再次來到了地下賭場。
借著明亮的月色,老將軍回頭看了看遠處被山脊遮擋的光亮,那是披著節(jié)日盛裝彩虹堡。而眼前,是一圈石墻圍砌的圓形建筑。在它之上,嚴實的包裹著黑色的幕布,陰森幽暗。
“藏污納垢的地方!”普魯頓哼了一聲,示意書辦帶路。
穿過那幽暗的通道,當門簾被揭開,巨大的轟鳴伴隨著耀眼的火光撲面而來,里面人聲鼎沸。即便來過一次,老將軍仍舊不適應這里的光亮和喧囂。他瞇起眼睛,看著整個圓錐形的格斗場。這建筑的模樣仿佛就是一個漏斗,收集著數(shù)十級環(huán)形臺階上的目光,將它們匯集到最底層的格斗平臺上。在那里,兩個斗士身披簡陋的護甲,正揮舞著武器,拼死格斗。刀劍的碰撞伴隨著鮮血噴濺,廝殺者的怒吼刺激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
普魯頓不由得皺起眉頭,即便他已經(jīng)見慣了生死,也經(jīng)歷過更殘酷的戰(zhàn)斗廝殺,可在此刻,這樣的環(huán)境感覺并不讓他感覺舒適。
有侍從領(lǐng)路,有幾個裝飾華麗的房間突兀的支楞出來。它們被粗大的原木支撐,幾乎正懸在格斗場上方。通過開著的窗口,就能清楚的看見格斗的情況,而那個獨立的空間,不會受旁人的打擾。其中的一間,就是為他準備的。
“我自己上去看看。你不用跟著了?!逼蒸旑D揮退了侍從,便在房間里轉(zhuǎn)悠起來。踩著厚厚的毛皮,摸著鍍金的大靠椅,前面的一張精致的小幾上擺著酒水和食物,正對著一扇巨大的窗戶。
就在這時,外間突然爆發(fā)出一陣轟鳴,一名角斗士被打倒了,他趴在地上,滿身鮮血,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而另一名高舉起雙臂,耀武揚威的繞場一周,然后等著最后的裁判。
按照這里的規(guī)則,如果斗士在入場前簽下死狀,那么他死亡之前,戰(zhàn)斗都不會結(jié)束。而一旦能獲勝,他就將獲得豐厚的報酬,而戰(zhàn)敗則意味著死亡。反之,如果沒簽,斗士則可以求饒,但獲勝的報酬也會少上很多。通常沒人愿意簽下死狀,而在這里,甚至可以用是否簽過生死狀進行下注。
此刻,人們正等待著最后的裁判,如果那人簽過死狀,人們就可以看見這里最血腥的場景。
“死!死!死!死?。。 庇^眾們咆哮著,瞪出雙眼,滿臉通紅,脖頸上的血管像一只只蚯蚓彎曲盤繞著。他們高舉著右手,將大拇指倒轉(zhuǎn)過來,向下猛戳。
縱然經(jīng)歷過那么多的生死,普魯頓從來就不覺得殺戮是一種樂趣。這位老軍人將視線從場地正中抽離出來,然后他就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多恩的酋長——安瓦利什.鐵砧,就在他的隔壁。
這里的房間是用石板砌成,墻壁上掛著精美的壁毯。但在這個房間,壁毯之下卻只有一層薄薄的木板。當然,因為外間的喧囂沸騰,若沒人注意,也不會發(fā)現(xiàn)墻外的耳朵。
但墻外確實有耳朵,盡管木板粗糲,但聲音還算清晰。
“都到了?”這是酋長的聲音。
“一共兩百人,全部偽裝成參加沐浴節(jié)的游客,已經(jīng)潛伏下來了?!?p> “還有呢?”他接著問道。
“那五十人的精銳由我親自指揮,只要城里一亂,我就直撲城主府,拿下塞勒斯!”
酋長哼了一聲,就吩咐道:“這個塞勒斯新來乍到,搞了這么個沐浴節(jié),想拉攏四方,奠定他在這里的人望地位,機會難得??!既然他肯放我們進來,我們正好一舉端了他。拿下了彩虹堡,才好跟懷爾德談價錢?!?p> “他的衛(wèi)隊是個麻煩!”
“所以我今天才會在這里見你!有諾威爾接應,當兩百人把城里搞亂,吸引衛(wèi)隊的注意,就是你下手的機會?!?p> “大人,我說的是衛(wèi)隊長——特羅爾。有他護著,我就怕跑了塞勒斯!大人——,您剛剛說過,那個特羅爾今晚就不在城里,要不我們……?”
“穩(wěn)住,穩(wěn)??!我們的五萬大軍只能晝伏夜出,所以還需要一天時間才能抵達。你現(xiàn)在貿(mào)然動手,萬一哪里有個差錯,咱們可什么補救的辦法都沒有?,F(xiàn)在還不是時候呢!”
五萬大軍!普魯頓猛的睜大了眼睛,他只覺得手腳冰冷。他一刻也不想停留了,現(xiàn)在應該立即返回駐地,準備戰(zhàn)斗。但從墻的另一邊傳來的話語,卻讓他不由得繼續(xù)聽了下去。
酋長只歇了一下,又繼續(xù)說道:“謹慎,要謹慎!越是大的計劃,越容易毀在小事情上!至于帝國嘛?那個小家伙太嫩,倒也沒什么,只是普魯頓那個老家伙心思縝密,恐怕不好對付。不過只要能干掉他兩中的一個,也許就好辦很多了?!?p> “您真要把那個尼阿特送給他們么?”
“當然不!這么好的棋子,不要隨便糟蹋了。我要留著他,做我的替罪羊。我會告訴圣城,是這個小尼阿特帶領(lǐng)叛軍,擾亂了整個彩虹堡!而我呢,只是應城主的邀請,幫平定叛亂的。雖然來晚了一步,沒能救下城主,但幸虧我們多恩人出手控制,才使這座美麗的城堡免于浩劫。”
隔著墻壁,普魯頓都能聽出酋長話語中那份得意。
“大人英明!”
“城里人多眼雜,虧你能找到這么個地方。不過今天之后,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畢竟這里不是多恩。”
“是的大人。”那人恭敬作答。
但在隔壁房間,門已經(jīng)被輕輕的鎖上了。
圈套,徹頭徹尾的騙局!那個小諾威爾根本就是這位大酋長的人!
普魯頓終于明白了這位大酋長的整個計劃。在彩虹堡內(nèi)部,安瓦利什借著沐浴節(jié)的機會,安排人手,進入彩虹堡。只等著節(jié)日過后,警備放松,趁機搗亂,渾水摸魚。在另一方面,多恩人卻用尼阿特當餌,將他和瑞吉分開,尋找機會各個擊破,進而攪亂帝國的軍隊。就這樣還不夠,這位大酋長更是準備了五萬大軍!不管在里面的布置是否成功,他都有足夠的能力包圍彩虹堡,甚至圍城打援。這一套組合拳打得步步緊逼,絲絲入扣,密不透風!
但普魯頓知道,現(xiàn)在需要立即找到瑞吉,那里是陷阱,他們有危險!
在孤拔山的另一面,彩虹堡的衛(wèi)隊長帶著十幾人的精銳,悄無聲息地在暗夜的山路中潛行。瑞吉則帶著數(shù)百人的隊伍,跟在后面。小伯爵留在了城堡里,場面帶血,他幫不上忙,瑞吉也沒有強迫他。
月亮在黛藍的天空中明晃晃的炫亮著,山川、大地和密林都蒙上了一層晶瑩的白,而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陰暗就顯得更黑了。
瑞吉就藏身在這黑暗中。在他的身后,城堡的禁衛(wèi)軍安靜的潛伏在密林的草叢里,仿佛和這片山林融合在一起,沒有一點聲音。一只精銳的紀律嚴明的隊伍,這樣的感覺讓瑞吉很安心。但年輕人卻并不踏實,因為衛(wèi)隊長特羅爾的眼神里,有著一些讓他不舒服的東西。
幾聲奇怪的鳥叫,那是約定好的信號,潛伏著的隊伍從草叢中冒了出來,披著夜色繼續(xù)前進。
這也是特羅爾提議的,他帶人在前面做偵查,而把這兩百人的隊伍都交給了瑞吉,畢竟他是名義上的行動指揮官。而現(xiàn)在,瑞吉卻發(fā)現(xiàn),自己和“手下”的整只隊伍,實際上還是在聽從特羅爾的指揮。就像現(xiàn)在這樣,隊伍的前進或是埋伏,還是聽從特羅爾的指揮,自己甚至連一個傳聲筒都當不上。
“管他呢,只要能完成任務?!比鸺滩蛔』仡^,看了看身后這只紀律嚴明,令行禁止的隊伍,卻自我安慰著:“應該不會出問題的?!?p> 在后半夜的時候,瑞吉終于帶著隊伍,潛伏在密林長草里,進入了戰(zhàn)斗位置。
對面,高聳的崖壁下,有一個洞口,那里只有一堆篝火,影影綽綽的散布著煙。在這寂靜的深山里,月影朦朧,一切似乎都不那么真實。
“不會真的有森林之神在這里行走吧?!彼坪跏菫榱司徍蜌夥?,瑞吉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
特羅爾冷哼了一聲,都沒有回頭。
瑞吉討了沒趣,自輕咳了一下,就聽見特羅爾竟發(fā)出了命令:“準備動手!”
“等等!”
“怎么了?”
“你看,沒人放哨!”瑞吉解釋道。
“一群強盜而已,很正常!準備行動?!?p> “等等!”瑞吉低吼著,“你應該派人偵查一下,就這么沖進去,你就不怕里面有埋伏?!”。
“沒這個必要!”特羅爾回頭狠狠瞪了瑞吉一眼。月光下,瑞吉看見了這家伙閃爍的白牙。
衛(wèi)隊長猛的站了起來,揮動著手臂,戰(zhàn)鼓就被敲響了。而接下來的事情就完全脫離了瑞吉的控制。
瑞吉眼睜睜看著那些士兵在響亮的鼓聲中,排著整齊的隊列,把山洞包圍了起來。接著,竟有人站了出來,高叫著向山洞里喊話,要里面的人投降。而在衛(wèi)隊長的指揮下,部隊依舊沒有發(fā)起沖鋒,只是用草木堆積在洞口,然后燃起濃煙,往洞里送了進去。洞口外,士兵們卻只準備著弓箭,擺出了一副防御的陣型。
不管瑞吉如何咆哮嘶吼,這位特羅爾隊長壓根就沒有準備攻進山洞捉人的意思。
當草木燃盡,煙火散去,山洞里早已空空蕩蕩,盜賊早就從后山跑不見了。
“為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因為咆哮,瑞吉的喉嚨已經(jīng)嘶啞了。
“明天還是沐浴節(jié),治安需要人手,我不能在這里損耗力量!”但即便是在特羅爾眼角的余光中,瑞吉也能看出他的輕蔑和不屑。
“你故意的!你是在通敵!放跑了小尼阿特,你會等受到審判的!”
“哈,看來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憐的家伙!”特羅爾轉(zhuǎn)過頭,瞇縫著眼睛,滿臉的嘲弄。他盯著瑞吉的眼睛說道:“你想過么,普魯頓為什么一定要讓我們參與行動?你以為他和伯爵大人是怎么約定的?你以為城主派我來這,就只是聽你的調(diào)遣?”
“你,什么意思?!”
“拿去,好好看看吧。可憐蟲!”特羅爾抽出一個信封,甩給了瑞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