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已經走了很久,孩子們也被打發(fā)了上樓,安娜仍舊呆坐在院子里,目光茫然。
她挨餓,巴結,努力的討好;她忍受了大公主白眼,然后像一個奴婢一樣,匍匐在太后的腳邊;她用盡一切心計,動用了所有的能力,終于撬開了那扇門,也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可結果呢,還是一樣的。
是的,她沒有家勢,沒有背景,只是一個平民,她本不該奢望什么。她以為自己能像童話里的女孩那樣,嫁給國王,成為王后,從此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但現在,那就像是飄在水面上的泡沫,看起來五光十色,卻無比脆弱,轉瞬即逝。也許那就只是一個夢,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或許她原本就不該去奢望那些。
在付出了那么的艱辛,那么多的努力之后,現在的她已經不知道該干什么了,只是呆呆的坐著,任憑時間流淌。
“姐,姐!哈哈,姐,你在么?!”法姆蘭的聲音傳了進來。
安娜木然的抬起頭,看著滿臉紅光的法姆蘭。
而法姆蘭只興奮的叫道:“姐,我們有錢了,有好多錢。國王贏了,我們贏了!哈哈,這連本帶利,可是兩千枚金幣!!姐,你——,你怎么了?”這時法姆蘭才發(fā)覺了不對勁。
安娜凄然一笑,“沃若夫,將成為帝國的親王,未來的王儲?!?p> “不會吧,你怎么知道的?!”法姆蘭大叫起來。
“他剛來過,就在你站的地方,跟我說的?!?p> “可,我們的佩津呢?”
“我們不是貴族,沒有背景,佩津也太小,他說我們應付不來的。”安娜低著頭,沒有表情,語氣淡淡的。
“真,真的就定了?”
法姆蘭仍不死心,而安娜只微微點了點頭。
過了好一會兒,法姆蘭才動了一下,他聲音低落的說道:“姐,我們已經發(fā)大財了,這里可是兩千多金幣呢。你曾經說過,有你的就有我的?,F在有我的,也就有你們的。”
安娜目光飄忽:“我們走吧,離開圣城。叛亂已經平定了,國王也立了王儲,沒我們什么事了。就去南邊好了,做一點小生意,或者經營一個牧場什么的。反正現在也有錢了,還怕活不下去么?”
安娜喃喃一番自語,就搖著頭,摸索著回房收拾東西。其實房間里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在收拾佩津的房間時,她卻遇到了一點麻煩。
“不,這是我的,我不!”小男孩倔強的憋紅了臉,貝兒則蜷縮在一旁。
“佩津乖,聽話,給我,我?guī)湍闶罩??!卑材纫惨е啦豢戏攀帧?p> “我不!給你就拿去賣了!我不給——!?。 ?p> “怎么了?”聽見了母子兩的爭執(zhí),法姆蘭也跟了進來。
“舅舅,媽媽又要搶我的東西?!迸褰蚩匆娏朔诽m,就像看見了救星一樣大叫起來。
“姐,這是——?”
“陛下給他的劍,我說幫他收起來,他卻不怎么也肯放手?!?p> “這是父王給我的!”佩津高聲大叫道。
“父王!?”法姆蘭瞪大了眼睛看著安娜。
“是他讓這么叫的。”安娜一下就泄了氣,松開了手中的短劍。
“是陛下讓你叫他父王的?”法姆蘭轉過頭,對佩津問道。
“是啊,就是父王讓我這么叫的!”佩津抱著短劍嘟噥著。
法姆蘭的眼色一閃,便笑瞇瞇的對佩津說:“好漂亮的劍,給舅舅看看好么?”
“不——!”
“以后不給你帶甜果子了!”法姆蘭也唬起臉來。
猶豫了一下,小男孩終究還是抵擋不住甜食的誘惑,把劍遞了過去。
這是一把非常精致的短劍,純銀的劍鞘上鑲嵌著寶石。法姆蘭一把拔出短劍,隨手舞了個劍花,短劍前寬后窄,重心靠前,非常稱手。沒有開刃,但打造精良,耀眼的刃面上有著流水般的花紋。而當他倒轉過劍柄,卻看見了國王的徽章。
還劍入鞘,法姆蘭不動聲色的將短劍還給了佩津,又隨口問道:“你父王就給了你一把劍么?”
“還有書,筆和紙?!迸褰虮е鴦?,回頭就向貝兒那邊跑了過去。法姆蘭果然看見有幾本書。
“有意思?!狈诽m心里嘀咕著,口里卻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看看吧,多聰明的孩子!如果給他請個老師,教他劍術,騎馬,射箭……,他一定能成為一名威武的勇士。”法姆蘭搖了搖頭,滿眼的惋惜。
看著自己的兒子,安娜的眼神里終于有了些亮色,她不禁跟著說道:“還要教他詩歌、繪畫、音樂、還有禮儀。等他長大了,會有很多女孩子圍著他打轉的?!?p> 法姆蘭笑了?!笆コ抢锞陀械蹏畲蟮膱D書館,也有最知名的學者和最強的武士,我們現在也有了錢……”他停住了話頭。他轉過身來,緊盯著安娜,認真的問道:“姐,真的走了么?去找個地方安養(yǎng)一身?還是——留下來?”
安娜苦笑著搖了搖頭。
“姐,你還記得我們的外祖母么?”法姆蘭小聲嘀咕著。
“不許提她!”安娜厲聲低喝。
“這是家族血脈,她曾預言過的!”法姆蘭不依不饒?!拔抑滥赣H也有這樣的能力,所以她才能幫到你,讓你恰好有機會參加王室的舞會。你也有這種能力對么?母親應該都教給你的!”
“夠了——!”安娜趕緊側過身子,擋住佩津的視線。然后壓低聲音,惡狠狠的瞪著法姆蘭:“你想害死我們么?!”
“姐,我只是想告訴你,這是命,你躲不開,逃不掉的,為什么不堅持一下,也許就成功了呢?預言里……”
“別亂說——??!那會害死你的!”安娜低喝著打斷了法姆蘭。她嘆了口氣,卻轉身走到兒子身旁蹲下。捧起佩津的臉,她目光亮晶晶的問道:“我給你找個老師,讓你學知識,學武藝,好不好?”
佩津并不太懂這學知識學武藝到底是什么,于是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法姆蘭。
“就是去學劍!”法姆蘭言簡意賅。
“好——!”
安娜笑了,帶著苦澀。她回頭對法姆蘭說道:“你不是有錢了么?去買菜,買酒,買肉!我們要好好吃上一頓!還要給佩津和貝爾買新衣服,我們要過得好好的——”安娜突然哽住了。
晚上,這家人終于飽飽的吃上了一頓。
“舅舅,我好飽!”佩津大叫道。
“我也好飽!”貝兒也細聲細氣的叫著。
“希望天天都能這么飽?!迸褰蚝哌笾?。
“不挨餓就好了?!必悆阂琅f細聲細氣的。
“不會了,以后都不會挨餓了?!卑材葷M臉慈祥摸著貝兒的頭發(fā),小女孩也很乖巧的瞇起了眼睛。她的記憶仿佛就是從被撿到時開始的,在那之前,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就當自己生的好了。”安娜嘀咕著,她也一直想要一個女兒,而且還是這么乖巧的一個。
當她轉過頭來,安娜卻眼神精亮,她就對法姆蘭說:“你明天去置辦點珠寶,要漂亮一點!”
“放心,給姐姐你的珠寶,我怎么也不會摳的?!?p> “不是給我的,是給送索雷爾夫人的?!?p> “什,什么?!”法姆蘭瞪大了眼睛嚷道。
“坐下!這么大的人了!”撇了弟弟一眼,安娜不慌不忙的說道:“既然都定下來是她的兒子,這位索雷爾夫人就沒必要繼續(xù)跟我過不去了。再說了,佩津畢竟是她兒子的親弟弟。國王能打贏這一仗,還不是因為有個親弟弟幫忙!她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卑材扔纸o佩津切了一大塊肉,還給了貝兒一個雞蛋,才接著說道:“反正我們都輸了,干脆上門認個輸。有些事情,爭不爭,那是我們的事,可就是不能讓別人繼續(xù)惦記著!對了,你還要幫我找?guī)讉€仆人,最好強壯一點,給佩津的?!?p> “佩津要仆人?”法姆蘭感覺自己完全跟不上安娜的思路了。
“那個沃若夫不是找過我們佩津一起玩么?就讓他去一起玩吧,畢竟那孩子馬上就是王儲了,讓佩津貼緊點,增見識長學問,就安穩(wěn)的做個王儲的親弟弟也是好的。我們本來就是平民,低頭認輸,不吃虧。最怕就是不明不白,與其躲藏著時刻防范惦記,不如正大光明反而安全?!?p> “哦,哦!”這位市井的小混混以其獨有的聰明明白了過來。他轉身回房,居然拿出了一張小弩。
“佩津,你看!”法姆蘭比劃著,便將一只小箭遠遠的射了出去。
“我要,我要?!迸褰蛞话褤屵^了弩弓。
“你怎么給他這個東西!”安娜抬手就奪。
“唉,別,別?!狈诽m趕緊拉住了安娜。“這么點小孩子,絞不上硬弦,沒事的。”轉過身來,法姆蘭又對佩津叮囑道:“玩這東西要小心,千萬別對著人。更不要隨便借人,你沃若夫哥哥也不行,他都十幾歲了,手勁大,換得上硬弦,威力就太大了,知道么。”
安娜楞楞的看著法姆蘭,忽然也明白了什么,竟也向佩津吩咐道:“記著,以后你跟沃若夫哥哥一起玩,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p> “哪里不能去???”
“你姑姑——大公主勃特麗爾府上!那里有很多光屁股的女人。特別是下午茶的時候,一定跟他說,叫他不要去!記住了!”
“哦。”佩津正擺弄著弩弓,頭都沒有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