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人間已經(jīng)過去二十三天了，每天都發(fā)生著微不足道的小事。其中最為重要的是，我和他的友情開始加深。
雨停了，這是連帶著碎雪花降落的雨夾雪。多半降下來的只有雨。而天氣預(yù)報(bào)會固執(zhí)的稱呼為雨夾雪。我坐在陽臺上，望著下面的雨點(diǎn)，打落在行路人的衣肩上。遙望遠(yuǎn)處，有個提著紅色購物袋的男人，他帶黑色的傘。
陰暗的天空下，沉悶的濕熱，令人難過。
打開了窗戶，我準(zhǔn)備在他進(jìn)樓道前，提前歡迎他的到來。在高樓上呼喊他的名字，也算是種新鮮體驗(yàn)。
打開窗戶，也就涼快多了，有陣新鮮的空氣流進(jìn)來。令人發(fā)醉的干凈氣體，沁人心脾。拉開了紗窗，我探出了身子，感受著外面涼爽的春雨。解凍土地的雨水，是甘甜的，這么說誰信啊？
“喂，”我招著手，向樓下的他大聲呼喊，“歡迎回來！”
帶著帽子的他，壓低了帽檐，小聲嘟囔了句，“真是個精力過剩的小鬼?！?p> “啊、啊啊、阿嚏。”不知道是著涼了，還是有人講我壞話，打了個寒顫。
在我面前出現(xiàn)了個黑影，從空中快速飛下去。
老鷹？擁有俯瞰大地的明銳視力，從高空俯沖下來捕捉獵物是它們的獵食方式。雙手撐在陽臺上，我感覺到不可思議，長大了嘴巴極力往下眺望。
長有黑色羽毛，有一米多的翅膀，直接撲向了手里提著食物的哥哥。
突如其來的老鷹，讓他措手不及，收起傘。揮舞著傘柄，想要驅(qū)趕這猛禽，它尖銳的眼睛里映照出哥哥臉龐。發(fā)出一聲叫聲，對他對視的幾秒內(nèi)，仿佛是靜止的。老鷹直勾勾的眼神，在與人類對話。
“那是我的肉，沒你份。”
“不，得給我留下?！?p> “想都別想，這是我的份。”
“休怪我無情?！?p> 眼神里的語言破譯，大概就是這樣解釋。老鷹快速伸出尖爪，他不由向后退了步。塑料袋被老鷹劃破，里面的五花肉，被老鷹抓了出來。哥哥及時拿雨傘，攻擊它的腿部，在挨板子前，它松開了爪子，肉塊挑落在地上。雨淋下的地面上，有著哥特風(fēng)格的畫面里，人與鷹攻防著。
作為獵食者，那對眼睛還死死盯著地上的紅色肉塊。低著頭的樣子，挺有趣，像是個認(rèn)錯的老實(shí)人。
才怪，狡猾的老鷹，撲打了翅膀威嚇哥哥，張開翅膀的它變得威猛。強(qiáng)壯的青年老鷹，眼睛里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望。
雨滴答在老鷹的羽毛上，對于小鳥來說大概是個阻力。雨天，小型鳥都不會出現(xiàn)在雨中。它們都縮著脖子躲在窩里吧。
像是跳探戈，老鷹伸出了前爪，用爪子去夠處于中央位置肥美多汁的肉塊。哥哥也有禮貌伸出邀請貴賓的右手，不過手上拿著雨傘罷了。阻擋老鷹用爪子攫取新買的五花肉。那個老鷹抬起了頭，望著采用西洋劍術(shù)對抗的哥哥。
拍打著翅膀，它收起探戈舞步。那種來回踏步的妖艷舞蹈，舞會上才會出現(xiàn)的動作。它稍微認(rèn)真點(diǎn)了，慢慢往前走了兩步，像是上發(fā)條的娃娃。保持著西洋劍術(shù)的姿勢，哥哥瞄準(zhǔn)著老鷹，似乎又不忍下手。想想也明白，在動物以成倍速度滅絕的二十一世紀(jì)。能在城市里見到老鷹，是種罕見現(xiàn)象。
保護(hù)動物，是種樹立在他心中的意識。
慢慢移動了三小步，像是大搖大擺的公雞，不過它是肉食系的。快速低下頭，將肉往自己這邊拉。拍打翅膀向后飛，抓著拖動到西邊的肉塊，緊緊抓住后，飛了起來。
可惡啊，怎么能夠輸給它呢。我也是忍耐了許久，才有頓肉可以吃的。喂，老鷹，這并不是先到先得、措手可得的美食快餐。
拉開窗戶，我跳了下去，正對老鷹的正上方。
從接近三十米高樓上跳下去，這次我有足夠信心抓住那個老鷹。
想來，捕捉多年食物的老鷹也會感到意外吧。竟然有人跑到我頭上撒野。老鷹起步速度并不快。只要找準(zhǔn)時機(jī)的話，有機(jī)會奪回失去的五花肉。張開四肢，我的下方就是拍打翅膀向上飛行的老鷹。
是氣流的波動，還是敏銳的聽覺起了作用，老鷹好像察覺到了。向前用力拍打翅膀，努力躲避著我突襲。落下來，我接近老鷹了，近距離靠近它。不由得，渾身顫抖起來，來自于生物本能的恐懼。我遲疑了，也失敗了。
落在地上的我，手里抓著一根羽毛。
“它，飛走了?！蔽夷笾鹈桓市牡恼f著這句話。
“不然，讓它分你三分肉啊?！?p> “剛才你不害怕嗎？”
“老實(shí)講，我害怕極了。近距離看見老鷹，還是有種恐懼感。它不由分說搶走40塊一公斤的五花肉。真是個強(qiáng)悍，刁蠻的家伙?！?1說完，檢查了塑料袋。
里面的好料不多，有十二個雞蛋，五個西紅柿和兩把小白菜。至關(guān)重要的物件，代表我生命存在意義肉卻消失了。失落的我在雨中地下了頭，任憑雨水洗刷我的恥辱。
“竟然輸給老鷹，這叫我怎么服氣?！?p> “知足吧，能和老鷹搏斗，也算是件足以揚(yáng)名中外的軼事?！?p> “肉，是我生存下去的能量所在。流淌血液里的顏色，不是青綠色，而是鮮紅血液的我渴望著肉類。它們用鮮美芳香的甘甜味道，和軟糯香酥的口感引誘著人們。老鷹，別讓我飛上去！”
仿佛聽到了我的吶喊，老鷹不屑的回頭，看看停留在地面上的失敗者。
“哦?！?1平淡地說，在塑料袋破洞出，他發(fā)現(xiàn)了一塊肉。
“把那個給我！”
“……”11愣了愣，聽著像是邪惡壞蛋才用的臺詞。
雙手捧著兩百克的肉，那是老鷹用爪子切斷后留下的唯一肉塊。我張開了雙手手掌，從指尖冒出尖利的指甲。我的眼睛里閃著光，黑色的瞳孔放大，緊緊盯著那塊肉。還發(fā)出，“哈”的威嚇聲，那種野獸戰(zhàn)斗前皺著鼻子發(fā)出的低沉聲音。
面對完全野獸化的我，11倒是挺鎮(zhèn)定。
隨性地將肉塊拋了出去，他提著東西先上樓了。肉塊掉落在地上，肉下面是塊塑料袋片。我趴在地上，用后槽牙咀嚼著。左邊嚼幾下，換到右邊，如果你有看過貓吃肉，也明白我吃肉的模樣。蹲在地上的我，與貓科動物進(jìn)食沒有什么區(qū)別?！?p> “野蠻?！?1進(jìn)入樓道中，小聲說了句話。頭也不回，帶著剩下的蔬菜，回到屋內(nèi)。
向上仰著頭，邊嚼邊顛著頭往下咽。重量只有兩百克的肉，分分鐘被我消化了。站起來，雨水沖刷著我嘴里的血腥味兒。穿著白色裙子的我，用左手擦拭著嘴角，一副享受過美味滿足的表情。
仰著頭，我閉上眼睛發(fā)出了尖叫聲。回蕩在樓宇間，充滿野獸氣息的嚎叫聲。
帶著五六式突擊步槍，穿著黑色衣服的特警，在周邊巡邏。隊(duì)長停了下來，他捏緊了拳頭。
“叢林里有狼。”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這句話成為該地區(qū)的暗號。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這件事的。
走上樓，進(jìn)入房間。
吃著青菜的11，用責(zé)備的眼光瞪著我。我眨眨眼睛，用小女子有罪的幽怨神態(tài)坐在地上，雙腿斜向同一邊。用左手撐著地面，右手輕撫著鼻尖；我抽抽搭搭羞怯的樣子，像是古代愛妃獻(xiàn)媚般裝模作樣。
“演什么啊?！?p> “宮廷妃子呀。”
“夠了，起來吧?！?1吃著飯，心里想，那家伙裝得挺像的。不禁，有點(diǎn)臉紅。
“原諒我吧，我也是迫不得已?！?p> “像頭小灰狼，吃肉也不留。等會，洗碗的內(nèi)務(wù)就交給你了?！?p> 愉快地接受任務(wù)，我的行為似乎被原諒了。不過，在11腦中仍有個難以琢磨的疑問。
鷹啊，11望著灰暗的空中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