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最酷熱的時候過去了,雖然仍是暮春,但熔爐旁的溫度卻是一樣折磨人。穆驍勇借著靈蛇鏢局的名頭進去探過一回,自此便被死死攔在大門外,這回跟著蒼嶺和鐵冬想混進去,卻也不好使。
他只能求助般地望向趙蒼嶺,對方只是拍拍他,表示自己會盡力。穆驍勇只能看著他們進了百煉門,然后巴巴地站在門外,期望著能瞧見水榭被押出來的人?!捌鋵崳匠N玳g最熱的時候,大家都是輪流看爐子,并不做其他事。是為了趕著做那些夯錘才這樣,今天第一個就該做完了,他們也可以歇一歇?!辫F冬頗不好意思,一路上還在向趙蒼嶺解釋,引著他一路走到鑄造的幾個院子間。
那里被圍出一大塊空地,是平日里試兵器用的,今日卻是站滿了人。二當家段形正揪著一個水榭的小伙子,拿他的頭往夯錘上撞,看得鐵冬心中一凜,忙問到,“二當家的,這是怎么了?”
段形一手將那小伙子扔在地上,滑出丈把遠,一腳踢上那夯錘,“這做的什么玩意,告訴他們要不停地錘,動作慢吞吞的弄出個廢物。往日里數錢的時候怎么一個個動作都那么快,這會兒都裝沒吃飽飯?!?p> “我們不單沒吃飽,還沒覺睡,活活熬死了那么多人,你們還好意思說!”見瞿墨樽昏死過去,人群里終于有個姑娘不忿地叫了起來,她沖到前面還想再說什么,就被旁邊的百煉弟子一腳踹倒在地,“有力氣嚷嚷,沒力氣打鐵?!?p> 段形早對他們拿起錘子就七歪八扭的樣不爽了,如今更是抄起一旁的白蠟桿就往人身上招呼。鐵冬大叫到,“二當家的!”卻聽一陣悶響,譚雪澈擋在了池映意前面,挨下了這一棍。
背對他人本就失禮,更何況他們早已不是那個叱咤商界的非煙水榭,段形只覺得胸口的火氣就像加了柴的爐子,騰得一下就旺盛起來,腦子沒動手就一棍子打了出去,敲在譚雪澈的膝蓋窩上。
趙蒼嶺不自覺地往前挪了一步,卻見譚雪澈雖然晃了一下,卻還是站住了,顫抖著身體,攔在中間,那搖搖晃晃的身影和記憶中巍然不動,始終站在那里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使他心底的愧疚一下全翻涌上來。
被踹昏過去的姑娘也恢復了一絲意識,抬眼看著譚雪澈,一滴眼淚就落在了地上。段形還想在打,被鐵冬拽住了棍子,“二當家,這樣真要出人命的!”段形一把推開他,卻見趙蒼嶺不動聲色地挪到了附近,眼神駭人。
非煙水榭的人也都圍攏在周圍,譚雪澈其實也是勉力支持,忽然就眼前一黑,往前倒去。水榭弟子們趕緊扶住她,不讓水榭最后的尊嚴倒下,幾個心急的脫口而出,“掌門!”這兩個字給了段形由頭,“非煙水榭早滅了,哪來的什么掌門!行,你們等著!”
他將白蠟桿往地上一扔,恨恨地往外走去,剛拐出門就想起,今日幾位上使都到俞簡那兒去了,要明天才會回驛站。他回頭瞪了一眼,看你們明天還有幾分傲氣。
百煉門弟子不知道怎么收拾這局面,索性鎖了院子不管不顧了,幾個人來拉鐵冬和趙蒼嶺,卻見鐵冬飛奔出去,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拿了一筐饅頭過來。“沒出息的。”周圍人這么評價,他卻全然不在意。
趙蒼嶺掃了一眼院子,好些個水榭弟子已經連咽饅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互相靠著就昏睡過去。他轉身離去,卻被一滴冰涼的液體打到臉上,抬頭一看,是灰蒙蒙的天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