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濃的烏云翻滾如潮,頃刻間便布滿上空的頭頂,“砊礚”一聲巨響,電光火石撕開了一道口子。
“虞念之,哈哈哈,念之啊,虞念之……”漆黑里轉過身,霎時一張白面臉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渾身都是青白色的,狡黠地笑著,朝著自己張開血盆大口。
“姐……姐……”果果輕喚,念之緊皺著眉頭,幾絲頭發(fā)夾著冷汗貼在前額,蒼白的嘴唇聽不清在呢喃什么。
“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星星點點的血跡濺在男人蒼白的臉上,目眥盡裂像個修羅,地上的人抽搐著,一雙眼像刀子恨不得剜下自己的肉來……
“姐……”
“念之……念之……”延曦也回過頭來吼著,不禁心揪到一起。
果果剛伸手觸去,“啊!”念之觸電般失聲大叫,“姐,是我,是我”果果也被念之嚇了一跳忙收回手。
目光渙散,好久才聚焦看清眼前的人,“果果……”念之鼻子一酸便撲在張揚果身上“沒事了,是夢,是夢”果果輕輕拍著念之顫抖的背。
果果和延曦對視了一眼,不由愁容滿面,最近因為行程滿,念之很久沒去看心理醫(yī)生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念之一閉眼,那張猙獰的面孔便會浮現(xiàn)在眼前,就像沉沉的石頭堵在心里。
好一會兒,念之才逐漸平息下來,“延曦,世紀的人可能會找我們談合作”
一把傘的交情就拿下一個合作了?延曦聞聲朝著內(nèi)視鏡里,瞥了眼耷拉著腦袋的念之,隱約應了一聲。
一條條銀色的水線劃過玻璃,密密的雨珠將窗外的風景染成一幅水墨畫,無聲無息的,回到東城已經(jīng)晚上七點多了。
念之才剛剛推開房門,屋里便伸過一只手來,一把將她拽到門后,院子亮著橘黃的路燈,屋里很黑,驟然的變化,眼前模糊一片,遲疑了一下,眼睛才漸漸適應了黑暗。
透過月光,他的臉上多了一層清冷,“……陸離”深深看了幾眼,就像小貓一樣緊緊貼在他身上。
“怎么啦?”低下頭朝著她耳邊杵著,念之只是將頭塞進他懷里,良久之后……“你……嚇著我了”
呼~陸離心里這才敞亮了些,剛想開燈,卻被念之一把攔住了,“怎么那么冷啊!”陸離攥著小手,不禁心里打了個寒顫。
確實那雙手和冰塊兒沒兩樣,念之甚之摸著冰冷的墻磚都覺得是暖和的,在他手掌里感覺可以將自己融化了。
走進客廳,陸離才看到她的鞋襪都裹滿了泥漿,還夾著泥地的干草,“叫你做好人吧?”他半軟不硬地說了一句,就去端了盆熱水來。
小腳都泡得有些泛白了,布滿褶皺,可是他還是愛不釋手,在腳盆里一點點撫摸著“你是不是覺得,讓很多人跟著我,就當你陪我啦?”念之將頭撐在膝蓋上,屋里只開了夜燈,這樣才能看清他的臉。
盆里的手有些無措了,想要臭罵龍喜那貨是個蠢蛋,可自己不是更蠢嗎!竟妄想遠程操控一個人的心嗎!話在喉嚨里打轉卻不曉得該怎么說。
白天那輛黑色商務車便是陸離派去的,至于他出現(xiàn)在龍月灣,念之一點兒也不奇怪,她就算打個噴嚏估計都有人給他匯報。
“可是……我看不見你啊”念之淡淡說著,心里卻翻江倒海的疼。
去夜明宮的路上,念之一路沒說話,車窗開了一道口,刺骨的冷風在急速的車邊迅速卷進衣料里最里層的溫暖,不一會兒額頭就像扎滿了針又冷又麻。
司機倒是很識趣升上了玻璃,哪知縫都還沒合上,念之便又將玻璃按下來了,司機身子都僵了大半,只得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
“關窗!”他的壓迫感太強了,司機頓時浸出一層冷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按下電動窗戶鎖止鍵,一只手剛又朝車窗伸過去,憑空便被抓回來了。
他的手掌很大,緊緊地裹著自己,怎么也掙脫不了,弄得最后不止手心、后背都慢慢沁出一層薄汗。
最后是被他拖下車的,他那雙長腿和自己比起來,那就是四輪兒和兩輪兒的區(qū)別,硬是得小跑才攆得上他。
‘嘶’終于忍不住叫了一聲,陸離這才發(fā)現(xiàn)念之的手腕已經(jīng)紅得快捏下一層皮了,反手又摟著念之的肩膀。
本來念之就矮一截,在加上她就像魚一樣在懷里不安分得很,陸離閉眼深呼吸了一口氣,強忍著那團燥火。
“再鬧,再鬧信不信在這兒就給你拆了”聲音幾近沙啞帶著幾分蠱惑,說著又捏了捏她脖頸上細嫩的皮膚。
念之倒是真的相信他做的出來!
這話湊效,瞬間給她打了一針鎮(zhèn)定劑,指尖的溫度漸漸灼熱,最后忍不住湊上去狠狠親了一口。
“你!”念之頓時臉紅得能滴血,這周圍到處都是阿姨和工人,一個個的姨母笑,讓人心里發(fā)慌。
感情都是相互的,孔齡對念之很好,完全是親生女兒那般,念之也很愿意親近她。
“姆媽喜歡嗎?”念之從一個黑檀木雕花的盒子里取出一條手串。
帝王綠的手串兒通體無雜,在燈光下泛著瑩瑩綠光,觸感溫潤,水頭極佳,這是上次拍賣會的時候拍下的。
“喜歡”孔齡寵溺的拍拍念之的臉蛋兒,便將手串戴在手里了。
“這是陸離買給你的,我看很合適”念之笑著打量道。
雖然孔齡不年輕了,可是保養(yǎng)得極好,手腕細滑,雖然纖瘦卻沒有賁張的經(jīng)絡,這條綠色手串兒帶上去襯得肌膚雪白。
陸離悶頭看著著一張財經(jīng)報,仿佛全然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一雙帶著細絲皺紋的眼向他看去,逐漸暗淡了。
孔齡訕笑了一下將手搭在念之手上,平和地說:“姆媽老了,要是……家里有個小孩兒熱鬧些?!?p> 孔齡記得從前念之嘴邊哪會提到陸離,如今想來應是兩人處得不錯。
會,有一個小生命嗎?念之想著便覺得心房一點點被喜悅填滿,溢出蜜來,整個世界都是彩色的。
剛才還溫潤的眼眸瞬間閃過一道寒光,“您早點休息,念念我們該走了”
念之回過頭愣了一下,“……姆媽那我們走了”似乎念之的聲音都還飄在空氣里,便被陸離摟著肩出門了。
他攬得很緊,單薄的身體被擠壓成一團貼在他身上,房前的湖水明鏡似的,照得兩人如同連體嬰兒,男人像是要把人揉進骨血里才安心。
直到坐進車里陸離才將手放開,車里像又抽走了不少空氣,低到窒息的氣壓,“你……生氣了”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看著他嘴角緊閉成一條縫,弱弱道:“我……那個手串我很喜歡,只是你送給我,我也一直放著,就……”
念之也覺得陸離給自己的東西再給別人很不禮貌,可那么貴的東西放著躺尸也是浪費??!雖然從不多問他和母親的關系,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母子關系處得就像陌生人,本想著盡力緩和一下的,哪曉得又弄雜了。
怎么會因為一串冷冰冰的東西去怪她!可是也只能順勢這樣說著“手串我送她的?我都不信!”念之看著他的眼睛不耐煩似的,是啊,自己真是愚蠢到極點了!
他不喜歡小孩兒嗎?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意,念之瞬間掐斷后面的念頭,將臉扭到窗戶邊,任由眼里的灼熱,冰冷的身體,消磨著人的神志。
小小的車廂里,一米不到的距離卻各懷心事,一瞬間就把距離扯到很遠。
那晚從孔齡那兒出來,便回了莉園。
近年關了,他的出差少了,念之劇組也停工了,只是趕一些通告:年度影視盛典,出席代言活動或是接受一些社交軟件平臺的訪談。
閑暇的時間也會和婳熙一起去商場掃貨,喝喝下午茶,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近兩周。
早餐會一起吃,晚上他回來的時候多半都深夜了,有時會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像是久到都快不認識他了,他會在側房洗澡洗漱,便也在側房睡下了。
好像什么都沒變,只是回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