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瑋的鼓勵下,兩人跟在少府后面進(jìn)去了。他倆就好像兩個首次進(jìn)夜店的老實孩子。
謝少府所言非虛。連廊庭院間擺著聯(lián)排的玉案。玉案旁邊站著、坐著的華服男子、夫人小姐都很多,甚至沒有人注意剛剛進(jìn)來的三人。小張和鎏繡心里才踏實了。既沒人認(rèn)識,也沒人找他們搭訕。
謝瑋挑了一個離主桌不遠(yuǎn)也不近的中間位置坐了下來。兩人也就不客氣,跟著他一起,坐在后面一點的位置上。謝瑋道:“緒飛兄真不必客氣。今日來客都只是來游樂的,你們不必過于拘謹(jǐn)?!?p> 小張還未回答,通報來客的已經(jīng)通傳:“謝少府到?!钡邢葋淼娜苏龂\嘰喳喳,歡聲笑語,也沒人聽到。這時通傳又報:“殷公子、殷小姐到?!?p> 同樣沒有任何人在意。門口通傳者像流水一樣報著來客中的主客。但鎏繡的眼球,早被殷小姐吸引。他聽說這次姐夫家里似乎有想找殷小姐訂親的意象,所以一聽到殷小姐到,自然特別起勁。
巧合的是殷公子選的位置正是他們對面一桌。兩人在一起落座。殷小姐盈盈十五,著豆綠色輕紗衫子,蔥倩色羅裳,星目傳神,顧盼生情。今日本來殷逢也要來,但臨時不知道什么公務(wù)來不了,就讓殷公子帶著殷小姐來見見世面。
小張對周圍環(huán)境無感。他一向自詡好學(xué)生,家里管的也很嚴(yán),從不參加無緣無故的派對。這次活動讓他感覺像一個白天的夜店活動。因此他并不是特別著勁。王家仆人擺上來的菜肴瓜果卻著實讓他他驚異無比。
先不說那些杯盞如何精致,不消說那白玉、硨磲、瑪瑙、珍珠、黃金白銀用了不下幾斤,單說這上來的果子,就是這個季節(jié)沒有的。桃李棗杏皆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葡萄、沙果、橘、柚,或用蜂蜜、或用鹽漬,放在非常精致的琉璃碗里。小張覺得奇怪,這大半年來都沒有見到過琉璃制品,還以為這一朝沒有此類工藝,沒想到竟然在此處得見。
小張吃了盞中蜜餞,問鎏繡道:“怎么會有這個?”謝瑋早就注意到小鎏的眼神盯著殷小姐,于是主動回答小張的問題:“這位王孫似乎對殷小姐頗有興趣啊……緒飛兄也是喜歡琉璃么?這玩意兒可稀有,都是丁員外從西域弄來的。我朝并無此工藝。”
鎏繡紅了臉道:“先前聽姐夫家里人說,長淵的殷家小姐容貌不俗,今日得見,果……果然不凡……”謝瑋一邊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一邊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久,周圍的人漸漸坐滿了,圍的水泄不通。有些人還和小張、鎏繡打招呼,原來都是太學(xué)的同學(xué)。小張不禁自言自語道:“這個派對到底是要干嘛呢?”
這時內(nèi)堂中王蕨走了出來。小張定睛一看,就是上次流觴飲酒的那位。王蕨衣著也未有變化,依舊金光閃閃。緊接著,又出來一位中等身材,膚色有一點黑,但身著月白色華貴綾羅的的美髯公。
兩人對視一笑,然后拱手向所有來賓寒暄。大家圍坐一堂,皆喜悅呼應(yīng)。
王蕨道:“今日貴客盈棚。寒舍蓬蓽增輝!”
南洋郡的盧家公子道:“世伯的墻面,剛才小可看了,皆是采石脂,香氣撲鼻。若這是蓬蓽,那我家只能說是茅草屋了!”
丁執(zhí)笑道:“我那里就俗氣了。我家皆以花椒剁了,和泥糊墻耳。”眾人“噫~”了一下。這一聲原是當(dāng)?shù)靥厣Z氣詞,在小張聽來還以為他們看相聲呢。
鎏繡悄悄在小張耳邊咂舌道:“那花椒是西南食材,在我家鄉(xiāng)一吊錢只得一小瓶,放在燉品中特別的香。他竟用來糊墻!”
小張道:“聽說丁大人在西域有生意。那說不定這種香辛料也是容易取得的,不算什么。”謝瑋聽到他們說話,也加入了討論:“張公子怎的不以為然?難道也常吃?”
小張想,不就是花椒嘛。C省的菜系里幾乎每個菜都有放一些的。莫說是花椒,就是黑胡椒碎,我在家煎牛排的時候都可以隨便灑!他不禁有作為現(xiàn)代人的自豪感,說:“我吃牛肉時也喜歡加一些。家母做湯也常放些的?!敝x瑋贊道:“緒飛兄家中也是大戶?!?p> 這時,王家的一群仆人上來換一波零食。仆人給每一位客人發(fā)了一方云帕擦手。這時,又一個識貨的人叫起來:“這是紜錦!”大家一看還真是!王蕨家里擦手的都用紜錦。紜錦從產(chǎn)地運到長淵的運費大概占市值的一半。市面上紜錦也差不多也是一貫錢一尺,這擦手巾都夠一戶中等人家置辦全堂家具了。
換上的這一撥零食不是水果,而是干果,有松子、榛子,乳酪這些挺難保存的食材,讓人懷疑這家是不是有個超大的冰窖。然后仆人又上來一些羹湯甜品,美酒佳肴。
大家閑聊著。兩個主人又開啟了寶石秀。王蕨家丁搬來一個大石屏。這上面雕刻的是彭祖見道家三星中的壽星,吃了三顆棗的故事。一大塊翡翠,紫蘿蘭、親綠、白玉三種顏色皆有。最難得的是棗子的部位還帶著三分雞血紅。
丁員外哈哈一笑,叫侍女們抬來一座通體白玉。這座白玉上繡著飛天女、瑤臺瓊池。飛天女手上拈花。就在這花朵上有一點田黃色。飛天女衣帶如風(fēng),嘆為觀止。這兩件寶物雖然各有千秋,但H朝始終秉承尚白的傳統(tǒng),仍然是丁執(zhí)的寶物略勝一籌。
接下來王蕨這邊又搬出一株兩尺多高的橘色珊瑚,優(yōu)美婉轉(zhuǎn)。謝瑋覺得這珊瑚好像比在鎏莠那里看到的一株還要大。
但見丁執(zhí)忽從童子手中拿了一個玉斧,擊錘珊瑚,打得粉碎。
所有的人“哎呀!”“哇!”地叫起來。王蕨也十分惱怒,但隨即捋捋胡須,笑道:“怎么?叔茂兄妒嫉王某的珊瑚,一時憤慨?”
丁執(zhí)字叔茂,他搖頭道:“非也。來啊,將上次我在喆水附近得到的那株珊瑚拿來,賠與司農(nóng)大人!”
于是兩個大漢扛了一株煙紫色的珊瑚出來。珊瑚的個頭兒還比之前砸碎的大一圈!
又有兩人舉著一個大小合適的梨木座雕,放置好了這座珊瑚。丁執(zhí)拱手道:“丁某方才造次了,真是失態(tài),請王司農(nóng)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