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陰歷九月二十二,立冬。
我進(jìn)宮為皇后娘娘診病的日子,亦是我此次來京的目的。
早上,天空便飄起了零零碎碎的雪花。這是今年的初雪呢!空氣濕濕的,倒也不算太冷。
昨日,墨棠叮囑了我一些在宮里要注意的,他今日有事兒,早早的就出了門。
皇家的事兒也不好大張旗鼓,在說我也是個半吊子,看不看得好也未可知。所以,此次我扮做宮女模樣,由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碧兒悄悄領(lǐng)進(jìn)歷代皇后的鳳鸞宮。
云逸又囑咐了我?guī)拙?,他便與我分別去了太后娘娘的福陽宮。
“娘娘正在園內(nèi)賞雪,姑娘您直接過去就好。姑娘不必緊張,我們娘娘一向待人寬厚?!?p> 碧兒帶我到鳳鸞宮里的一處雪園門口,簡單交待了我?guī)拙?,便俯身告退了?p> 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發(fā)愣,這宮里還能有省油的女人?我心中雖然很緊張,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往里走。
園內(nèi)忽然飄來一陣梅香,我不覺抬頭。只見一錦衣華服的女子正臨風(fēng)而立,身邊飛舞的雪花如柳絮,喝下美酒的紅唇,如櫻桃絢爛……
倒真是映了那句“翠袖倚風(fēng)縈柳絮,絳唇得酒爛櫻珠?!?p> 方才我還呵著白氣,緊張的搓著發(fā)涼的手指,如今竟然有些看癡了……
“你便是我父親找來,為我調(diào)理身子的杜姑娘吧?”
這女子看見呆杵著的我,嫣然一笑,便朝我徑直走了過來。
看著美人過來,我還咧著嘴傻笑。一聽這話,我頓時被嚇了的一哆嗦,“啊?您便是皇后娘娘?是梨淺失禮了,還請皇后娘娘莫怪!”
說罷,我趕忙俯下身低下頭。
墨棠在皇后娘娘父親的手下做事,她這么講倒也沒錯。
只是,墨棠也沒說皇后娘娘這般好看???我還以為是個嚴(yán)肅呆板的,否則戲文上怎么都是皇后不如妃嬪得寵呢?
“哈哈哈……竟還是個有趣的,一般宮女犯了錯說的都是請娘娘責(zé)罰。你倒好,張嘴就是大實話,還請娘娘莫怪!”
皇后娘娘掩唇而笑,還湊過來打趣我。和我想象的端莊嚴(yán)肅似乎根本沾不上邊兒。
“我……”
我一時語塞,不知作何回答,便見皇后娘娘已經(jīng)起身往殿內(nèi)走,“還傻愣著干嘛?天氣冷,還不快隨我進(jìn)來!”
“哦!”
我趕緊悶頭跟了進(jìn)去。
進(jìn)屋后,皇后娘娘便在碧兒的服侍下用梅花花瓣煮的水凈了手。擦干后,又取了個別致的暖手爐捧在手里。
接著,她慵懶靠在窗前的小榻上,伸出一截藕臂,并向我招了招手,“你幫本宮看看,是否這身子真的不妥?”
我這才緩過神來,小心的走上前去,在皇后娘娘身旁的小凳上坐了,全神貫注的為皇后娘娘搭上脈,不覺得手指一顫。
“可是不好?”
皇后娘娘歷時便察覺了我的變化,立刻問出聲。
“說來慚愧,一是我方才在外面待的久了,這手指有些僵。二來,我這人膽子頗小,想到初次進(jìn)宮便冒犯了娘娘,總不能心安……我……”
我連忙俯下身,低著頭磕磕絆絆解釋道。
“恕你無罪!快起來,我當(dāng)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碧兒,去拿個我的湯婆子給杜姑娘……”
說著,皇后娘娘便拉著我起身坐回凳子上。
些許時刻,我剛撤了手指。
“如何?”
皇后娘娘看著我,略顯緊張。
“皇后娘娘請寬心,您并無大礙。只是您體質(zhì)偏寒,平日里又貪涼,這才……”
我看著娘娘,徐徐道來。
“原來是這樣……”
皇后娘娘點頭,若有所思。
“娘娘平日里的飲食可否抄錄下來,給我一觀?”
我盡可能平靜的說道。
“莫非是飲食出的問題?碧兒,快抄錄一份給姑娘?!?p> 皇后娘娘驚訝的看著我。
“非也非也!娘娘您草木皆兵了!我只是想著如何給娘娘調(diào)理下身子,食療若是好用總比一連數(shù)月喝苦藥湯子強(qiáng)得多,不是么?”
我言笑晏晏,耐心的給皇后娘娘解釋道。
“嗯!確實,杜姑娘有心了!”
皇后娘娘點了點頭,似乎松了口氣,但我能感覺到她依舊心存懷疑。
拿了皇后娘娘平日飲食的冊子,便起身告退。依舊由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碧兒,送我出宮。
我以為如此,今日這番宮中一游,便已徹底結(jié)束。
誰料到,忽然一“嘎巴嘎巴”磕瓜子的小宮女在我們旁邊走過,看起來還挺香。
來來往往與我們擦肩而過的宮女也不少,我唯獨對這位多瞅了那么幾眼。
誰料到,她走著走著,突然就向我和碧兒甩了一把手中的瓜子殼兒。
“你……”
碧兒氣的哆嗦,指著她一時又說不出什么,她明顯和碧兒是老相識,或者說是死對頭。
我一楞,看著自己頭上衣裳掛著的瓜子殼兒,也怒從中來。
“你什么你?這可是印加國的貢品,陛下賞賜給我們娘娘的,娘娘見我們辛苦,便又都賞給了我們。當(dāng)然,皇后娘娘寬厚,定然是不會和我們娘娘計較?!?p> 那小宮女干脆停下,插著腰說的是那個肆無忌憚。
“小人得志!”
碧兒罵了她一聲,轉(zhuǎn)頭看向我,“倒是委屈杜姑娘您了。我們快些走,別理她!”
碧兒拉著我,便要憤憤離開。我雖心中氣憤,但也知在這是非之地,還是少惹事情為妙。
她敢如此做,我便能想象她們主子,平日里是如何欺負(fù)一宮之主的皇后娘娘。
我憤憤不平,一邊走路一邊跟身邊的碧兒聊天,“碧兒,你養(yǎng)過狗么?”
宮里的丫頭果然都是人精,碧兒一愣,但很快反應(yīng)出聲:“養(yǎng)過??!杜姑娘可是知道些什么?”
“養(yǎng)過狗的人知道,最兇的往往是小型犬,比如吉娃娃?!?p> 我回頭看向那小宮女開口笑道。
“噢?但是為什么呢?”
碧兒立刻會意,附和的問出聲。
因為她弱小啊,刻薄是弱者證明存在感僅剩的武器?!?p> 說罷,我倆一齊回頭看了眼后面的那個跋扈的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