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朱先生和霍起的加入,李沅明顯輕松了不少,尤其是霍起非常能理解李沅的想法,可能是因為他才是真正才泥地里長出來的吧,朱先生雖然也是聰慧絕倫,但對于真正的底層生活經歷不多,兩個人一起,取長補短,連帶李衛(wèi)之前答應負責采購的部分也由他們接了過去。
李沅對于奠基儀式之類并不是很在意,但架不住參與的人里面有太子,三皇子,太子還特意讓欽天監(jiān)的人算了一個時辰和方位動工,須在三月十五巳正在學院的正東方向開動第一鏟土。
李沅猜想,顧衍宗和顧衍熙很有可能就是想要打著奠基儀式的幌子去郊游,畢竟學院選址的地方也算得上山明水秀,初春三月,草長鶯飛,爛漫山桃,紅粉溶溶,漫山遍野的不知名小花隨著草浪起舞,也是一副清新畫卷。
簡易的倉庫和工人宿舍會先搭起來,氣候已經回暖,做好夜間的保溫問題不大,這一批工人的招募都是霍起經手的,一些特別技能的匠人還是通過施放招募到的。為了節(jié)省時間,霍起將整個學院的一期建設劃分成了三個片區(qū),同步進行施工,施放負責檢查工程質量,他和朱先負責物料和人員安排。
奠基那天,李沅原本想將拍賣會上進行捐贈和購買的人士都邀請過來,但現場人多嘴雜,要是真沖撞到哪家貴女終是平添麻煩,干脆就沒邀請,除了發(fā)起的幾位合作伙伴,就是覃妙妙、阿靖,還有瑤光也跟著顧衍熙來了,顧衍熙也覺得反常,畢竟瑤光從前是非常不喜歡去那種所謂鄉(xiāng)野之地的,一定要雕欄玉砌,帷幔飄逸才愿意踏足。明明她也沒有多喜歡李沅,更不可能喜歡李衛(wèi),怎么會一反常態(tài)的湊熱鬧。
霍起和朱先生一早就到了,工人們按照技能分好組,在各自的小組長那邊聽取進度安排,每日工作進度和質量會被公示到一個巨大的管控墻上,直到學院建設完成。
按照計劃一期學院的建設周期是三個月,比起常規(guī)木石結構,學院多了地下排水排污系統(tǒng)的鋪設,所有在前期的管道鋪設也會占去不少時間,在現場已經能看到不少已經運過來的排水管,最大的可以容納一個十歲的小孩直立在其中行走。
在場的匠人還從未親眼見過皇子公主,當顧衍宗三兄妹的儀仗駕臨時,全都慌里慌張的下跪行禮,頭埋得低低的,稍微膽大一點的偷偷抬頭看,就看到顧衍宗和顧衍熙氣宇軒昂,貴不可言,那個公主也好看,除了不怎么看他們,跟仙女一樣。
李沅沒明白這三兄妹搞這么大陣仗是為啥,上次拍賣會和這比較起來簡直低調到塵埃里了,難道是因為上次地點太拘束,儀仗施展不開,這次要找補回來?顧衍宗總體來說還是一位很合格的太子的,親民的姿態(tài)做的足足的,下了馬,就讓大家免禮平身,不僅如此還簡單的問了一位年紀大一點的匠人一些家常,那人激動得手足無措,答話也有些結結巴巴,等顧衍宗走過,旁邊的人看他都充滿了艷羨。太子親自來現場,這事一定很重要,一定得要好好干,千萬不能丟臉。
為了這個奠基儀式,現場還特意準備了一個高臺,說是高臺也不超過兩米,顧衍宗領著顧衍熙,李衛(wèi),李沅還有瑤光站上了高臺,李沅在心中感嘆了一下,果然不管在哪個時代都逃不過領導發(fā)言。好在顧衍宗得發(fā)言不長,畢竟還要卡著吉時。一句“大家辛苦,我大慶百姓吃飽穿暖,也有你們的一功?!本图さ孟旅娴墓そ硞儫釡I盈眶,齊呼“大慶萬歲?!?,李沅不得不感嘆,這算不算就是領導的人格魅力,有的人可能天生就適合做領導。
顧衍熙就這么不聲不響的在顧衍宗身邊做著陪襯,兄友弟恭,簡直世間兄弟情深典范,要知道單論長相其實顧衍熙更勝一籌的,刻意收斂不符合顧衍熙一貫行事風格啊。有一句話說得好,孩子靜悄悄多半在作妖,等儀式結束,各位工匠也開始有條不紊的工作。李沅把顧衍熙拉到一邊,“顧衍熙,最近沒發(fā)生什么事吧?”
“你想發(fā)生什么事?”顧衍熙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沅,有時候他也懷疑李沅是不是有點少根筋,完全不像是能闖下偌大家業(yè)的奇女子,沒有李衛(wèi),估計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哪能還直呼他的名諱這么沒大沒小的囂張。算了,要是她也是個謹遵禮教的閨秀,估計也蹦不到他眼前了。
“不不不,我不想,我就是問問,問問,沒事就最好了。你也知道我很想好好做這件事的,再說你也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不成簡直對不住我們的努力?!崩钽溥B忙擺手,除非她瘋了,才會想要顧衍熙找事。
“李沅,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為了私欲不辨公私,不分輕重之人?”顧衍熙直直的看著李沅的眼睛,讓她的目光無處可躲。
“從目前的情況看起來,不是。”李沅在他的注視下,不由有點氣弱,畢竟毫無根據就懷疑他,確實讓人生氣。
“我就算有什么想法,但我首先是大慶的皇子,既為皇子享天下人的尊榮奉養(yǎng),自然也要承擔身為皇子的責任,在顯而易見的可以造福百姓的創(chuàng)舉中,我不一定能幫上忙,但也不會拖后腿,這一點你可以放心?!碑斎唬皖櫻茏谝呀浘蛯韺W院培養(yǎng)的人才分配達成協(xié)議這個事就不用說了,畢竟作為核心發(fā)起人的李沅要是知道自己桃樹還沒種好,果子就被人先預定瓜分了總不是什么美好的感受。
“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對了學院的名字你想好了嗎?你是文化人,別取那種太生僻難懂的,得要簡明扼要,一聽就知道這個學院事做什么的,為何而建?!崩钽湟矔D移話題的。
“這你放心,建好之日,牌匾自然會送過來,會讓你們滿意的。”顧衍熙眼見李沅有點心虛,自然是要趁機要點好處的,得寸進尺說的就是顧衍熙這樣的人。“你剛才這么懷疑我,我還是很生氣的,說吧,你要怎么補償我?”
“呃。”李沅詞窮,好像確實是她先懷疑顧衍熙的,平白懷疑合作伙伴確實有些不妥,“不然我把白石先生的那把遺音琴送給你?”
這下輪到顧衍熙驚訝了,白石先生早已隱世,遺音琴是白石先生的摯愛,怎么會落到李沅手中,“你怎么會有這把琴?”
“這其實是前幾年偶然救了白石先生的孫女,白石先生作為謝禮送給我的,你也知道我們兄妹不通樂理,本來是要婉拒的,結果白石先生說送就要送,還不許我們拒絕,我拿著又沒用,不如就給你,怎么說你也算的上精通音律。你不要的話,我就陪你銀子?”李沅記得上此送了他一本琴譜,應該不會錯的。
“你果然是掉在錢眼里,白石先生這琴可說是無價之寶,就被你這么隨意送人?!鳖櫻芪跬蝗挥X得牙有點癢,這果然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啊。
“也不是隨意送人啊,不是給你賠罪嘛?!崩钽湟话逭浀恼f著,完全沒有覺得自己隨手送一把絕世名琴有什么問題。果然敗家這件事情上,她在勤政殿說的是實話。
“這次你得罪我就送這么珍貴的琴,下次你要再惹到我,那你拿什么來賠呢?”顧衍熙目光灼灼的看著李沅。
李沅想了想,“得看什么事,看誰錯,若是我錯了,自當賠罪,不過我也沒那么多音律相關的寶貝,大概就是賠你銀子了吧,若是你錯,我為什么要賠,看實際情況,也許我還會向你索賠我的損失。”
果然,顧衍熙是不可能從李沅嘴里聽到哪個答案的,哪怕玩笑也不會。來日方長,他不著急,都已經是合作伙伴了,也許關鍵問題他們還是會站顧衍宗,但總歸也在一起共事,朋友之誼是有的。盡管每一次李沅都給了顧衍熙相應的價值回報,但顧衍熙相信在李沅的心中仍舊是對他有所虧欠,他只要慢慢的積累這種虧欠,按照李沅的性子一定會妥協(xié)的。
李沅沒有忘記試探的事,故作輕松的問顧衍熙:“你怎么想到用慈善拍賣會這個辦法籌款的呢?”
“這辦法有什么不妥嗎?現在不已經籌到五十多萬兩,足夠開辦學院了。”顧衍熙以為李沅是在怪他空手套白狼。
“沒什么不妥,這個拍賣會辦的很好,不僅籌款成功,還開拓了學院之后商業(yè)道路,只是好奇你怎么想到的這個辦法?”李沅不敢明白的問只好迂回。
“我只是把你之前說的那個法子再深入想了一下,師出要有名,慈善這兩個字冠冕堂皇,最適合用來吸引那些手中有錢卻名聲不顯的人,看起來效果不錯?!鳖櫻芪鯇@個拍賣會的結果還是挺滿意的。
“對了,你認不認識一位叫袁隆平的老先生?”李沅想就算是老鄉(xiāng)起碼也要年代接近一點,若是差個一兩百年,就算是老鄉(xiāng)估計也沒法溝通。
“不認識,或者這位袁老先生還有什么別號,我可以讓人去查一下。阿沅找這位老先生有什么事嗎?”顧衍熙的神色不似作偽,李沅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慈善拍賣會可能在真的只是一個巧合,顧衍熙就是腦子好使,想到了這個名目。
“我在鄉(xiāng)野的時候聽說過這個袁老先生是一個農學大家,不過行蹤成謎,你交游廣闊,或許會有消息,如果有可能,我是希望能邀請他到學院來任教的?!崩钽浒胝姘爰俚恼f到。
“既如此,我也著人去尋他,如有消息,我再知會你?!鳖櫻芪踝允菢芬鈶小?p> “那倒也不必刻意,晚些時候我打算在大慶各主要州縣都張榜招募講學夫子和學員,若是袁老先生看到有意的話,應該會來找我們的?!崩钽浜芸炀桶堰@事抹過去,“對了,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們就把具體的夫子招募和學員招生的事情商量一下,早日定下來,這邊在修建的同時就可以開始去準備了?!?p> “阿沅。。?!鳖櫻芪醣具€想說什么,還沒來得及開口繼續(xù),就看到瑤光帶著宮女過來了?,幑饪吹嚼钽浜皖櫻芪踉谝贿呎勗?,她本以為這樣的場合李沅會帶著丁思存一起來的,沒想到丁思存現在的心思都放在了讀書上,尤其是經過拍賣會之后,丁思存身上緊迫感更重了,若非緊急,斷是不會再請假了。沒見到丁思存,卻看到自己三皇兄在和李沅在一旁講話,顧衍熙平素以瀟灑倜儻著稱,此刻在李沅面前就像刻意調整到最好開屏狀態(tài)的孔雀。
一向覺得自己三皇兄是天人之資的瑤光心中有些不滿,怎么一個兩個都圍著李沅轉,丁思存如此,自己的三皇兄也如此。這個李沅,明明都有丁思存了,怎么還到處招三惹四?,幑鈱钽涞牟粷M,李沅也有所察覺,不過她們一開始就不對盤,所以李沅也未多想。
李沅看著瑤光穿著華麗的曳地長裙,宮女跟著身后小心翼翼的抬著,生怕沾染上泥土,李沅只覺得這位公主果然是不食人間煙火,除了愛美,根本不懂也不關心其他事情。
“既然公主來找你了,我就先過去了,我還要和哥哥看看今天的進展。稍后我們再找你商談招募事宜?!崩钽淝ソo瑤光見了個禮就走了。
瑤光看李沅走了,顧衍熙對著她臉上還有笑容,但眼睛里明顯有不舍,“皇兄,那個李沅有什么好,你何必自降身份?何況她已經有心上人,還來招惹你,簡直水性楊花?!?p> “姝兒,住嘴,你是大慶的公主,注意你的身份。”顧衍熙很少對瑤光疾言厲色,畢竟是自己的一母同胞,瑤光雖然高傲,但一向聽他的話。
“你為了那個女人兇我?!爆幑庖荒樀牟豢伤甲h,“她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一個鄉(xiāng)野丫頭,父皇被他們兄妹巧言蒙蔽,賜了爵位封號,不過是沐猴而冠?!?p> “姝兒,作為大慶的公主,你眼里居然只看到她出身鄉(xiāng)野,看不到她為慶國百姓所作的貢獻,哪里有一點大國公主的視野和心胸;作為妹妹,你對兄長出言不遜;同為女子,無故攻訐她人,姝兒,你太讓我失望了。”顧衍熙自認不是一個端方君子,皇族之內陰謀也罷,陽謀也好,實屬正常,自己這個從小嬌寵長大的妹妹因為沒有心機城府,在皇族中也算異類,因為她的單純,自己也就多護著她,沒想到護成了現在空有美貌和高傲,不知人間疾苦,不懂得尊重和體諒的人。
人其實最怕的是對比,一旦比較,不管原來有多好,對比之后總能找出各種缺點,顧衍熙是聰明人,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反應有點過激,李沅和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好對比的呢,自己的情緒不應該被李沅所牽動,感情對于皇族之人過于奢侈,這一點他和顧衍宗倒是心有靈犀。
瑤光聽到顧衍熙幾乎是訓斥的話,滿臉震驚,最疼自己的哥哥居然為了一個外人斥責自己,還是在宮女的面前,”我討厭你,我討厭李沅。”就哭著跑開了。宮女們跟在瑤光身后一路小跑護著她。
顧衍熙略有些頭疼,可眼下,這終究不是什么大事,瑤光鬧脾氣,回去哄哄就好了?,F在皇帝身體康健,盡管皇帝寵他,但太子地位依舊穩(wěn)固。明明知道皇帝的寵是有底線的寵,不過是為了平衡而已,可還是不甘心啊。
李沅離開后就徑直去找李衛(wèi)了,她沒見到李衛(wèi),只看到朱先生、霍起和施放在研看設計圖,地基的開挖工作相對簡單,主要是地下水管鋪設的問題,尤其是關鍵節(jié)點的部分,尺寸不能有絲毫差錯,因為這些水管都是定制的,此時還沒有水泥,這些水管其實是陶制的,尺寸較大,為了防止燒裂,還在粘土胚里加了適量的木漿。
李沅看著朱先生和霍起,此刻看上去配合無比默契,除了霍起是不是含情脈脈的看著朱先生容易讓人起雞皮疙瘩,當然這個含情脈脈只是在李沅這個知情人看來,在施放看來就是霍起對朱先生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滿滿敬意,畢竟他自己對朱先生的學識見識也是心悅誠服的,清河郡主手底下能有這樣的能人,他施展起來也更能放開手腳。
李沅示意他們不用多禮,就看到一勇過來帶李沅去找李衛(wèi)他們了。原來阿靖和覃妙妙在奠基儀式一結束就跑去放風箏了,李衛(wèi)不放心就一直跟著,顧衍宗本就四想借此機會出門放風的,自然也是借口照看阿靖,在那邊跑馬看風景。
等李沅過去的時候,兩個小孩已經跑瘋了,還好他們也有分寸,只在護衛(wèi)巡守的大圈子里跑,李衛(wèi)和顧衍熙在不遠處的一塊青草地上席地而坐,頗有點不羈的意思。地上鋪了一塊厚厚的氈毯,氈毯上還放著一應糕點水果,甚至還有一壺清酒。顧衍宗一付推心置腹的樣子,李衛(wèi)依舊神情寡淡,沒什么表情,就李沅過來的時候才變得有幾分熱氣。
李沅也學他們席地而坐,坐下的時候不小心重心不穩(wěn),整個身子下意識的向后倒,她以為會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沒想到李衛(wèi)速度更快,像個彈簧一樣立即彈起,穩(wěn)穩(wěn)的把她護在了懷里。顧衍宗關心的問道:“郡主沒事吧?”
“沒事兒,有我哥哥在,我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人,對吧哥哥?”李沅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亮晶晶的。李沅讓李衛(wèi)先坐下,然后就著李衛(wèi)的肩膀慢慢的坐到氈毯上,李沅不習慣跪坐,側身而坐,還好裙子都能遮蓋住,因為側身,重心會有一些偏移,在顧衍宗的角度看來,差不多快要靠在李衛(wèi)身上了,他很識趣的什么也沒說就轉移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