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wěn)紗窗風(fēng)雨黃昏后,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里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提著酒壺的賈寶玉看著襲人走進(jìn)來,竟然就唱起這首曲子,將一個(gè)好好的襲人也是唱的呆立住了。
好一陣兒才回過神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上前來扶住了腳步凌亂的寶玉勸慰著說道:“寶玉,我們回去了,家里二奶奶還等著你,你喝成這個(gè)樣子,二奶奶會……”襲人思慮了一下,還是將這話給收了回去。
“寶二奶奶,襲人,好一個(gè)寶二奶奶!”寶玉已然是醉的有些不清醒,只能是在嘴里咕嚕著含混念幾個(gè)字而已。
就被襲人給扶著往上房去。
這一場宴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讓本來就不是很開心的賈母都只能徒嘆奈何。
眼看著醉眼朦朧的寶玉,心疼又無奈的百般摩挲寶玉說道:“這孩子,怎么還是這樣,這個(gè)酒可真不是什么好東西,怎么就這樣下死心眼灌了下去,你們幾個(gè)跟著的人也不勸勸嗎?”
襲人一干人等一句大氣兒也不敢出,只是在床鋪旁站成了一排,靜靜的聽著老太太的訓(xùn)話。
“平日里就說過,不要讓寶玉吃酒,不要讓寶玉吃酒,這個(gè)孩子性子急。喝了酒這性子一來,就更加弄性了一些,讓你們好生服侍,好生服侍,你們就是不聽。如今……”賈母摸著床鋪上越加滾燙的寶玉,心中很是著急。
也顧不得罵丫頭們了,直接催促著,怎么大夫還沒有到?
原來襲人扶著寶玉回房之后,就發(fā)現(xiàn)寶玉身體有些冰涼。
襲人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素來知道寶玉身體是外面看著還好,只是身體素來是單弱,這些日子心情都不是太好,今日又灌了好些酒水。
這一冷一熱兩下夾擊,估計(jì)寶玉身體最先受不了。
就趕緊叫來了麝月,也不敢驚動在外間說話的老祖宗一行人。這二人將寶玉服侍著躺下之后,拿了醒酒石給寶玉含著。
還打來了熱水給他擦拭了全身,想著只要他發(fā)散發(fā)散就好了。
誰知道這一來,寶玉竟然全身顫抖整這個(gè)都縮成了一團(tuán),嘴里只是嘟囔著“冷呀熱的。”夾雜不清的只管說著胡話。
把襲人嚇得,立刻就跑到外間,迎頭就給正要出門的賈母給跪下了,抽抽噎噎的說了寶玉的情況。
賈母心中明白,寶玉這孩子是有事情壓在心中,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如今只好拿著酒來發(fā)泄。
“這傻孩子呀!”雖然心里有數(shù),可是看寶玉瑟瑟發(fā)抖在床鋪上的可憐樣子,還是忍不住借著數(shù)落的丫頭,將這王夫人也給數(shù)落了一番。
若不是這幫人心懷鬼胎,寶玉何至于是今日這副模樣。
賈母自然是心疼無比,恨不能代替這寶玉受這憑白來的苦楚。
寶釵見到賈母生氣,大夫又還沒有來,而老太太話里話外的意思,也是將她的婆婆都是怪罪了的。
這時(shí)候王夫人是最不好回嘴的,自己的母親那就更不好替她的姐妹說話了。
能夠說的還不是只有自己這個(gè)新媳婦嗎?
打定主意,寶釵上前扶著老太太的柔聲說道:“祖母,寶玉今日是在外間喝酒,難得高興,多喝了幾杯也是有的,還有北靜王爺也來了,就算是寶玉想著不喝,可是陪著北靜王爺能不喝嗎?”
“祖母您想,不要說我婆婆勸不動,就是老太太您在那席上也是沒有辦法勸動,是不是?寶玉到底是年輕,只要保養(yǎng)的當(dāng),大夫的藥吃著,就很快會好起來。不過要是祖母因?yàn)檫@一件事情生氣了,您讓寶玉醒來了,如何當(dāng)?shù)闷??!?p> 薛姨媽可是寶玉的岳母,賈母剛才那番話里也有責(zé)怪她的意思。
細(xì)細(xì)想來也的確是如此,說家里人還罷了,這扯上外人的確是沒有什么意思。
賈母明白寶釵說的對,就道:“姨媽不要見怪,剛才也是著急了一些?!?p> “老太太可不要折煞我了,還是寶玉的身體要緊,不要說老太太著急,就是我們看著也心疼的很?!毖σ虌屭s緊說道。
剛好賈璉走了進(jìn)來說道:“老太太,太太,姨媽這大夫如今就在門外了?!?p> “行,你們幾個(gè)都到后面去,這里有我守著?!辟Z母說后,就讓賈璉去將那大夫給迎了進(jìn)來。
大夫頭也沒有抬,只是跟著賈璉的腳步到了屋里后,見著這床旁端坐的賈母,就趕緊跪了下去,嘴里給請著安。
“給扶起來,璉兒。如今不用這些虛禮,就讓大夫來看看你寶兄弟要緊不要緊?!辟Z母含笑催促道。
大夫方才往前走到了寶玉睡著的床榻前,看了看他的臉色后,方診斷了脈息。又死命的掰開了他的嘴后,看了看那舌苔。
才說道:“世兄這是郁結(jié)于心日久,如今用這烈酒灌了下去,將心中那份郁結(jié)燒的更快而已,醫(yī)書上說過,這是內(nèi)外交困,苦熱在心,悲喜不假于外色?!?p> “好,大夫,你只是說著病怎么治就好,別的我也不想知道。”
“好治,好治。如今我開藥,只需要將世兄胸中郁結(jié)發(fā)散出來就好,只是這藥能醫(yī)病,不能醫(yī)人?!?p> 賈母臉色微動,說道:“璉兒帶著大夫去那邊廳上開藥!”
賈璉方帶著大夫出去開藥。
房后諸人見大夫已經(jīng)走了,方才又圍攏了過來。
“我們都散了,如今大夫來過了,聽那語氣寶玉這病也不兇險(xiǎn),如今我們?nèi)硕荚谶@里,他們也是不好服侍,人也多,病人心里也不清凈?!辟Z母讓鴛鴦扶著她后才慢慢的說道。
只是不放心寶玉,還是對寶釵說道:“孩子,辛苦你了,要是有什么變故,就只管來回我?!?p> 寶釵趕緊答應(yīng)著。
這些人也簇?fù)碇Z母離開了上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中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