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雅的腳傷很嚴重,平時坐著都是煎熬。
上午坐一上午,特別難受,中午回去休息一會兒,下午剛到學校的時候還好說,但是沒到放學就又不行了。
于是溫雅只能在晚自習請假回家休息。
日復一日的,痛感疊加,終于有一天,溫雅熬不住了。
“媽,我實在不行了,咱們請假去醫(yī)院看看吧?!睖匮胖形缁貋恚?。
趙河想都沒想就拒絕:“請了假課怎么辦?”
“那要是不請假我的腳怎么辦?”
“就你才矯情!當年你……”趙河又開始說他們那一輩人的堅強歷史了。
溫雅聽得不耐煩,再加上腳疼心情不好,直接打斷她:“我腳疼,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更影響學習?!?p> 這么一說,趙河動搖了,但嘴上還是不饒人:“你忍一忍不就行了嗎?你看人家……”
“人家和我一樣嗎?”
“怎么就不一樣了?不都是人?”
趙河念叨著,給葉老師打電話請了假。
溫雅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氣。
下午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讓預約做核磁共振,兩只腳,花了幾千塊錢。
回去的路上,趙河念叨著她花的幾千塊錢,溫雅聽了,心里不是很舒服:“我的腳重要還是你的錢重要?”
趙河不能直接做出比較,只是說:“不當家不知道那錢難掙?!?p> 溫雅嗤笑一聲:“只要你們能重視一點,聽我的話早點治,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我說的話,你們從來不當一回事?!?p>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壁w河這么說,聽起來就像是把溫雅當不成熟的小孩。
可是,“那為什么我說的是正確的呢?你們只會在錯了以后才說‘還是溫雅說得對’,可是你們長記性了嗎?沒有,照錯不誤?!?p> “你們就是不聽勸,一意孤行?!睖匮耪f完,靠在靠背上不說話了。
她太累了,無論怎么放腳都不舒服。
而晚上休息的時候,她的腳又被被子壓得疼,這段時間,她整個人都是煩躁的。
干脆截肢算了。
溫歡趙河不允許。
坐輪椅算了。
他們還是不允許。
他們說坐輪椅太難看了。
溫雅怎么說都不同意,他們覺得臉上不好看,覺得丟面子。
哈。
溫雅閉上眼,遮住眼底的諷刺。
第二天下午,溫雅和趙河一起去醫(yī)院做核磁。
溫雅躺在床上,能看到天花板上的圖畫,只有眼前的那一片,但也好過沒有。
溫雅控制住自己,一動不動的,耳朵里被塞了棉花,眼睛也被摘了,慢慢就快要睡著了。
然而下一秒,她立刻清醒過來,萬一睡著了亂動怎么辦?
整個屋子里都是機器的聲音,還有呼呼的風聲,一個人,感覺時間都停了腳步。
不知過了多久,進來一個醫(yī)生,給溫雅換了一只腳,囑咐幾句,又出去了。
溫雅又陷入時間的靜謐之中。
她放空思緒,煩躁的心沉靜下來。
又是一會兒,終于能出去了。
她們?nèi)フ裔t(yī)生,說了情況,醫(yī)生給的建議概括起來只有兩個字:“靜養(yǎng)?!?p> 這是溫雅這些年看過的醫(yī)生都會說的話,聽起來沒什么營養(yǎng):“我還在上學,沒有那么多時間靜養(yǎng),只是在晚自習請假回家學習,這樣行嗎?”
“你高中的?”
“對,高三了?!?p> “高三啊?!贬t(yī)生雙手交叉,靠在椅背上,看著溫雅,“你估計是沒時間了,要治的話,只能做手術(shù)了?!?p> “問題是現(xiàn)在沒時間啊。”趙河的語調(diào)有點著急。
醫(yī)生點頭:“他們高三生馬上就要高考了,再堅持半年,等高考完就有時間做手術(shù)和恢復了。”
“在咱們這兒能做嗎?”趙河問。
“我建議你們還是去首都吧,那兒醫(yī)療條件好,風險能降低一點兒。”
“風險?”溫雅不解,“我有個哥哥韌帶斷了就是在這兒做的手術(shù)啊?!?p> 醫(yī)生嘆氣:“你這個情況有點復雜,能降低風險還是降低吧?!?p> 這時,趙河說:“我們以前去省會的一個骨科醫(yī)院看,人家說不用做手術(shù)也可以?!庇行┵|(zhì)疑。
醫(yī)生也不生氣:“你那肯定是剛扭了腳吧?!?p> “對。”
他攤手:“現(xiàn)在都這么久了,你們之前也說了,三年了,一直磨損,小毛病都能變成大毛病,更別說你這傷了。那時候要是能好好養(yǎng)著,的確不做手術(shù)也可以,不過現(xiàn)在最好還是做手術(shù)吧。”
“不做手術(shù)會怎么樣?”在溫雅開口前,趙河先問。
“只要還用腳,就會一直磨損,最后可能做手術(shù)都好不了了?,F(xiàn)在做手術(shù)還有希望好。”
“那你有沒有推薦的醫(yī)院?”溫雅問。
醫(yī)生撕了一張紙,寫下一個名稱:“我推薦是去這個醫(yī)院,你們可以上網(wǎng)查查,可以說是咱們國家最好的骨科醫(yī)院了。不過我就是給個建議,你們可以自己決定。”
趙河道了謝,和溫雅一起出去。
溫雅低聲問:“那咱們還做手術(shù)嗎?”
“去看看再說?!壁w河道。
溫雅輕“嗯”了一聲,沒再提這個話題。
趙河也沒說話,出租車里一時有點沉默。
忽然,溫雅開口:“媽,我覺得我需要一輛電動車?!?p> 這個趙河倒是答應得快:“你這腳得好好養(yǎng)著,我明天就去給你買輛電動車。你爸也不在,你騎電動車能少走幾步。”
溫雅點點頭:“我想要一個輕一點的,好推。”
“嗯,我明天去看看?!?p> 說完,又是一陣沉默。
冬天,天色總是黑得早,現(xiàn)在街上已經(jīng)亮起了路燈。
溫雅看著窗外的燈光,看著一中在自己視線里拉近又退遠,心里毫無波瀾。
又是在家上晚自習的一天。
他們在教室里干什么呢?會不會通知事情?有沒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高二的時候,他們就只有一節(jié)社團課和兩節(jié)體育課了,自習課明顯增多。到了高二下學期,連社團課都沒有了。
現(xiàn)在他們高三,似乎也就只有學習和偶爾的趣事了。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的物理最后一題有點難,不知道文今他們會不會,要不明天早點去問問?
溫雅胡亂想著,到了小區(qū)門口。
溫雅慢吞吞地下了車,又挪著進了小區(qū)。
趙河在一旁陪著她:“晚上想吃什么?”
“隨便,你看吧?!?p> 自從溫雅在家上晚自習后,他們吃晚飯就不再掐著點了,六點多快七點的時候吃飯也是常有的事。
回去之后,溫雅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自顧自學習,趙河也沒提做手術(shù)的事情。
幾人相安無事。
但在這個時候,溫雅才發(fā)現(xiàn),溫睿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偏了。
他對學習和溫歡趙河的態(tài)度不對。
對待學習,不認真,應付了事,很多老師要求做的事不按照要求做。
比如讓在一號本上寫作業(yè),他偏不,非要在二號本上寫。
再比如,寫生字和聽寫英語,從來不認真,英語單詞不背,就連學過的漢字都不是個個都會寫。
趙河教育他,他不聽,反而嗓門更大地頂撞回去。
溫雅有些時候都被他倆攪煩了,讓趙河嚴肅一點,不要由著溫睿來。
趙河嘴上說著好,但行動卻沒有半點符合之處。
溫歡趙河在縱容溫睿。
溫雅糾正了幾次,溫睿眼淚都不流,干嚎兩聲,把門一摔,他們就慫了,反而教訓溫雅,覺得她對弟弟不好。
幾次之后,溫雅再沒管他們。
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不是嗎?
誰都不是例外。
既然選擇了“養(yǎng)兒防老”,那就和她無關(guān)了。
溫雅冷眼看著,一次次慶幸高中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
這將近三年的時間里,溫雅利用空閑時間,已經(jīng)寫了不少了。
溫雅估算,高考之后再集中寫幾天,大概就能全部完成,到時候再打成電子版……
溫雅仔細想了想,翻身,在手機上搜小說網(wǎng)站,打算先挑著看看。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敲門。
溫雅嚇了一跳:“干什么?”
門外是溫睿的聲音:“姐,吃飯了?!?p> 溫雅應了一聲,突然想起來,她看溫睿不順眼的另一原因。
一個男孩子說話的語氣怪怪的,發(fā)音不準也就算了,無論什么音都不張大嘴巴,聲音特別奇怪。
溫雅默默挑了一下刺,沒說出來。
畢竟沒用。
這個家里面,她說的話很少有被聽進去的。
她都習慣了。
以后要一個人住,省得再發(fā)生這種事。
再養(yǎng)一只狗一只貓,就當是家人了。
溫雅想著,往外走。
“姐,你今天腳還疼嗎?”溫睿問。
“疼?!?p> “那我以后要當姐姐的小拐棍!”溫睿如是說。
然而溫雅并不相信。
之前他們一起出去,她走累了,想把手搭在溫睿身上撐一會兒都不行,當拐棍?就是說說而已。
溫雅不說話,溫睿也不在意,她姐姐在飯桌上很少說話的,就算要說,也就是幾個字。
在飯桌上分享在學校里的事很少了。
他問:“醫(yī)生說什么了?”
溫雅簡單道:“得做手術(shù)?!?p> 溫睿還要問下去,卻被趙河截?。骸斑@些以后再說,先吃飯?!?p> 接下來的話題就和溫雅沒關(guān)系了,是溫睿和趙河說他在學校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