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有榛一行路上沒有休息，跑死了三匹馬，終于在第三日傍晚趕到了邊城。
城門緊閉，顧檀上前拍門，守衛(wèi)沒有開門，站在城樓上大聲喊：“將軍有令，邊城一律不準進出！城內(nèi)有瘟疫，爾等速速離去！”
守衛(wèi)攔著不讓進城，倒讓顧有榛松了一口氣——他和金鯉都認為沒有找到對癥的藥方之前必須減少人員流動，看來，邊城已經(jīng)開始封城了。
亮明身份，守衛(wèi)跑出來迎接顧有榛，聽顧有榛說要去知府大人那里，守衛(wèi)遲疑了一下才猶豫道：“國師，知府大人也染了病，如今，這城內(nèi)做主的是將軍!”
“是哪位將軍？”
“就是鎮(zhèn)西王之子驃騎將軍奚浩凌?！?p> ……
聽到下人稟報欽差大人到了的時候，奚浩凌正在詢問大夫瘟疫的最新情況。他起身前去迎接，看到一位清俊飄逸的年輕公子大步行來，眉頭就皺了起來——就知道會派這種文縐縐弱不禁風(fēng)的人過來，就會寫寫文章紙上談兵，有用的法子一個沒有，搞不好還會像那知府一樣瘟疫沒治成自己倒先病了。
奚浩凌在聽顧有榛介紹了身份后，臉色好了一些——文武雙全的國師，還是和別人不大一樣的。但是他以前沒見過顧有榛，聽別人說起他的那些事并不完全相信。特別是顧有榛帶兵打敗羌戎那次，說什么國師神機妙算，借助天人之力以少勝多，其實就是顧有榛找了個適合埋伏的山谷打了個奇襲，這根本就是很常見的兵法，值得這么吹嗎？邊城就是羌戎和大殷的交界，要不是那次他和父王全都中毒生命垂危，這打羌戎怎么可能輪得到別人？整個西邊都是他們鎮(zhèn)西王的封地，保護疆土，護衛(wèi)百姓就是他的事情。
其實這次突發(fā)瘟疫，他這種帶兵的完全可以不理，幕僚還勸他回百里外的鎮(zhèn)西王府躲一段日子，但得知知府大人倒下，這邊城的馬知縣又是個不靠譜的，他立即就接管了這里，并下令封城。封城才過去三天但城內(nèi)的百姓已有些蠢蠢欲動，他用了些雷霆手段壓下去了。文官跟武將想法不同，知府大人在病倒前也有人向他提過要下封城令，但他卻總是猶猶豫豫，不知這顧有榛來了會不會也這樣？今晚，他召見這群大夫，是有個很重要的決定要做，顧有榛這個欽差在一邊阻撓怎么辦？
有了這樣的想法，奚浩凌接待顧有榛的態(tài)度說不上熱情，吩咐道：“國師大人一路奔波，想必十分辛苦，先下去歇息一下！”把人帶走，然后趁他不在將決定做了，事后顧有榛不同意也無計可施。
顧有榛掃了一眼立在屋內(nèi)的兩位男子，徑自走到上首左手邊的圈椅坐下，說：“兩位是大夫吧？跟我說說——如今這城內(nèi)，一共有多少病患？這些病患都在何處？病癥較重的如何醫(yī)治？新發(fā)的病患又如何處理？”
顧有榛這四個問題讓屋內(nèi)的人都一愣，特別是奚浩凌，他瞇著眼睛打量著顧有榛，發(fā)現(xiàn)這位國師果然如傳說中那般俊美無儔，其實他也料到顧有榛肯定不會去歇息，一定會先了解瘟疫的情況，但是他卻沒有籠統(tǒng)地說“將城內(nèi)的情況與我說說”，卻問出了這樣四個關(guān)鍵的問題，說明他還是有點本事的。
奚浩凌示意那位山羊胡子的李姓大夫開口，他行了一禮，說：“目前城內(nèi)染病的一共有一千四百五十九人，重癥者三百六十一人，重癥全都集中在西山寺，患病較輕的全部在家不得外出，每日派人上門送藥。新發(fā)的病患全都送至城北的百草醫(yī)館，確定是重癥還是輕癥之后再分別處理！”
顧有榛邊聽邊點頭，心中略安——他知道這些決定都是奚浩凌下的，想不到這位奚將軍做起事來如此有條理，竟跟他的很多想法如出一轍。
“奚將軍做得極好！但是，無論是重癥還是輕癥，我們都要統(tǒng)一收治，因為輕癥患者即便不外出，他的家人還是有染病的危險，所以我們要將輕癥患者也全部集中到一處?？紤]到西山寺沒有那么多屋子可以安置，盡快征用城內(nèi)的客棧，將所有輕癥患者集中到那里！”
奚浩凌又一次一愣——勒令所有輕癥患者搬出家門集中至一處，就是他今晚打算下的命令，而且，他想的也是征用客棧。他原本以為他若是提出這個，顧有榛這種“高風(fēng)亮節(jié)”的文官定會說“不可擾民”之類，沒想到他竟然想的跟他一樣。
深深看了一眼顧有榛，奚浩凌再次開口的時候話語里多了幾分熱情：“我這就帶人去征用客棧！國師稍事休息！”
“不用！先帶我去西山寺，我要去看看重癥病人的情況。另外，請將軍派人盡快將城內(nèi)所有病人的信息整理出來，包括他們的姓名、住址、家中有何人，十日內(nèi)接觸過哪些人等！我們要將有可能染病的人找出來，不讓他們繼續(xù)傳染別人！”
奚浩凌做事非常利落，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然后親自帶著顧有榛前往西山寺。出門之前，顧有榛掏出三塊長條形的布遞給奚浩凌：“將軍，將這三塊布疊在一起，捂住口鼻，能減少染病的可能！”
手中的三塊布條一塊是油布兩塊是細棉布，他見顧有榛將棉布朝內(nèi)油布朝外蒙在了臉上，頗有些像戲文里的刺客，直覺不想戴：“不就三塊布嗎？這能干啥？”
“此次瘟疫，咳嗽是其中一個明顯癥狀，咳嗽時嘴巴里的唾沫會飛到空中被周圍的人吸進去，若是有了這布巾擋著，這些病人的唾沫就不會被吸進去！”
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奚浩凌就學(xué)著顧有榛的樣蒙住了口鼻。
兩人沒有帶護衛(wèi)，一人一騎趕至收留重病患者的西山寺。剛剛下馬，就看到一群兵士抬著幾具尸體出來。
顧有榛叫住了他們：“你們要將尸體送往何處？”
兵士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輛平板車：“拉到城外埋了！”
“不可！就近找一個空曠之處，將所有尸體焚燒！”
本來心情就極度壓抑的兵士一聽就炸了：“他們已經(jīng)很慘了！死都死了，難道都不能留個全尸嗎？”
顧有榛不想廢話，看向奚浩凌。奚浩凌略一遲疑，開口道：“這位是欽差大人，聽他的，將尸體全都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