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裕攛掇拓跋林一起走的事,只他們幾人知曉,旁人自是不知道內(nèi)情,在他們看來,不過是西戎與大渝一起撤兵罷了,那北夷可不會答應(yīng),畢竟與西戎的戰(zhàn)役中,北夷明顯勝率大的機(jī)會不多,要是錯過了,下一次想一舉解決草原之困可不容易。
但這樣一來,三軍又回到了最初僵持的狀態(tài)。
鐘撰玉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面。
“秦叔,你們打著呢?”鐘撰玉騎著遮天快速地帶人與鐘家軍匯合,眨巴著眼睛問道。
“沒呢,剛準(zhǔn)備走?!鼻亓x中看見鐘撰玉很是驚喜,目光一直往后看,似是在尋找什么:“你爹呢?”
“我爹受傷了沒來。所以只好讓我來接秦叔回家?!?p> “受傷?”賀裕上前對鐘撰玉彎腰行禮,問道:“北夷派出的那點(diǎn)人,應(yīng)不敵王爺才是,王爺怎會受傷呢?”
鐘撰玉抬眼掃了其他人一眼,道:“這個我回頭再與你們說,你們這是什么情況?”
二人也知此地不方便說話,于是也不再詢問,只答道:“我們跟拓跋將軍想走,他們北夷不讓唄。”
拓跋將軍?
鐘撰玉好奇地向拓跋家父子二人投去目光。適才賀裕話里特地點(diǎn)了“拓跋將軍”,那便是他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特別之處了。
看見鐘撰玉的目光投來,雖然不知道是誰,但看秦義中親昵,賀裕恭謹(jǐn)?shù)膽B(tài)度,想來身份不低。于是才剛準(zhǔn)備投奔大渝的拓跋林,扯開了嘴笑,朝著鐘撰玉微笑,試圖最大限度的散發(fā)善意。
鐘撰玉:爹爹救命這個人朝我齜牙他好可怕!
然后拓跋林就看見這個面容嬌艷的小姑娘猛得把頭轉(zhuǎn)過去了。
拓跋林:或許是小姑娘臉皮薄害羞了?對一定是這樣,下次還是內(nèi)斂一點(diǎn)吧。
不去理那邊的西戎人,鐘撰玉又把目光放在了北夷這邊,這一看就又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喲,這不是古卡夫嗎?”
鐘撰玉揚(yáng)起一個略帶惡意的笑容,朝著那副將揮揮手。
那古卡夫也如她所料,聽見這聲招呼瞬間黑沉了臉。
這古卡夫是草原二王子麾下的,二王子最重規(guī)矩,也是除了王后外最見不得貝川與鐘撰玉交好的人。鐘撰玉惹不了二王子,但狐假虎威找找他底下人的麻煩還是可以的。這古卡夫就讓她與貝川一起燒了胡子。
“你怎么不理我啊?!辩娮裉釟飧哟舐晢柕溃骸澳愫釉趺催€沒長出來???該不會不長了吧?”
“大渝郡主你別囂張,今日我允你們鐘家軍回去,你們就趕緊走吧!”古卡夫氣得一拍大腿,又不小心牽扯到傷口,表情看著格外的猙獰。
竟然放行了?
鐘撰玉回頭望向秦義中與賀裕,滿臉不解:“那你們?yōu)槭裁催€不走,還有什么打算嗎?”
賀裕低聲解釋道:“我們要帶西戎那邊的人一起走?!?p>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鐘撰玉很是相信秦義中,于是上前一步交涉道:“古卡夫,如果你非要攔著我們一起走的話,那我們也就不走了,正好我也還帶了些人來,不多,也就3000人,但加入一起打你們的話,狠狠吃癟的也不是我們?!?p> 古卡夫的面色更加陰沉,沒有答話。
倒是賀裕將鐘撰玉的話一品,瞬間明白了鐘撰玉的意思,于是搭腔道:“郡主英明神勇,自是能重創(chuàng)敵軍。既然郡主想打,那我們打完再說?!?p> 秦義中雖沒有搭腔,但他舞著長槍挽了一個槍花,戰(zhàn)意赫然。
鐘家軍戰(zhàn)士既以“鐘”命名,自是以鐘撰玉馬首是瞻,各個也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更有甚者,拉了韁繩立起馬兒,在馬兒的嘶鳴中怒吼。
場面一時火熱起來。
旁邊兩個軍隊(duì)看見這樣真正燃起戰(zhàn)意的鐘家軍反應(yīng)不一。
北夷是害怕與緊張,畢竟幾年前被鎮(zhèn)北王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的情景還在眼前。而已經(jīng)自覺把自己劃入大渝的拓跋林則是興奮與贊嘆,作為盟友,自然是希望對方越強(qiáng)大越好。
眼看著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古卡夫最終還是咬牙收了兵。
“古卡夫你怎么就不打了呢,剛剛不是還挺狂嗎?”鐘撰玉一臉遺憾,語氣卻是笑吟吟的。
看著鐘撰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古卡夫就又覺得下巴疼的厲害?,F(xiàn)在貝川公主不在她的身邊,自己也不用跟她客氣,便什么也沒說帶著北夷軍撤兵了,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鐘撰玉就這么揚(yáng)著囂張的笑容,挺直了背瞧著,直到看著最后一個北夷兵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才松了表情,道:“還好我知道這個古卡夫內(nèi)里的性子慫的很,不然棘手了?!?p> 她雖是表現(xiàn)得想要交戰(zhàn)的樣子,但她也不是傻的,賀??紤]到的情況她自然也想到了,是以這仗能不打起來就不打起來。她也是正好了解古卡夫的性子,才敢劍出偏鋒激他一激,果然,他不敢打。
“郡主心思靈敏,可算是解了我們的難處?!辟R裕笑著又對鐘撰玉一拱手,馬屁拍的無比自然。
鐘撰玉自是知道若是沒有自己,賀裕也定會想出別的法子全身而退,但還是很客氣的收下了他的恭維——好聽話誰不愛聽?。?p> 然后另一個說好話的拓跋林也騎著馬兒顛顛地就過來了,但經(jīng)過剛才鐘撰玉扭頭的事,自覺要內(nèi)斂的拓跋林憋了半天只憋了一句:“郡主真厲害!”
“……謝謝?!?p> 或許是看鐘撰玉的表情有些冷淡,秦義中主動介紹道:“撰玉,拓跋將軍準(zhǔn)備跟我們回去,投靠我們大渝?!?p> 鐘撰玉的眨巴眨巴眼睛,給秦義中使眼色:厲害啊!幫北夷打西戎,還能拐一隊(duì)西戎軍回來,畫本子都不敢這么寫!
秦義中也眨眨眼:碰巧罷了。
兩人眼神交流完畢,鐘撰玉對拓跋林的態(tài)度肉眼可見的熱情起來:“原來是拓跋將軍啊,歡迎加入我們大渝!”
賀裕在一旁捅了捅秦義中:“你瞧瞧郡主的說話水平,‘歡迎加入我們的大渝’,再看看你,‘投靠我們大渝’,怪不得我們一行那么不順,都怪你不會說話!”
秦義中:我覺得我有點(diǎn)冤。
現(xiàn)在北夷人都走光了,在場的都是自己人,拓跋林與鐘家軍眾人簡單寒暄后,就又回了自己的軍隊(duì)中,召集談話,畢竟去大渝是自己一個人的想法,他不能替他的士兵們做決定。
“我們拓跋一家兩代人對王上一直是忠心耿耿,幾十年間數(shù)次征戰(zhàn),不敢邀功,但也能說兢兢業(yè)業(yè)的做事,但王上卻就這么輕易的放棄我兒,實(shí)在令人寒心!”
說到這里,拓跋林看向拓跋巖,兩人都眼眶發(fā)紅,眼底盡是痛苦掙扎。畢竟他們祖祖輩輩都是西戎人,他們從小就在西戎長大,親朋好友都在西戎;接受的是西戎的教育,吃的是西戎的糧食,如今要背叛自己一直盡忠的國家,實(shí)在太令人難受。
底下的士兵如果炸了鍋一般亂成一團(tuán),眾人竊竊私語,卻還牢記軍中嚴(yán)律,不敢亂動。
半晌,拓跋林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道:“這個是我拓跋一家的決定,你們可以自行選擇去還是留,我不干涉。若選擇繼續(xù)跟著我的,未來我必以手足帶之,若選擇留下的,我亦會留下所有軍資,方便你們回西戎復(fù)命?!?p> 說罷,便閉起了眼,等待他們商議出一個結(jié)果。
士兵們的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只有五分之一的人愿意繼續(xù)跟著他,另外五分之四的人選擇留下。
拓跋林并不意外他們選擇留下,畢竟他們的家人都還在西戎,但愿意跟著他走的人數(shù)倒讓他著實(shí)吃了一驚,竟有7000余人!
細(xì)細(xì)看去,除了家中無牽無掛的,就都是平日里與自己志趣相投,對王上的殘暴有所不滿的士兵。雖說底下人心中想法各異,但拓跋林心中仍舊感動,帶著拓跋巖當(dāng)場就跪在了他們面前,磕了一個響頭:“我拓跋家,定不辜負(fù)兄弟們的信任!”
這七千人也齊齊跪下,對著拓跋父子倆磕頭道:“末將定隨將軍左右!”
這是該有多深的感情,多重的信任,才敢什么都不顧就隨著自己的將軍換一個國家?
這一幕著實(shí)觸碰到了鐘撰玉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使她感動不已。
直到與他們踏上了回北望城的路,她才從剛才感動的情緒中脫離,問道:“我們推斷你們已被困在北夷,爹爹才遣我?guī)Я吮鴣碓鲈銈儎倓偰鞘窃趺椿厥???p> 秦義中指了指賀裕道:“這你可要問賀裕,主意都是他出的?!?p> “哪里哪里,秦將軍也幫了很大的忙的?!辟R裕一邊謙虛一邊說起來:“我們十多天沒收到你們的信后,料定信已被攔截。草原王將我們困在草原腹地,那定不止單單只攔截信,怕是有專人盯梢,于是我們就將計(jì)就計(jì)……”
“妙??!”聽完賀裕講述事情的原委后,鐘撰玉真心贊嘆道:“故意放出假消息,讓草原王自以為能漁翁得利,實(shí)際卻聯(lián)系了身為俘虜?shù)耐匕蠋r,與他做了交易。草原王定是想不到自己中了這連環(huán)套!”
賀裕又謙虛一笑:“我們當(dāng)時也沒辦法,四周都是北夷的人,唯一能直接聯(lián)系到的外部勢力只有拓跋巖了。這還是秦將軍與那昆于成虛與委蛇了好一番才有機(jī)會見到的。”
“你們是真的好厲害!”鐘撰玉毫不客氣地夸贊道。
被一個小輩這么直白的夸獎,秦義中老臉一紅,轉(zhuǎn)移了話題:“那你們那邊什么情況,永年怎么受傷了,你又怎么只帶了幾千人就來救我們?”
鐘撰玉眉頭一耷拉,道:“這就說來話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