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溫暖的少年
洛長里口中不太好的消息指的便是早戀，步入初中，老洛覺得小升初就是一道分水嶺，孩童成了青少年，兒童節(jié)你都不用過了，變成了五四青年節(jié)。
此前，為了讓洛書亭能有這樣的意識，三令五申道不能早戀！
那個年代，早戀是羞恥的、家教不好的行為，讓人瞧見了會被戳脊梁骨。
學(xué)校里確實有這樣的苗頭，同學(xué)間還盛有傳聞，什么某某對某某一見傾心，在一起了，怎樣怎樣的。
正值朦朦朧朧的青春期，對異性會有好奇，隨之帶來莫名的悸動與好感，正在發(fā)育的男生女生們，對這種奇怪的生理反應(yīng)只覺害羞。
漸漸的，班上會有女生圍在一起，小聲說著彼此間私密的話題，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男生們則似懂非懂的瞎起哄，彼此嘲笑變聲期那嘶啞難聽的聲音。
徐清風(fēng)就處于變聲期，只不過他很少說話，旁人不清楚罷了。她倒是有辛聽到過，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是覺得好笑，沒忍住笑出聲來，徐清風(fēng)瞪她一眼后，再也不肯跟她說話。
他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怪異，粗粗的，還帶著沙啞，搭上他這張沒什么表情的稚嫩的臉，有點反差萌。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后，洛書亭再三檢討，徐清風(fēng)的臉色稍稍緩和，卻是怎么的都不愿意跟她說話，實在不能不說時，他就用筆寫在草稿本上讓她看。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初二下學(xué)期，整整一個寒假過去，當(dāng)初因為她笑他變聲期的不高興大抵都散了，是以，在學(xué)校大門口，洛書亭穿著新買的棉服站在梧桐樹底下沖不遠處的徐清風(fēng)招手，他才會朝她輕輕點頭吧。
初二，不止迎來了傳說中的生地會考，還有一個新變化是徐清風(fēng)不再叫徐清風(fēng)了，改叫徐清行。
當(dāng)老師站在講臺上念出這個名字時，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就是想不起班上有誰叫徐清行。
“就是咱們班的第一呀，徐清風(fēng)?！?p> 底下一片嘩然。
唯有洛書亭正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一筆一劃認真寫著他的名字，行字那一勾勾上，洛書亭獻寶似的把草稿紙推到他面前。
“怎么樣？我寫的還行吧，雖然比不上你的字?！?p> “徐清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名字寓意很好呀。”
洛書亭笑起來，眉眼彎彎，臉上還有肉嘟嘟的嬰兒肥，很可愛。是的，跟其他女生相比，她只能用可愛形容。
“看得過去?！毙烨逍袘?yīng)著，聲音還帶著變聲期的沙啞。
“那你也寫寫我的名字吧?！甭鍟ぐ压P遞給他。
徐清行看了她一眼，沒接她手里的筆，自己從桌子上拿了支，低頭開始寫。
他寫的快卻不急，沒一會兒，洛書亭三個大字就躍然紙上，看著那筆跡，她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的名字可以寫的這樣好看。看來，以后要多練練了。
余光瞟到了語文兩個大字，她才發(fā)現(xiàn)，“呀，寫錯地方了?！睂懙搅私炭茣稀?p> “難道是我遞錯了？不應(yīng)該啊……”她眼神不至于這么差勁。
伸手去翻，就看到不遠處郝然寫著徐清行三個字。好像是她剛寫上去的，完了，自己眼神是真不好。
“那個，要不我跟你換本吧？”洛書亭小心翼翼商量著。
“不用?！毙烨逍兄苯影褧者M桌柜里。
洛書亭默默看著他一系列動作，又開始去給新發(fā)的書寫名字，寫著寫著看到一本《生物總復(fù)習(xí)》。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開始道:“同學(xué)們，這個學(xué)期呢我們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wù)——生地會考?？刹灰】催@個考試，會影響到大家的中考，考試成績最終會加到中考成績當(dāng)中，一定要重視！”
“生地會考？有生物，那不就有地理了？”洛書亭趕緊去翻書，果不其然看到了《地理總復(fù)習(xí)》。她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不太愉快的日子。
她除了物理不行，生物和地理也不怎么樣，勉強及格，距離優(yōu)秀還很遠。
地理，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次課上，老師要抽同學(xué)答題，宋詞那會給她丟紙條，她抬手接的時候老師正好轉(zhuǎn)過來，看著她欣慰一笑。
“好，這位同學(xué)，很積極，那就你來回答一下圖中的氣候類型是什么？”
洛書亭在眾人的目光下又尷尬又窘迫的站起來，盯著書上那看不太懂的圖，硬著頭皮答了句，“地中海氣候?！?p> 地中海氣候是她聽過最多的。
那會徐清行正生她氣，當(dāng)然不會救場，直接無視她求救的目光。
“什么？地中海氣候？？同學(xué)，這是非洲中部！”地理老師滿臉的不可置信加怒火。
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她被罰抄這道題二十遍，以致于到現(xiàn)在對地中海氣候的特征記得滾瓜爛熟。
真是記憶猶新。
“徐清行，區(qū)區(qū)生地會考，你是閉著眼都能過吧！”
她就不行了，想要拿到八九十分，還是很有難度的。
誰知，他道:“不能?！?p> “為什么？”
“閉著眼看不到試題?！?p> “……”好吧，打擾了。
同樣是學(xué)霸的宋詞，關(guān)注點同樣不在生地會考，原話是:“不過就是所有知識點綜合考一遍而已，有什么難的?！?p> 洛書亭:“……”
“不過你知不知道徐清風(fēng)為什么突然改名字啊，徐清行……嗯，還是徐清風(fēng)好聽?！?p> 洛書亭搖頭，“不清楚?！?p> 事實上，洛書亭還是知道那么一點的，她有聽過年來家里的人提到過。據(jù)說是徐清風(fēng)家有一個親戚中風(fēng)了，家里人覺得他的名字跟中風(fēng)撞了，不太吉利，風(fēng)水不好，這才改了名字。
不過她潛意識里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徐清行本人大概也不想被人評頭論足，所以，她選擇不說。
宋詞本也就隨口一問，小女生之間要八卦的東西太多了，不差這一個，沒一會兩人就從隔壁班某某出了名的戀愛史聊到了女生的青春期正常生理反應(yīng)。
“誒，書亭，你現(xiàn)在有沒有來那個？”宋詞拉著她走到樹底下，紅著一張臉小聲問道。
“什么？”洛書亭沒反應(yīng)過來。
“月經(jīng)??！”
“……”她也紅了臉，才道:“沒有?！?p> 關(guān)于月經(jīng)，在小學(xué)的思想品德書上就有相關(guān)說明，她看到過。
“我前段時間來了，嚇死我了，還以為內(nèi)出血，后來還是我媽發(fā)現(xiàn)不對勁跟我普及了下這方面的知識。”宋詞小聲說著，從兜里拿出這個被折成方塊狀的東西。
“這是衛(wèi)生巾，來月事的時候用來墊的?！彼卧~跟她說了一下使用方法，又道:“還有，跟個人身體有關(guān)，有些人可能會痛經(jīng)，就是肚子疼?！?p> “我現(xiàn)在跟你說這些，是怕你到時候傻了，不知道怎么辦，我跟你說的都記下了吧？”
洛書亭點頭，知曉宋詞的好意，一股暖意在心間。
父母離婚后就剩她和洛長里，她沒有母親在身邊，自然也沒人跟她說這些東西，洛長里一個大男人也不懂這些事。
兩個人又在樹底下站了好一會，直到上課鈴響起，才依依不舍回了教室。
自那天后，洛書亭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自己的身體變化，但凡有點風(fēng)吹草動，立刻跑去衛(wèi)生間，這么折騰來折騰去大半個月，大姨媽遲遲沒來造訪，洛書亭也就沒那么在意了。
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生物和地理的復(fù)習(xí)上，那兩本總復(fù)習(xí)的書被她從學(xué)校帶回家，從家?guī)У綄W(xué)校，路上看，下課后，在家吃飯前看，睡覺前也看。
偶爾在回家路上遇到不懂的就問徐清行。
在她緊趕慢趕一個多月后，迎來了第一次測試，結(jié)果不盡人意，還是剛剛及格。
眼瞅著就到四月中旬了，離考試不過兩個月的時間，這個成績對她來說無疑是個打擊，好似她那么長的一段時間里的努力都沒有起色。
就在她萬念俱灰之際，徐清行拿著她的卷子，“這次考試難度確實有點大，像你這個成績還行?！?p> 徐清行向來不會安慰人。
“你要看的不是這個成績，你現(xiàn)在的分數(shù)不能代表你會考的分數(shù)。”他頓了頓，又道:“你要做的應(yīng)該是把錯題都看一看，弄清楚自己為什么錯，一個一個去找原因?！?p> 那天，他陪著她在教室里待到很晚，耐心的給她講題，幫她分析。
并且自己找題測試她，整個過程時間過得特別快。
天色暗了下來，教室里的燈亮著，時不時還有叔叔催他們下去。
洛書亭寫著寫著只覺得小腹一股暖流流過，說不出的異樣感，她沒太在意，只想著趕緊把題做完，好早點回去，徐清行已經(jīng)陪了她很久了。
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小時，外面的天都黑了，她這才開始收東西。
東西不多，她收的也快，她坐在外面，徐清行的位置在里面。她率先站起來，給他讓個位置出來。
這時，徐清行突然出聲叫住她，臉上還帶著不自然的紅暈，“洛書亭……你的褲子……”
“怎么了？”
她向后看，什么都看不到，目光掃到凳子上紅色的痕跡，她一下子明白了，臉刷的一下跟煮熟的螃蟹似的，熱氣騰騰。
第一次來月經(jīng)，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洛書亭有點慶幸，還好是徐清行，不然她更尷尬。
她今天好巧不巧穿著白色的褲子，染在上面的紅色著實顯目。
“怎么辦……”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在男生面前，尷尬害羞之余更多的是心慌，手足無措。
她總不能拿書包擋吧，且不說擋不擋得到，那樣走起路來豈不是很奇怪。
到底是見多識廣的學(xué)霸，徐清行很快淡定下來，沉思過后，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圍在她腰間。
“好了?！?p> 四月份的天氣，不冷不熱，還是穿兩件衣服的。徐清行脫了外套，只剩一件單薄的長袖，風(fēng)吹過時，她看著都冷。
“謝謝！”她甜甜笑著，沖他感激道。
“我們回去吧?！?p> 洛書亭點頭，“好?！?p> 徐清行抓起書包就走，把教室里的燈關(guān)了，瞬間，一片漆黑。
樓道里沒有燈，天還沒完全黑，但能見度很低。
下樓梯時她總怕自己一不小心踩空，本就有些慌神的她更慌了。
黑暗中，一雙手拉住了她的手，手心里傳來的溫度，很暖。
那是徐清行的手，這還是她第一次觸碰到他的手，這樣拉著。
很安心的感覺，洛書亭感覺到那顆不安的心平穩(wěn)下來，她跟著徐清行的步伐下了樓梯。
一下去，徐清行就放手了，掌心里還殘留著余溫。
校園的道路兩旁有淺淺的燈光，走出校門口就到街上了，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在一家便利店門口，徐清行停了下來，對她說了句:“等我一下，兩分鐘?！闭f完，拔腿就跑。
洛書亭站在原地，看著周圍略有些熱鬧的人家，有些家里已經(jīng)開始吃晚飯了，橘黃色的燈光泛著暖意，她腰間還圍著他的外套。
徐清行很快就回來了，就像他離開時說的，兩分鐘。
兩分鐘后，不對，也許還沒到兩分鐘，他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洛書亭面前。
他還只是一件單薄的長袖，書包已經(jīng)放下了，攥著手里的東西，他說，“我們進去吧?！?p> 便利店小小的，里面的東西卻很齊全，兩個人一路走到最里面，終于在角落里的一層架子上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擺著的一排都是同一個牌子，藍色的包裝寫著花香兩個字，洛書亭不好意思看向徐清行。
后者會意，別過頭去。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少年小小的身上，周圍散發(fā)著淡淡的暖意，洛書亭想，這大概是徐清行最不讓人覺得難以接近的時刻。
她收回目光，從中隨便拿過一個包裝，這才想起事發(fā)突然，自己身上并沒有錢。
“我……沒帶錢。”
這確實讓人過于尷尬了，第一次買這種東西居然是和男生一起，而且沒帶錢。
徐清行反問，“拿好了？拿好了我們就走吧。”
徐清行領(lǐng)著她走到收銀臺，在老板娘別樣的目光下鎮(zhèn)定的付款，沒有多余的表情。
站在他身邊的洛書亭還是清楚的看到他那紅透了的耳根子。
其實，也沒看上去那么淡定啊。
出了便利店，洛書亭拎著手里的東西，不好意思的開口道:“那個，衣服我會幫你洗干凈的，錢我明天給你，今天謝謝你了！”
說完，不等徐清行說什么，落荒而逃。
她真怕他說送她回家，不行，太尷尬了。
但，徐清行，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