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孤身入虎穴(七)
屋外,寒風(fēng)吹動枯枝帶來沙沙響聲,格外孤清。
耶律齊澀聲道:“你知道什么……”
阿錚道:“我肯定沒有你知道的多。但無論遇到什么麻煩,一旦松手,就是錯過。”
錯過?然而就算是在一起,朝夕相對,又能維持到什么時候?誰能不圖個新鮮?誰能不日久生厭?甜意散去,風(fēng)過無痕。
耶律齊道:“好了,我見你,不是為了這些兒女私情的?!?p> 阿錚笑道:“你要我做什么?刺殺遼帝?”
耶律齊道:“不用。我只有一個要求:遼帝死后,你助我登基。”
阿錚道:“我自認(rèn)為沒有那樣的本事?!?p> 耶律齊道:“難道你沒有得到至樂門?”
阿錚道:“我與你不同,沒有那么貪婪,師父肯收我為徒,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p> 耶律齊把深究的目光投向我,“那么至樂門是給了夭夭?”
我忍不住笑起來,“我不會武功,要那個門做什么?就像守不住寶藏的人,不怕被覬覦之輩殺了嗎?”
耶律齊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上官錚,你拜無樂子為師,沒道理不覬覦至樂門龐大的網(wǎng)絡(luò)。”
龐大網(wǎng)絡(luò)是什么?我看向阿錚,他的眼睛里同樣有著疑問。
皇子衍嘆道:“原來你抓我和夭夭就是為了至樂門??上阋?,因為那個什么網(wǎng)絡(luò),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
屋子里靜悄悄,只聽見屋外北風(fēng)呼號。還是落葉凋零的季節(jié),這里卻遠(yuǎn)比京都冷得多。
眼神比屋外的天氣還要陰寒,耶律齊道:“上官錚,你在遼國需要我的庇護,而我成就大業(yè)需要你的幫助。合作對我們彼此只有好處,沒有壞處?!?p> 阿錚笑道:“其實你也沒有把握,所以才捉了夭夭和阿衍,唯恐我不為你盡力?!?p> 耶律齊苦笑,“我知道,端木夫人過世得早,你吃了不少苦。而我和你一樣,母親在我不足一歲的時候就病逝了,我甚至連母親長什么樣子都不記得。聽乳母說,我母親死后沒多久,父親就娶了母親的侍女賢什為妻?!焙抟鈴囊升R的眼睛里閃過,他接著道:“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以為耶律勝比我小兩歲,然而當(dāng)年來慶賀他出生的人,應(yīng)當(dāng)都還記得那個剛滿月的嬰兒已經(jīng)能夠獨自站立?!?p> 我知道耶律齊說自己的身世是想勾起阿錚同病相憐,從而幫他奪得帝位,但我從這個故事里似乎得到另一個結(jié)論:不管是哪一國,男子總會棄妻子于不顧,一味投進(jìn)瘋狂的愛戀。這場愛戀只會讓男子不知道禮義廉恥、忘記身上的責(zé)任、傷害自己的妻兒。
耶律齊道:“小時候我莫名被丟在荒無人煙的草原上、中過毒、還險些被驚馬踩死。上官錚,只有你才懂我的這些經(jīng)歷,了解我心里的恨意?!?p> 阿錚目光幽遠(yuǎn),似乎也在回憶,“你恨什么,我理解。但這與遼帝有何相干?說到底,不過是你的野心。”
耶律齊道:“賢什原本不是我母親的侍女,而是大賀守義母親身邊的侍女,因為察覺賢什不安分,轉(zhuǎn)手將她給我母親做陪嫁。母債子償,我這么做沒錯?!?p> 我不知道耶律齊這樣尋仇對不對,但他執(zhí)念強烈,似乎鉆了牛角尖。
耶律齊看著我,冷靜道:“我知道你對我妻子和王爺下了毒?!?p> 他發(fā)現(xiàn)了!真的發(fā)現(xiàn)了?我嚇的幾乎不能呼吸,就聽皇子衍道:“呵呵,別逗了,夭夭有那種本事,我們現(xiàn)在就不會被困在這里了?!?p> 耶律齊大笑,“你們以為我會在乎?要是在乎,何不早就逼著你們拿出解藥?”笑聲里滿是狂放,“王爺,一直以來我都希望他死的不要太痛快!至于我那位好妻子,要不是她,我何至于親自把瑟瑟送給大賀忠義!”
中毒的都是耶律齊厭惡的人。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弄巧成拙,辦了件蠢事,瞬間渾身冰涼麻木。
耶律齊道:“那年無樂子知道我母親死后的事情,便悄悄來到我身邊,每天夜里親自傳授文治武功給我。雖沒有師徒之名,但在我心里他始終是我唯一的師父,這世上最親近的人?!?p> 阿錚問:“為什么師父從沒提起過你?”
耶律齊道:“為成大業(yè),我請師父助我一臂之力,師父不愿意,干脆不辭而別。”
原來如此,怪不得義父沒提過他,想必是極力反對。也是,義父灑脫不羈,不喜追逐名利,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有離開了。
阿錚道:“耶律齊,我還是覺得你在用自己遭受的不幸作為借口,成就自己的野心。但我要幫你拿回你該有的東西,原本就應(yīng)屬于你的東西?!?p> 我明白,阿錚在耶律齊的身上看見了自己,所以才會幫他。
耶律齊笑道:“你自己呢?你與我合作沒有好處么?一旦我達(dá)成愿望,你離你的目標(biāo)還遠(yuǎn)嗎?”目光轉(zhuǎn)向皇子衍,“還有你,宗政衍,我不信你不想得到圣武帝的器重,繼承大業(yè)?!?p> “耶律齊,為了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與你合作?!被首友苣抗饩季嫉?。
他們都被耶律齊這個壞蛋煽動了!我心里著急,卻無計可施。
耶律齊笑道:“一言為定!師弟,盡管你不喜歡我這么叫你,我還是要叫你師弟。你幫我拿回我應(yīng)得的,我覺得這買賣也不錯!”
知道事情已經(jīng)沒有了回轉(zhuǎn)的余地,我失望地坐著,冷眼旁觀。
耶律齊對我道:“師妹,干嘛一臉喪氣?我們已經(jīng)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你再也不用擔(dān)心在遼國有任何麻煩,應(yīng)該高興才是。”
我冷淡道:“耶律將軍這樣亂攀交情可不好,義父不認(rèn)你,我也不會和你有什么牽扯。再說,我一介女子在遼國安安分分做廚娘,能有什么麻煩?”
耶律齊忽然溫和道:“夭夭,你不想見見瑟瑟嗎?”
瑟瑟?心里猛然一抽,顧二娘子、瑟園、酷似阿娘的皇后……驟然清明,我驚疑不定地看向耶律齊。
他對我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