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走了多久,蘇鴻覺著自己還沒死真是個奇跡。她已經(jīng)有些抬不起步子了,腦子支撐著她拖著腿往前拖動自己的身體,鞋子也早就磨破了,腳上的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于往前走。
腦子還清醒時,她好像是想在這困境中找一個突破點,夕闕費心費力設(shè)這個陣,定是與自己身上的秘密有關(guān)。或許,她能從中得到些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但現(xiàn)在她腦子十分不清醒,卻仍然有一種吸引力,吸引著她往前走,讓她覺著,就算是爬她也要爬過去,像她想回家的執(zhí)念一樣。
蘇鴻感覺自己真是瘋了,可她控制不了自己,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在模糊的視線中,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一棵大樹,樹上結(jié)了好多好多水靈靈的紅果子,應(yīng)該是酸甜多汁,又解渴又能填飽肚子。
蘇鴻本能一樣向大樹靠近,越走近這棵樹就越大,而且金光閃閃,如同沐浴在曦光之中。
隨著蘇鴻走近,她被金光徹底籠罩在樹下,身上的傷口瞬間愈合,也不餓不渴了,神力似乎也回注了全身。
唯有腦子還是昏昏沉沉,蘇鴻正舒服地想要睡著時,意識海忽然間驚濤駭浪般翻滾了起來,只覺頭痛欲裂,欲閉的眼睛也登時睜開。
看見光的一剎,蘇鴻的視線卻又瞬間暗了下去,她好像失去了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權(quán)。
過了一會,記憶也開始變得混亂。
她一會是顆果子,在樹上搖啊搖,看日出日落,一會化身成人,在一座山頭巡視,有人闖進來她就驅(qū)逐,可她卻不能踏出這座山一步,又或者在某個茶館聽書,聽得正興起時,又忽然走到了繁華的街道上。
記憶像斷了線的珠子,跳躍著,高低錯落,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蘇鴻還是元落。
她掙扎著在這些破敗不堪的記憶里拼拼湊湊,終于理出了一條完整的記憶,她是蘇鴻!
但元落的記憶卻越來越多,海水般涌進自己的腦子,不停地沖散她原有的屬于蘇鴻的記憶。
兩份記憶雜糅融合,蘇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她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想把元落的記憶隔絕出去,卻如同指間沙,怎么也堵不住。
“水各!”
心急之下,蘇鴻喚出了水各劍,有劍在手她安心了許多,終于能冷靜下來思考自己的處境。
蘇鴻抬頭望著這棵金光耀眼的大樹,一切都是從這棵樹開始的,那么,就砍了它!
水各感受到蘇鴻強烈的意念,竟然自己變換了形態(tài),從劍變成了一把斧子。
蘇鴻將神力灌注到斧子之上,雙手持斧,一下,一下地朝樹的根部砍去,每一次都比上一次力氣更大。
大樹劇烈搖晃起來,墜著的果子活了一般亂跳,卻偏偏掙脫不開樹枝,呼呼撲簌的聲音像求救的呼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空洞悠遠的聲音忽然籠罩過來,由遠及近,漸漸真實。
蘇鴻朝聲音的方向望去:“終于出來了,夕闕?!?p> 從侵入自己意識的記憶中,蘇鴻已經(jīng)猜到這棵樹和自己現(xiàn)在這殼子的聯(lián)系。
她了然一笑,斧子再次被舉了起來,不知道砍了這棵樹會怎么樣?那就試試。
夕闕眼見斧子再次落到扶桑樹上,也不再故作高深,瞬間現(xiàn)身出現(xiàn)在了蘇鴻身側(cè),一把抓住水各:“你找死???”
但水各認主,怎會任由夕闕控制。
蘇鴻松了手,意念一動水各便重新回到了她手中,雙手落下又是重重一斧,頭也不抬道:“是不是找死,砍了不就知道了?”
夕闕沒想到蘇鴻絲毫不聽勸,她原只是想試試能不能喚醒元落,這幻境一路走來她以為蘇鴻的意識已經(jīng)被壓制了,結(jié)果不僅沒成功,反而把蘇鴻逼得有些崩潰。
夕闕多次勸解無用,只好在一旁靜立看她砍樹。
蘇鴻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直砍一直砍,再砍這樹就真要倒了時,夕闕終于又開了口:“別砍了,這不過是個幻境?!?p> 怕她不信,夕闕將蘇鴻之前吃掉的干糧也拿了出來:“看,這是你的干糧,根本沒吃,不過被幻境隱藏了起來,所以這樹你砍了也沒用,別白費力氣了?!?p> 蘇鴻聽到這停了手,把干糧從夕闕手中接了過來,然后放進儲物袋。
在夕闕來不及反應(yīng)之時,一斧子掄下去,扶桑樹隨之應(yīng)聲而倒。
同時,蘇鴻一口血噴涌而出,陣法幻境也跟著破了。
蘇鴻將嘴角的血用手背擦去,“呵”了一聲道:“這不也沒死嗎?”
夕闕收回將扶未扶的手,道:“多日不見,你聰明了不少,這陣法是我借了一絲扶桑之力所設(shè),砍了這棵扶桑之力所化的扶桑樹,陣法自然就破了?!?p> 夕闕話落,整個曦光慢都顯得安靜了許多。
水各在蘇鴻的意念下重新變回劍的形態(tài),蘇鴻甚至沒抬頭看夕闕一眼,只一手舉劍,一手撫上劍刃,確認劍刃未卷。
夕闕打破了寂靜,又道:“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扶桑樹和你這具身體之間的關(guān)系?”
蘇鴻抬眸,忽而蹬地而起,雙手持劍,在夕闕震驚的目光中,插入了夕闕的心臟。
聲音聽不出喜怒,卻每個字都擲地有聲:“你還是留著等我入了地府再說吧?!?p> 沖力將夕闕壓倒在地,蘇鴻跟著單膝壓在了夕闕身上,將劍又深送了幾分。
夕闕喉間血瞬時涌了上來,咽得不太及時,血從嘴角流了出來,但她因震驚放大的瞳孔卻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夕闕盯著蘇鴻,抓著她的手將劍拔出了自己身體,血液跟著噴射而出,灑了蘇鴻一臉。
蘇鴻怔怔地看了一會夕闕,發(fā)現(xiàn)她被捅了一劍,竟然也沒顯得多么狼狽。
蘇鴻站了起來,水各還在滴血,夕闕的傷卻肉眼可見地愈合了。
夕闕見蘇鴻吃癟,呵呵笑了起來:“你這樣殺不死我的,不過你膽子倒是大了起來,扯平了?!?p> 蘇鴻撂了沾血的水各:“沒意思。”
見蘇鴻失落,夕闕又鼓勵道:“真想殺我,你得先自己活過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