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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

第十八章 唇亡齒寒

少年杯酒意氣長 發(fā)呆向日葵 3109 2020-02-02 12:16:47

  趙安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如若不然,怎么解釋城下這一片連延不絕的銀鷹旗?

  前幾天北軍那邊才報來消息,呂梁率軍接手李牧所領的防線,將企圖入境支援白起軍的司馬靳堵死在了荊門一線。那么誰來告訴我,眼前這群昭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從身邊幾位將校臉上那一般無二的如喪考妣,趙安知道自己還沒完全瘋,但是也快了。

  因為他堂堂丞相,竟然連面見大王的機會都沒有,每次求見都被郭開那個佞臣用蹩腳的借口擋回來。

  什么叫“王上不相信”?王上腦子是壞了嗎?這每日如同準時勞作一般,早飯用完就在城下列陣的幾萬士卒,有什么不信的?當日王上不是與自己一樣看到了嗎?

  這個丞相當?shù)囊蔡C囊了。

  趙安心知肚明,他這個丞相是幾方勢力相互妥協(xié)后才被推出來和稀泥的。身為宗室之人,他還算得王上信任,又娶了云家女子,云裳為首的外戚也不把他當外人,他又曾與李牧共同北擊林胡,故而在軍方也說得上話。

  同時他又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因此大家對他做丞相都沒意見,然而換句話說,也正因為如此,他誰都指揮不動。

  城下這支軍隊的統(tǒng)帥不知道是不是也瘋了,重兵屯于城下,每日卻只是在城下列陣站崗幾個時辰,給他趙安緊繃的神經(jīng)再擰擰緊,面對破開的城墻口子居然也不攻城,坐視趙安派人將城墻缺口勉強堵上也無動于衷。

  剩下時間就是在臨近邯鄲的鄉(xiāng)里城鎮(zhèn)上搜刮米糧,甚至都不是搶,據(jù)探子回報,他們居然還真的付錢!哪有軍隊行軍還隨身帶錢的?若是這位丞相知道這錢都是云祿“送”上的,恐怕去殺了那個隨著王使回京的家伙的心都有了。

  于是相比于被趙軍無償征用,這些總推說無糧可交的黔首居然更愿意資敵!當真是一群刁民!趙安恨得牙癢,直想率軍連同那些不知死活的農(nóng)民與那支莫名其妙的軍隊一起全部消滅。

  然而不能。沒有趙王的虎符,他根本沒法帶一兵一卒出城。而趙王的命令很清楚,他不相信城外有軍隊正在隨意游蕩,丞相必須堅守不出。

  趙安無可奈何。與征兵、募兵制相結合的昭國不同,大趙采用的是單一的征兵制。除了邊境守軍與王上私軍外,國中并無常備軍隊,時值寒冬,所征大軍早已遣散,要征募大軍,怎么也要到春種之后了。

  故而在南北守軍都被牽制,王軍又被嚴令不得出的情況下,堂堂強趙竟然真的拿眼皮底下這支人數(shù)并不多的軍隊毫無辦法。

  原本趙奢如能北上,與王軍兩相夾擊下,要摧滅敵軍易如反掌。然而隨著甘茂使魏,以河西地為餌,就輕易誘得魏王上鉤,強令公子無忌撤兵。騰出手來的王翦引軍北上,十萬大軍幾乎就貼在了趙奢的臉上。

  魏王也不想想,即便昭王守信還了他河西地,他守得住嗎?韓國即將滅亡之際,韓王痛恨昭王不宣而戰(zhàn),將上黨拱手送給了趙國。此后趙國隨即趁著魏楚大戰(zhàn),順勢拿下上郡,魏國就被分成了東西兩片。

  魏王也被迫遷都大梁,以免都城直面強昭兵鋒卻無后路,然而如此一來更讓西魏之地成了風雨飄搖的飛地,時刻有被大昭吞滅的危機。如今再給西魏加上一塊有何意義?

  相比于眼前這支雖然在趙國腹心亂竄,卻因為人數(shù)過少,無法實質(zhì)性威脅到王都的昭軍,王翦的軍隊一旦突破上黨,趙國立時就是滅頂之災。因此就是趙王想讓趙奢揮師北上,趙安拼了這條命也要攔住王命。

  另外一個讓趙安心驚肉跳的消息就是,甘茂在出使魏國大獲全勝后,居然既不回國,也不像自己猜測的那樣北上趙國議和,而是繼續(xù)向東,他居然要去齊國!

  這大昭的文武大員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此時魏國與昭國和談結盟,楚國被扶蘇穩(wěn)住,燕國因為子之之亂還未緩過勁來,又一向與趙國多有齷齪。如果此時齊國被說動來襲,后果不堪設想啊!

  李牧自回京后就被軟禁在家,沒有王命誰也不得見,而此時趙安連王上見都見不到,更無法請教李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見城下昭軍準時散去,趙安長嘆一聲,狠狠拍打城垛數(shù)下,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怏怏回府。

  趙安剛一進門,家老就急急來報,說有貴客在房內(nèi)等他。趙安想不出這個時候能來見他的是誰,疑惑入內(nèi),卻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老者正悠悠然品著溫酒,怡然自得。

  趙安驚喜出聲:“平原君!”

  “正是老朽?!壁w勝笑容可掬,“我欲去拜祭老友孟嘗君,相國可能助我?”

  孟嘗君田文都死了三十年了,此時有什么好祭拜的?趙安當然知道所謂祭拜不過是托詞,這位趙國另一根擎天之柱此去真正目的當是要入齊,將趙國東邊的天空也撐起來!說來悲哀,如今的趙國,竟然淪落到要讓兩位原本早有歸隱之心的老者來撐起趙國天下,趙安心頭欣喜與自愧交織,情緒復雜。

  趙安真心誠意,大禮參拜這位先輩:“安,愿效死命。”

  趙勝大笑還禮:“如此,大趙安矣?!?p>  ——————

  在趙國君臣猜不到的地方,也有人為他們的存亡而奔走。

  太子丹要求見父王,沒人敢攔著。這位太子與別國太子,甚至是歷史上所有太子都不同,這位太子丹在燕國的聲望地位,隱隱還在其父燕王喜之上。外人都以姬喜逼子之還政而對其稱道不已,只有燕國朝堂自己人才知道,真正將子之趕下臺,使燕國從內(nèi)亂中平復的,正是這位隱在幕后的太子,姬丹。

  一聽說自己兒子要來,燕王喜開心不已,連忙放下食箸(筷子),吩咐左右再上一副餐具桌案。

  太子丹進得殿來,先是一絲不茍地對父王大禮參拜,然后止住宮人端菜上飯,朗聲對父王道:“兒此來是有要事要請奏父王?!?p>  燕王喜看著眼前英武的兒子,越發(fā)喜愛。哼,要說為王,他姬喜或許比不得那個雄才大略的昭王政,但若論生兒子,十個嬴政加起來也不如他一根手指頭。

  比起那個都快及冠了,唯一拿得出手的功績不過是只敢出使自家娘舅之國的扶蘇來,他燕王喜的兒子雖然年輕兩歲,就已能推翻權臣,獨當一面了。更為難得的是,如此少年得志的太子,能謹守本分,將權柄全部回歸父王,也不居功自傲,對父王執(zhí)禮甚恭。

  太子丹但有所請,姬喜一般都不會否決,此時聞聽兒子有事啟奏,溫言問道:“我兒何事???用過飯了嗎?”

  “回父王,用過了?!碧拥ぎ斎粵]吃,他是接到趙勝密信后直接從軍營趕來的,哪有功夫吃飯,“軍情緊急,需要我王盡快定奪。”

  燕王喜一副沉著自定的面容,似乎智珠在握,這讓太子丹有些琢磨不透。自己這個父王一向是大驚小怪的性子,怎么突然變得如此沉穩(wěn)。來不及多想,太子丹壓下疑惑,“兒收到密報,大昭外相甘茂赴齊,企圖與齊國共分趙國。若趙國被滅,我國危矣,請我王發(fā)兵救趙?!?p>  燕王喜笑道:“趙國與我國常有刀兵往來,此前還從僭臣子之手上割得三十余城,一直不肯歸還。如今亡國在即,怎么好意思來求救?”

  太子丹早知王必有此問,沉著回應道:“父王知我傾慕四君子,因此也多養(yǎng)門客士人,雖無法與孟嘗君比肩,也很是收攏了不少奇人。”

  “我兒此舉早已傳為美談,更被人稱為新孟嘗,孤怎能不知。”

  太子丹口稱謬贊,繼續(xù)道:“有一奇人,名叫癢,此人游歷頗多,腹中無數(shù)軼事雜談,聽來雖初覺天馬行空,后想來卻回味無窮,很有道理。”

  燕王喜來了興趣,笑道:“奇人異事,多寓意深長?!?p>  “是。有一日,就聽他說,有次他途徑夜郎國,路邊見有一人,不知發(fā)了什么瘋,非要用刀割掉自己的嘴唇,他大惑不解,就去問原由?!毖嗤跸膊蛔杂X被吸引了注意,身體前傾,聽得聚精會神,太子丹心中歡喜,知道父王喜歡奇談,以此說之果然效果拔群。

  太子丹繼續(xù)講故事,聲情并茂,“那人回道,'我的嘴唇一直磕碰我的牙齒,怎么勸都不聽,我又不能拔掉用來吃飯的牙齒,于是只能割掉嘴唇了。'”

  燕王喜哈哈大笑:“這個夜郎蠢才,豈不知失去了嘴唇的保護,牙齒在寒風中也失去了保護啊?!?p>  太子丹趁機進言:“父王說得很有道理,這就是唇亡而齒寒的道理啊。如今趙國就相當于我大燕的嘴唇,大燕之所以能不受強昭的兵鋒威脅,除了父王厲兵秣馬使人不敢犯,更重要的在于,雖然與我國多有磕碰齷齪,但卻幫助擋住強昭的趙國存在。一旦趙國滅亡,昭國下一步的兵鋒所指,必定就是燕國了。父王不可不察。”

  燕王喜連連點頭,但是語氣遲疑:“可孤已經(jīng)答應了甘先生,要與楚國共分齊國,恐怕沒有余力幫助趙國了。”

  甘先生?太子丹亡魂大冒,難道是……

  果然見問詢而來的甘茂在宮人帶領下走進殿來,對燕王喜鞠躬行禮:“見過燕王?!庇謱φ痼@失態(tài)的太子丹行禮,“見過太子?!?p>  太子丹忘了回禮,大驚失色。甘茂!他竟然沒有入齊,而是繞了一大圈,直奔薊城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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