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鏡子里的妖怪
那是兩個月前的周六早晨,時針剛指到了八點,田蜜蜜還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按她的習(xí)慣,不睡到日上三竿,渾身酸痛,是不會起床的。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晚睡晚起,才是她從家里搬出來獨立自主的真正目的。
突然,一個嘹亮的男聲從房外傳了進(jìn)來。
“起床吃飯了!”
一開始,田蜜蜜并沒在意。
她以為是住舊城區(qū)的老爸送愛心早餐過來,閉著眼哼哼了兩聲,表示自己聽見了。
然后,翻個身,繼續(xù)睡覺。
結(jié)果,那聲音猛地在她耳邊炸開:“別睡了,該起床了!”
那聲音突如其來、震耳欲聾。
嚇得田蜜蜜心頭一滯,差點背過氣去。
受到驚嚇的田蜜蜜憤怒地睜開眼睛,起身就要控訴她爸謀殺親女。說辭都是用了多年的固定格式:“把我嚇?biāo)懒?,你好再生個帶把的,繼承你那破木匠坊么?”
可坐起身的田蜜蜜光張著嘴巴,什么都沒說。
因為吵醒她的——
根本不是她爸田大力!
而是一顆光溜溜的鹵蛋。
這不,鹵蛋正瞪著眼睛盯著她看呢!
我去,這什么世道,鹵蛋都能成精!
——這是田蜜蜜的第一反應(yīng)。
可她看仔細(xì)些,這哪是什么鹵蛋精。
分明是個沒有胡子、眉毛,甚至沒有眼睫毛的禿頭男人。
難道是???
………
……
…
入室搶劫!
說時遲,那時快。
田蜜蜜一個翻身,鉆入床底,龜縮在里面。
拍拍胸口給自己定了定神后,田蜜蜜頗有江湖氣地朝床外喊著話:
“大哥,和氣方能生財!”
“咱們和和氣氣的,只說話別動手!我家里有什么您看得上眼的,盡管拿,別客氣。就當(dāng)是小妹我送你的見面禮?!?p> 劫匪大叔疑惑地看著床底,搔了搔頭:“你鉆床底下做什么呀?底下盡是灰,臟死了。趕緊出來!”
他貌似是被田蜜蜜這波操作打了個措手不及,都不知道能做點什么好,一個勁哄她從床底爬出來。
田蜜蜜才不聽他的,窩在床底繼續(xù)往外喊著話。
“大哥,你現(xiàn)在手頭緊,和我借點錢周轉(zhuǎn),那是朋友間的正常交往。沒問題的!”
“不過現(xiàn)在月初,我手頭也緊,真沒什么多余的錢。”
“但是我床頭的手機(jī),桌上的電腦都是今年新?lián)Q的,換個萬八千不成問題?!?p> “你敞開了拿。”
見田蜜蜜不為所動,劫匪大叔有些急了。
“你到底出不出來?”
田蜜蜜動都不動。
“大哥,我都說這么清楚了,你怎么還這么抓著我不放?”
“現(xiàn)在是月底,我的錢真的花精光了!要不這樣,你你過一個星期來,我下個月工資全給你留著?!?p> 田蜜蜜不肯出來,劫匪大叔也不是吃素的,他蹲下身,往床底一伸手,抓住田蜜蜜腳踝,就往床外拖。
田蜜蜜力氣小,掙不脫。
不一會兒,就整個人正面朝上,被劫匪大叔從床底拖了出來。
失去了床底板保護(hù)的田蜜蜜稍顯驚慌,但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
她拍拍在床底蹭到灰,站起身,又繼續(xù)和劫匪大叔周旋起來。
“大哥,我這人最有同理心的。”
“長這么大,考場有人作弊,我從來不舉報;坐車遇到黑的,我從來不還價;火車站的假乞丐,我回回都給錢?!?p> “因為我知道,世道艱難,生活不易,大家能遇見也是緣分使然。誰沒個難處呢?”
“家里的東西你放心大膽的拿,就當(dāng)我咱倆結(jié)個善緣?!?p> 田蜜蜜舌燦蓮花,又是見交朋友,又是結(jié)善緣,說得那叫一套又一套。
其實,她心里早打定主意,只要劫匪放松警惕,她就跑。
所以她嘴巴在動,眼睛沒在閑著。一邊說,一邊用規(guī)劃著最佳逃跑路線,想著找到機(jī)會就跑路。
不看還好。
一看,膽顫心驚!
奇怪,房間怎么變大了?
這床……
這門……
這家私……
這裝潢……
這……
這…………
這………………
這壓根不是自己房間!
【這不是搶劫,這是綁架!】
【一般的綁架案,如果肉票看到綁匪的臉,死亡率高達(dá)100%?!?p> 想到這茬,田蜜蜜吞了口吐沫,立刻改變思路,開始裝瞎。
“大哥,你別看我眼睛大,挺機(jī)靈的樣子。其實我是個高度近視?!?p> “不戴眼鏡,五米……不對,半米之內(nèi)人畜不分。完全是個睜眼瞎?!?p> “我連你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看不清楚,真的!”
“老婆,你今天怎么了?”
綁匪大叔一臉古怪地看著田蜜蜜:“盡說些胡話,是不是昨天晚睡覺又沒關(guān)窗戶,吹發(fā)燒了?”
“你剛才叫我什么?”
田蜜蜜也一臉古怪地看著劫匪大叔,心想自己一定是受驚過度,居然都開始幻聽了。
綁匪大叔:“老婆呀!”
“老婆你沒事吧?燒糊涂了?不認(rèn)識我了?”
說完,綁匪大叔上前兩步,探手想要探田蜜蜜的額頭。
他這一舉動,嚇得田蜜蜜猛地退后兩步,兩只小拳頭在胸前胡亂地掄著,像只沒斷奶的貓仔向猛虎亮爪子。
“你別過來了,你要是過來,老娘和你拼了?!?p> 綁匪大叔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田蜜蜜。
“老婆,我不是壞人,我是你老公呀!”
“你真燒糊涂了?”
“連老公都不認(rèn)識了?”
綁匪大叔的一聲聲“老公”,都快將田蜜蜜氣炸了。
她脾氣一上頭,也顧不得自己示弱賣好、趁機(jī)逃跑的策略,語氣格外發(fā)沖。
“燒,燒你個大頭鬼!”
“老娘才不是你老婆?!?p> “老娘根本不認(rèn)識你!”
“好好好,你不認(rèn)識我?!苯壏舜笫逡膊簧鷼猓Z氣溫和地發(fā)問:“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蜜蜜!”
綁匪大叔繼續(xù)發(fā)問。
“那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二十五了。”
“我說你到底想干嘛?來給我做人口普查的么?”
見綁匪大叔好像還好說話的樣子,田蜜蜜一下子忘記了自己的被綁架的處境,居然有些不耐煩了。
聽到田蜜蜜中氣十足的回答,綁匪大叔松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到梳妝臺,拿了塊手持鏡放在地上。
然后,他自覺地退后兩步。
“要不你先照照鏡子?!?p> 田蜜蜜不知道綁匪大叔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不管怎么說,手里拿個東西防身也是好的。
她飛快地往下一蹲,抓住鏡柄就起身,鏡子被她高高舉起。
一把小木鏡,硬生生煥發(fā)出了菜刀的氣勢。
“你到底想干嘛?”
田蜜蜜舉著木鏡,沖綁匪大叔色厲內(nèi)荏道。
綁匪大叔沖著田蜜蜜討好地笑了笑,指著那柄木鏡。
“你照照鏡子!”
這個要求著實有些奇怪!
但這里畢竟是綁匪大叔的主場,雖然他表現(xiàn)得很好說話。
可誰知道他是不是演的?
一等到自己放松,就突然暴起?
田蜜蜜眼睛咕嚕一轉(zhuǎn),還是決定按他說的做,想要他看看到底搞什么名堂。
只見田蜜蜜左手一翻,鏡面朝里,將鏡子舉到左側(cè)臉九點鐘方向。這樣既能提防綁匪大叔突然暴起,眼角的余光又掃看到鏡面。
然后,“咵嘰”一聲。
鏡子被摔在地上。
田蜜蜜臉色驚恐地指著地上的鏡子,語無倫次道:“妖……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