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大亮了,林二嬸在家慢吞吞的推石磨,時不時地透過窗口看向大門。
“作死的賤丫頭,都什么時候了,還不過來。”林二嬸恨恨的念叨著。
林二叔原本正靠著門柱抽煙,聽見這一句,順手就拿煙槍向林二嬸的肩膀抽去,大聲咆哮道:“還不是你這個敗家娘們,給她那么多糧食,心都被慣野了!”
林二嬸吃痛的叫了一聲,伸手揉著被打疼的肩膀,委屈道:“你是不知道那死妮子,我要是不把糧食給足了,她就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p> 林二叔一聽,更氣了,又使勁兒踹了林二嬸一腳:“她能吃了你?去,你現(xiàn)在就去,送上門給她吃,看她吃不吃!”
林二嬸順勢滾到院子的地上,撓亂了頭發(fā),哭天搶地:“天殺的小賤婦,害得老娘挨打,要不是老娘給你一口飯吃,你現(xiàn)在早都死了多少回了!”
林小龍和林小虎趁著大人打架,趕忙溜到廚房里,翻箱倒柜的找東西吃。
林二叔看著自己撒潑的婆娘,火更大了,正要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門口卻有人進來了。
原來是村長,還帶著幾個年輕男人。
林二叔暗道一聲晦氣,扭頭對著林二嬸吼了一句:“滾!”
林二嬸躲過一劫,趕忙爬起來進屋去了,走前還用手理了理頭發(fā),討好的跟村長笑了笑。
村長裝作沒看見,沉著個臉,嚴肅道:“林二柱,好好的日子不過,成天里雞飛狗跳,你對得起你大哥?”
林二叔沒說話。當初林大柱死前跟村長說,希望村里人都幫忙照多看著林小草,代價是將兩畝地捐給村里??烧娴人懒?,林二柱卻翻臉不認人,死活不承認有這事,村長帶人上門討要了兩次無果,也怕為了兩畝地丟了面子,此事便略過不提,可他和林二柱的梁子,也算是結(jié)下了。
林二柱不說話,村長卻不好干站著,只得率先開口:“村里來了仙人,要召集十二歲以下的孩子測仙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說不定仙人就要收了哪家的孩子當徒弟。你家的三個娃子,我已經(jīng)都給報上去了。明日一早就去村口集合?!?p> 還沒等林二叔反應(yīng)過來,林二嬸卻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躥了出來。
“村長,可是真的?”林二嬸喜不自禁。
仙人啊,自家孩子能去當仙人了。
村長不滿道:“我還能拿這事唬你不成?”
“太好了,我家小龍小虎能去當仙人了!”林二嬸樂的合不攏嘴,眼睛一撇看到自家倆兒子滿嘴塞滿了肉丸子吃驚的傻站在廚房門口的樣子,居然也沒生氣。
“村長,你可是鬧錯了,我家就倆娃?!绷侄幊脸恋馈?p> “林二柱,別的事情上,跟小草有關(guān)的,你糊弄糊弄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可欺瞞仙人的事情,我可容不得你放肆?!贝彘L一字一句正色道,“別就因為你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把咱們?nèi)鍍憾細Я??!?p> 林二嬸反應(yīng)過來,趕緊過來扯扯林二叔的袖子,滿面笑容的對村長說:“村長放心,小草那兒,一定沒問題,一定讓去,按時去!”
村長冷哼一聲,帶著人走了。
林二嬸這才扭過身子,仿佛剛才被林二柱踢打的人不是她,帶了絲嗔怒的嬌聲道:“當家的,就小賤婦那狐媚樣子,還真能成仙不成?為著這點小事又讓村長不高興?!?p> 林二柱陰著臉不說話,心里卻想著,林小草她娘那長相,八成也就是個青樓蕩婦,就那個傻子和她能生出個什么好玩意兒。哼了一聲,甩甩袖子回屋去了。
林二嬸也不在乎林二柱的惡劣態(tài)度,滿目喜悅的看著兩個傻愣愣兒子,至于他們沒有仙緣的可能性……呵呵,不存在的!
林小草看著手腕上的木鐲子,瞬間驚呆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到處去找那日日抱在懷里的木雕,果然遍尋不見??梢姡蛲碛H歷的一切,并不是夢境。
然而那個空間,要如何進入呢?其中的東西又要如何帶出來呢?
林小草剛剛想到這里,腦海中便浮現(xiàn)出來那空間的樣子,連同她昨晚見過的那些東西。她心神一轉(zhuǎn),想了一下要把手札拿到手里,于是,空間中的那本手札便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再心念一動,手札又從手中消失了,回到了原來的空間里。
居然神奇至此。
林小草決定再試試其他外界的東西。屋里的陶罐,湯勺,被褥,全部被林小草試了個遍,她終于相信了,原來所有東西都可以裝進去啊。
興奮勁兒過后,林小草重新取出了手札,神情鄭重的再次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確定全部記在腦中之后,按照手札最后的吩咐,一把火將其燒了個干干凈凈。
手札中講的大多還是她娘的心路歷程。落入此界的迷茫,重傷之下任人魚肉的悲憤,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之后的矛盾……然而小草娘畢竟是高階修士,長久以來的經(jīng)歷也讓她逐漸放開了心結(jié),全心全意在最后的時間為小草寫下些有用的東西。末了,她留給小草一句:仙路之上,唯道心堅定者,方可持久長行。
林小草閉上眼睛,默默在心中重復(fù)這句話。
林小草算是早慧。從記事起,她就懂得自己與別的小孩子不同。爹娘早逝,叔家不仁,村里其他人對她,好些的是不予理睬,不好的,將她視為過街老鼠,人人遇而欺之,更有甚者,在她年幼時期看她的目光便充滿了淫邪色欲。唯二對她還算和顏悅色的人,一個是村長,一個是村塾的先生。
村長善待她,是因為收了她爹生前許下的好處,這還是偷聽她二叔二嬸說話時知道的。林大柱在帶回小草娘之前,已經(jīng)攢夠了不少老婆本,而這些錢在他死后卻都沒了,給村長了。沒辦法,林家兩兄弟面和心不和,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情,對于留下的這個孩子,林大柱還是有那么一絲疼惜的,與其便宜了林二柱,還不如讓村長日后多多照看林小草。村塾的葛先生對林小草則純粹是出于可憐和同情,有時會給小草一些寫壞了字的紙和用的有些禿了的毛筆。
然而呢,這二人的些許善意并不足以對小草的生活產(chǎn)生任何實質(zhì)性的影響。
林小草依然一直是那個受盡叔嬸的欺侮,才能討口飯、不至于餓死的孤兒。
她不知道什么是道心,也沒聽任何人提到過這個詞,她只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抓住一切機會好好活下去。
從今開始,她可以選擇另一條道路,一條靠自己就可以努力活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