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享沉吟片刻,說道“這幾日我也琢磨了一些,如今各地紛紛揭竿而起,后面會越來越多,但是官軍遲遲未有大的動作,估計是朝廷還沒放在心上,一旦出手,這些個義軍根本抵擋不住,所以我們目前來說,最好是積攢糧草,訓(xùn)練士卒,小打小鬧可以,不可有大的動作,引起朝廷的注意?!?p> “統(tǒng)領(lǐng)言之有理,且不說五鎮(zhèn)邊軍,就是州城的營兵和附近衛(wèi)所,兵力也是不少,尤其以邊軍戰(zhàn)力最高,營兵次之?!惫澩?p> 李享聞言頓時來了興趣,連忙問道“哦?那這米脂縣附近的兵力怎樣?”
“縣城內(nèi)有一個百戶所,東和東南還有兩個百戶所;另外西北有碎金鎮(zhèn)、西南有克戎寨兩個巡檢司,
其中碎金鎮(zhèn)可通往延綏鎮(zhèn),依山而建,易守難攻,駐軍百人;而克戎寨面朝大理河,是座土城,城墻不算高,駐軍只有不到六十人,此處大部分是團練,已弓兵為主,這些地方近則十里之內(nèi),遠不過七十里?!惫鸬?p> 李享暗贊一聲,不愧是將門之后,稍稍思討一番后,對三人說道“我們這廟觀屬于燈下黑,作為囤糧之所尚可,駐軍操練卻是不夠,而且此地無險可守,人少了好逃脫,多了卻是不便?!?p> 三人點頭贊同,李三水問道“那依著統(tǒng)領(lǐng)的意思,我們要攻取一地?”
“不錯”李享繼續(xù)說道“百戶所無利可圖,碎金鎮(zhèn)連通南北,緊鄰延綏邊鎮(zhèn),是碰不得的,唯有這克戎寨,小小巡檢司卻占著一座土城,簡直是暴殄天物?!?p> 李三水想了想,說道“此城我去過,作為我們棲身之所,再好不過,只是巡檢司雖小,也屬朝廷官署,若是打了下來,會不會受到官軍來剿?”
孫老道搖頭道“不會,眼下已入秋,官府正忙著收秋糧,這事關(guān)乎他們的烏紗,哪有閑心管什么巡檢司?!?p> 郭威點頭贊同道“確實如此,官軍要出兵的話,至少要過了冬,而且還要等明年夏賦收上來,有了軍糧才可調(diào)集人馬?!?p> 李三水聽后,連連點頭,這些他倒是沒想過。
“呵呵,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三位一番談?wù)撻g,這巡檢司已是咱們囊中之物了。”李享微微一笑,欣慰道。
三人莞爾一笑,郭威開口問道“那不知統(tǒng)領(lǐng)打算何時出兵?”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何況對方比咱們?nèi)硕啵謸?jù)城而守,所以此事不急,征伐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他們已占據(jù)地利,我們就要在天時人和勝過他們。”李享沉聲說道
“此言大善”孫老道捋著胡須贊道
郭威一臉佩服的問道“那具體需要做什么?”他畢竟出身將門,兵書戰(zhàn)策也是讀過一些,就方才李享一番話,已頗有名將之風(fēng)。
“首要做到知己知彼,派出探子時刻監(jiān)視克戎寨的一舉一動,包括守軍作息,糧草供給;其次就是我們要加強操練;最后嘛,明天我進城一趟,看看能不能訂購一些御寒之物?!崩钕碚f道
“進城?這怎么能行,我們剛剛詐取了糧食,他們隨時都會知曉,豈不太危險了?”李三水當即搖頭反對道
“不錯,統(tǒng)領(lǐng),太過冒險了,還是我去吧。”郭威建言道
孫老道卻是贊同道“統(tǒng)領(lǐng)不去誰去?你要留下來操練士卒,三水和我又腿腳不利索,只能統(tǒng)領(lǐng)去了,不過要帶幾個人手,以防萬一?!?p> 二人被說的啞口無言,只能怪可用之人太少了。
“諸位不必擔心,進城不過兩三日,想來不會有事的,人手帶多了反而不便,就帶那個孫可望吧。”李享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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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脂縣分上下城,由寨建城,始建于宋,后又經(jīng)歷數(shù)代人幾番修葺這才有了眼前規(guī)模,城墻高近三丈,寬約兩丈,周長五里有余,一直到山嶺之上。
李享站在高大的城門前,不僅一陣唏噓感嘆,遠處看沒覺得如何,這離近了,當真是古樸大氣。
守軍盤查一番后,又穿過一道甕城,這才算進了城內(nèi),眼及處是個十字街口,李享吩咐孫可望尋個人問了路后,這才直奔東街。
東街不比南街的冷清,這邊商鋪較多,人也多,不過大部分都是沿街乞討的饑民,少有衣著整齊的。
李享聳了聳肩,邁著老爺步,猶如劉姥姥逛花園,這眼睛卻是看不過來了,孫可望背著個書篋緊緊跟在后面,一臉興奮。
路過一間書鋪時,想起答應(yīng)過小墩子的事,便走了進去,掌柜正坐在椅子上小憩,沒有注意到二人,李享自顧的在書架前挑選書籍,一口氣找了五本,剛要去算帳,卻見孫可望盯著書架一臉渴望。
李享微微一笑,回身復(fù)又選了三本,對孫可望笑道“回頭讓孫老教你”
孫可望驚喜莫名“多謝公子”
掌柜被二人對話吵醒,急忙起身一臉笑容的問道“這位公子可是選好了?”
“嗯,煩勞掌柜結(jié)算一下吧。”李享言道
“這些總共十二兩銀子”掌柜笑瞇瞇的說道
李享微微皺眉,手抄本竟然都這么貴?不過見掌柜的模樣,知道其是獅子大張口,也懶得計較,隨后遞過銀票,開口問道“掌柜的,不知哪一家能夠訂購過冬的棉衣?”
掌柜見李享這般爽快,捻著山羊胡,笑道“非沈家莫屬,他家是大商號,價格公道,嗯,出了門順街直走,自然會看到?!?p> “哦,多謝?!?p> 李享將書遞給孫可望后,二人按照掌柜所說直奔沈家商鋪,這沈家商鋪規(guī)模頗大,左右三間鋪,中間沈家米鋪,左右分別是衣鋪和古玩店,不過米鋪卻是關(guān)了板。
“好家伙,這是要開連鎖的節(jié)奏啊?!?p> 李享暗自嘀咕一句,邁步走進衣鋪,只見鋪內(nèi)掌柜的正領(lǐng)著幾個雜役忙活收攏柜上的布料。
李享干咳一聲,掌柜的這才發(fā)現(xiàn)來了客,見李享雖穿著寒酸,可面相不錯,過來拱手笑道“這位公子,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店鋪打烊了。”
這還沒到晌午,也太早了點吧,不過見掌柜一臉愁容,知道是有了事故,也不便追問,只得低聲說道“掌柜的,我想訂購一批過冬的棉衣,眼看天涼了,我往返不便,煩請通融一二。”
“這...不知公子要訂購多少?”
“嗯,六十件吧?!?p> 掌柜眉頭擰起,復(fù)又打量一番李享后,問道“公子,恕在下冒犯,這么多棉衣可是家中人用?”
“嗯,算是吧,家里跑商的,一伙子人在外沒有冬衣,實在不行?!崩钕碓缫呀?jīng)想好說辭,畢竟訂購這么多,實在惹人懷疑。
掌柜聞言搖了搖頭,拱手說道“若是幾件的話,鋪內(nèi)倒有存貨,只是如此多,卻是接不了。”
“那四十件如何?銀兩絕不會短缺?!?p> “公子誤會了,并非銀兩的問題,是我們沈家暫時不接單?!闭乒裾f道
李享見掌柜的態(tài)度堅決,知道再說下去已是無用,開口問道“好吧,那不知除了貴處,還有其它商鋪能接下這單子嗎?”
“沒有,即便能做,也不會接的,內(nèi)中詳情不便告知,勸公子另尋它處吧?!?p> “多謝”李享無奈,只得領(lǐng)著孫可望重回街上,雖說掌柜的話可信,但事關(guān)眾兄弟過冬之物,不得不急,一家一家詢問,直到天色快黑了,誠如掌柜所言,沒有一家能接下單子。
唯一所獲就是從一個雜役口中得知緣由,原來是官府要訂制過冬棉衣,只是官家向來都是打白條,商家們干脆就將店鋪關(guān)了,不僅如此連大部分米鋪也關(guān)了。
“哎,能將商戶逼迫到這般境地,這大明朝也夠可以的了?!?p> 李享領(lǐng)著孫可望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后,對孫可望說道“明早你先回廟里,將此間之事告知他們,讓他們派個人去綏德打探一下,是否也是如此。”
孫可望擔憂道“那統(tǒng)領(lǐng)你呢?我們還是一起回去吧。”
“我再看看有沒有其它辦法,放心好了,城里饑民這么多,誰能注意到我,無事的?!?p> 二人商量妥當后,就此睡下,一夜無話,到了次日,孫可望早早出了城,李享則換了身新買的儒衫,一邊想法子,一邊在街上閑逛。
不知不覺逛到了東街文廟,文廟占地頗廣,建有大成殿、忠孝祠、名宦祠等祠堂。
“來則來矣,進去拜一下吧?!?p> 李享看了一眼內(nèi)里大成殿,負手邁步穿過禮門正中,待往前走時,卻聽得旁邊一人怒斥“哪里來的窮酸才,好生張狂?!?p> 李享循聲望去,見一堆少男少女聚在一石亭下,其中一華服儒生正看向這邊,手剛剛放下。
李享扭頭看了看四周和身后。
“哼,別找了,說的就是你。”
“誒呀”李享心得話“我這走兩步道,還招惹到你了?”
李享雙手負后,施施然的走到眾人近前,看著那儒生,微微一笑“窮酸才在罵誰呢?”
“窮酸才罵你呢”
李享恍然大悟,拉著長音“哦...”了一聲。
儒生身后響起一陣輕笑,儒生這才反應(yīng)過來,怒道“窮酸才,你敢戲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