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偏西,涼風(fēng)漸起。
李享路過一座山頭,見那山勢雄偉,林木蔥蔥,山頂處就著山勢還有座廟觀,一條山道蜿蜒而下,心里暗討“到這觀內(nèi)睡它一晚,明早再趕路也不遲。”
想罷,牽著毛驢緩緩上山,行至半腰,突然從兩廂林間躍出數(shù)人,各執(zhí)刀斧將李享圍在當(dāng)中。
“嘿,今個(gè)運(yùn)道不錯(cuò),還有送貨上門的。”
“小子,乖乖將錢交出來,毛驢留下,你的命就算保住了?!币幻律酪h褸,年過三旬的中年漢子,坡著腳走前兩步,握著短刃喝道
李享暗自苦笑,下次出門一定先看黃歷,這一天,真是諸事不順。
無可奈何,只得牽著毛驢走到那人近前,從懷里掏出碎銀遞了過去,沉聲說道“希望你們別失言。”
那人正要伸手去接,借著余暉,看清楚李享容貌時(shí),驚訝道“你是老四的兒子李享?”
陡然被叫出姓名,李享疑惑的仔細(xì)打量起面前胡子拉碴,頭發(fā)蓬亂的男子,“你是...三水叔?”
李三水拍著李享肩頭笑道“哈哈,小子還行,沒忘記叔,怎樣?嚇壞了吧?!?p> “還好”李享暗呼柳暗花明又一村,這還真夠巧的。
“你怎么到這來了?莊內(nèi)可還好?”
李享搖頭嘆道“哎,說來話長?!?p> “那就路上邊走邊說?!?p> 李三水沖著幾位同伴喊道“大水沖了龍王廟,這是俺莊上的大侄,大伙回廟吧。”
“嘿,真是空歡喜一場?!?p> 一群人很是掃興,無精打采的向廟走去,時(shí)不時(shí)的還回頭看了看李享。
李三水見李享臉沉似水,安慰道“莫怕,他們這是餓的。”
李享臉色稍緩,疑惑道“叔,你不是在十三里鋪嗎?日間,我還去尋你來著?!?p> “年初送信墜馬,這腳就瘸了,官家便辭了俺,四處都鬧饑荒,城里流民遍地,活計(jì)也找不到,無奈就落了草?!?p> “你呢?在莊里好好的,怎么跑出來了?”
李享就把郭崔逼糧,要帶走宋氏,連同活埋郭崔之事說了一遍,反正大家都是見不得光的,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李三水聽后,又重新上下打量一遍李享,說道“好小子,夠膽氣,如今這世道變樣了,哎,人吃人的世道啊,以后見著了你就懂了。”說完后,將自己的短刃偷偷遞給李享,低聲道“留著防身”
李享接過隱于袖內(nèi),臉色變了變,看了一眼廟觀“這廟里也不太平?”
李三水點(diǎn)頭言道“廟里幾十口子,哪的都有,爭搶之事也是不少,這幾個(gè)算是近乎的?!?p> “哦”李享暗道“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p> 到了廟門,駐足歇了一下,望了望遠(yuǎn)處,一座古城清晰可見,抬手指去,問道“那便是米脂縣吧?”
“不錯(cuò),離著不到三里,轉(zhuǎn)過山彎就到了。”
“這么近?那你們也不怕官兵來抓?”李享驚訝道
李三水一臉不屑道“官兵?哼,披著官衣的強(qiáng)盜罷了,比咱們好不到哪去,他們有那力氣也不會找咱們的,只會到村莊劫掠。”
“不想竟糜爛如斯”
廟門不大,橫匾寫著“二郎廟”,二人進(jìn)了廟內(nèi),里面很寬敞,青石的場地,左右兩進(jìn)的房舍,正中一座大殿,殿檐下匾書“元君殿”,殿門兩側(cè)掛著楹聯(lián)“圣德英名垂萬古,威靈昭感鎮(zhèn)千秋?!?p> 李享邁步向前,想進(jìn)殿內(nèi)瞧瞧,卻被李三水拽了一下,“咱們?nèi)ビ疫叀?p> 李享透過敞開的殿門,見里面人影綽綽,心中頓時(shí)明了,這里是分地頭的,看來里面的人是此處的地頭蛇啊。
李享抬腳跟在后面,可是毛驢“嗯昂嗯昂”硬是不走,還尥蹶子。
“誒呀,你這牲畜?!比螒{李享如何拽,就是不走。
李三水回頭幫著又拉又拽,這毛驢算是聽了話,剛要進(jìn)拱門,一伙人從正殿走了出去。
“喲,三水,今個(gè)收獲不錯(cuò)啊?!碑?dāng)先一人敞著胸,一把長刀橫插腰間,
李三水眉頭皺了皺,微微一笑“呵呵,哪里來的收獲,這是俺侄子代腳的?!闭f完就拉著李響要走。
“慢著”
“吳老大,還有事?”李三水皺著眉頭問道
吳老大手一揮,身后跟著的嘍啰上前將二人圍住,而后慢悠悠的走過來,圍著李享上下打量。
李三水見狀怒道“吳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別緊張,既然是你的侄子,那就是自家兄弟?!眳巧α诵?,而后又說道“只是不知你這侄子是來入伙的,還是來省親的?”
這時(shí)先一步上山的數(shù)人,聽得這廂動靜,從右邊拱門涌出,紛紛臉色不善的看向吳生。
吳生視若無睹,毫不理會,只是一雙銅鈴大的雙眼盯著李享。
李享將韁繩松開,雙手插入袖口,微微一笑,問道“不知吳老大,這省親怎么講,入伙又是如何論?”
吳生見李享毫無慌色,還能嘻哈的一副笑臉,暗暗詫異,隨即有些羞惱,雙眼一瞇,冷冷言道“這里是什么地界?不是誰家的宅院,省親的話,東西留下,滾下山去省。”
“你...”李三水聞言大怒,卻又無法反駁,畢竟這里雖說是廟,可實(shí)質(zhì)已經(jīng)是山寨了,雖然沒有什么當(dāng)家的,可有一方不同意,也是沒辦法。
瞥了一眼理虧詞窮的李三水,笑道“至于入伙嘛,雖說細(xì)胳膊細(xì)腿,娘了些,但既然是三水的侄子,也就勉為其難,咱們大伙認(rèn)下了?!?p> “哦,那多謝吳老大了,我是來入伙的?!?p> 此時(shí)此景,已容不得李享做它想了,若是東西留下,灰溜溜下山,李三水恐怕日后都抬不起頭了。
“哈哈,既是兄弟,那咱們就是一家子了,弟兄們餓的緊,你這頭驢就宰了,予大伙填肚子吧?!眳巧h(huán)顧四周大笑道
幾個(gè)嘍啰也是哄笑一聲,他們就是看中了這頭驢。
“嘿,合著我這頭驢怎么都是死?。俊崩钕戆底脏止?p> 李三水上前一步,沉聲說道“吳生,你想多了吧?即便我侄子入伙,也是入的東山頭,這驢就算殺了吃肉,也是我們東山頭自己回屋吃,與你何干?”
東山頭的數(shù)人一聽這話,紛紛嚷道。
“沒錯(cuò),這是三水的侄子,是我們東山頭的人?!?p> “驢也是我們東山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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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生怒目圓睜,喝道“你們的?進(jìn)了這院,那就是大伙的。”
“吳生,你想破壞規(guī)矩?”李三水質(zhì)問道
吳生聞言,仰面獰笑道“哈哈,規(guī)矩?規(guī)矩是人定的,今個(gè)我就給你們立下我的規(guī)矩。”
說完后,向前緊走幾步,“鏘啷”一聲,刀光一閃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