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功打定主意,吃過晚飯后,要去小區(qū)跑道邊上備課,那里有個小涼亭,雖然光線差了點,但勝在視野好,能耳聽六路,眼觀八方。
卻不料一到家又被翠翠纏住了。
“哥,救命??!”翠翠抱住程功的大腿,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
程功目不斜視,腳步不停,掏鑰匙開門,由著翠翠被他半拖著帶進了家里。
“哥,我爸要打死我!”翠翠見進了家門,放松了警惕,扒住她最喜歡的那個沙發(fā)告狀道。
“哦?!背坦?yīng)著,放下包、脫外套、換鞋、抬步去燒水,“晚飯想吃什么?”
翠翠這回是真哭,臉上一道道的紅印子,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氣都快喘不勻了,又在悶熱的樓道里憋了這么久了,現(xiàn)在是又熱又餓,便是神仙也熬不住這么耗。
程功煮了一把細面,燙了幾顆小青菜,淋上幾勺醬油,再臥兩個雞蛋,等面端上來的時候,翠翠大約是餓得狠了,二話沒說就是一頓風卷殘云,一遍吃還一遍傻笑:“哥哥待我真好……”
等到吃完,她才皺了皺鼻子,后知后覺地嫌棄道:“放點醋和辣子多好,瞧這清湯寡水的!”
程功沒有理會她,單刀直入直切正題:“因為你改名的事情?”
“倒也不全是……”翠翠哪里還顧得上嫌棄,臉色大變,支支吾吾地道,“主要是……主要是……”
主要是因為逃課。
班主任打電話過來,翠翠爸才知道翠翠是逃課去改的名字,偷戶口本、逃課、再加上私自改名,數(shù)罪并罰,翠翠爸沒打死她,主要還是因為是親生的。
這事在程家還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除了程功知道得晚,其他程家親戚都已經(jīng)打電話慰問過了,訓導有之,安慰有之,冷嘲熱諷、看熱鬧的也有之。
翠翠爸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們老程家世代書香門第,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本本分分的讀書人,怎么到了這一代,養(yǎng)出翠翠這么一個潑皮無賴假小子來了呢?
程功臉上那原本清淺掛著的招牌笑容也消失了:“你下學期就高三了?!?p> “我知道?!贝浯錃獾?,“家里聽爸爸絮叨,到了你這里還要聽你啰嗦,我又不是你的學生,想教育找你的學生去!”
“讀書,并不是唯一的出路?!背坦]有生氣,只緩緩地說道,“我不反對這世界上有很多人不靠讀書也可以很優(yōu)秀,也會在自己的領(lǐng)域擁有一片天地??墒谴浯?,讀書卻是最快捷最便利的途徑,我們都只是不想你這么辛苦?!?p> “我愿意辛苦,我就不愿意讀書!”翠翠還在梗著脖子叫板,“天天讀書,讀成個書呆子,掛著兩個厚厚的酒瓶底,也沒見讀出什么結(jié)果來!”
程功也不再多話,收拾碗筷自去洗碗,等洗完碗回來,翠翠已經(jīng)縮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看見翠翠睡夢中還皺著眉頭,程功嘆息了一聲,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不知道翠翠將來會不會后悔現(xiàn)在的執(zhí)著倔強一往無前,可是人生從來沒有回頭路,走錯了,也只能一直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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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忙完這一切,窗外天已經(jīng)黑透了,想來也已經(jīng)錯過了那姑娘的夜跑時間,程功把翠翠抱回臥室睡覺,自己坐回沙發(fā)上,捏著那一張畫像出神。
這大概就是命運吧……
緣起,千里也能遇見,緣滅,咫尺也是錯過。
之后很多天,他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一直也沒能去涼亭那里守株待兔,漸漸地心也就淡了。
倒是翠翠,被她爸攆得滿世界跑,不管她跑到哪里,總能被她爸爸找著,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我方內(nèi)部出了奸細。
“你這個叛徒,叛徒!”翠翠逃無可逃,只得重新躲回程功家里,她對于這個熟悉她甚過自己,一個眼神就能猜到她要往哪躲的堂兄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背坦ψ谝慌燥嫴?,毫無愧色。
他亦是對這個堂妹毫無辦法,馬上要上高三的人了,門門成績不及格,上課只知道和她前面那個眉清目秀的小白臉聊天,放了學就滿世界鬼混,偏生腦子快、嘴皮子又溜,誰說她都能被她頂回去。
“什么代價,啊,你說什么代價,你也不看看翠翠這個名字有多難聽,你知道他們在學校怎么笑話我的嗎?當然,你的名字也好聽不到哪里去!”程翠翠本著傷己一百定要傷敵三千的原則,還不忘嘲諷程功一把,“我改個名字怎么了,犯哪條王法了?天王老子都管不著,你們至于一遍遍地絮叨嗎?”
程功識相地閉了嘴。
這就叫暫避其鋒芒,徐徐圖之。
他咳嗽了兩聲,昏昏沉沉地躺在沙發(fā)上,抱著一床薄被,神色懨懨,臉色蠟黃,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程翠翠一見到這情形,立馬就慫了。
還不是因為她霸占了程功的臥室,才導致程功天天睡沙發(fā),以至于現(xiàn)在重感冒?
“餓不餓,我給你下點面條?”
“食堂吃過了。”程功及時制止了她炸廚房的沖動。
“要不我陪你去醫(yī)院看看?”
“配了藥了,剛吃過?!?p> “那……要不今天你睡床,我睡沙發(fā)?”
“這個可以?!?p> 程功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仁不讓之勢火速點頭,生怕翠翠反悔。
“啊喂!”話已出口,再想反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氣鼓鼓地瞪著程功,腦子轉(zhuǎn)得飛快,正要說什么,忽聽見門鈴響了。
“去開門?!背坦φf道,一面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
“這么晚了還會有誰?”程翠翠嘀咕著,不情不愿地起身去開門,“難道是我未來的嫂子?”
“什么嫂子?”
門打開,露出門外那張和翠翠八分相像的俊臉,“不是嫂子,是你爸!”
程翠翠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嗖地一下竄回程功身邊,拿抱枕掩護自己。
程功看她一眼,起身去迎接叔叔,拉他在椅子上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
“叔叔您來了,外面很熱吧,喝點茶消消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