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碧水走了，她走向回去的道路，又仿佛是在走向某個布滿荊棘卻始終有光明照耀的前方。
又是一天中的晚霞時分，月上九天的瞳孔中映著霞光萬丈的火燒云，心情很好。
他想起初來青琉五班的那一天，零告訴他多受些苦，對他的未來沒有壞處。原來把一個即將墜落的人從深淵中拉回來，是這樣一種感覺……
身后傳來不連貫的喘氣聲，歷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腫成豬頭的臉說話都有些漏風。
“混蛋，你別得意！我可是魔族皇室的人，等我把這件事告訴我爺爺，除非你永遠呆在通天學府不出來，否則我要讓你在四界都無立足之地?！?p> 月上九天懶洋洋地掠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皻v家，50多年前魔族戰(zhàn)亂之時，仗著你們是魔界里醫(yī)術最好的家族大發(fā)黑心財，甚至見死不救。后魔皇震怒，將你們削去宗室頭銜……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個稍微有點家族底蘊的平民罷了，裝什么高大上？！”
心中的秘密被拆穿，歷梟一下子失了底氣，凌人的氣焰瞬間被削弱了幾分，目光也變得有些發(fā)虛。
魔族的丑聞大多都不會外揚，這也是為什么他敢仗著身份耀武揚威的原因，因為基本上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情。
月上九天的話讓歷梟心里吃了一驚，但也僅僅只是吃驚而已，更深層次的原因，他完全沒朝那方面想過。
“都是那個魔皇不知好歹，枉他為魔界之皇，我歷家是魔族醫(yī)術最好的一派，不就是稍微斂了點財嘛……這世上誰不愛財？他倒好，居然如此不仁不義，讓另一宗系接手了我們的位置，還將我宗門貶為平民……如此愚蠢的昏君，我看魔族的未來早晚會毀在他手里！”
月上九天瞇著眼睛靠近歷梟，干枯的葉子在他的腳下發(fā)出碎裂聲?？醋藨B(tài)輕松又漫不經心，仿佛只是一個冷眼旁觀的觀眾，但寒涼的聲音卻讓周遭的空氣都似乎凝滯了一般。
他的父皇，縱使有千萬般的不好，但有一點不可否認，他是一個好君王。
只有這一點，他不允許任何人置喙！
“那個人好與不好，豈是你有資格評頭論足的！他是你們的帝王，你們的領袖，即便是在魔族最艱難的時刻，他也在全心全意的庇護著自己的子民，為他們而戰(zhàn)！”
月上九天冷笑著，眉宇間盡是奚落：“而你們呢……棄自己的族人于不顧的人，為了錢財可以無德無恥的人，身居高位卻以權謀私的人，魔皇把你們貶為平民還是留了一份善心，狼心狗肺的東西就應該人人得而誅之?！?p> 歷梟被說上九天數落得臉一陣白、一陣紅，他沖上去想抓住他的衣領讓他閉嘴，卻被月上九天一拳撂倒。
身上的痛一陣蓋過一陣，臉腫了，頭發(fā)亂了，衣衫臟了……他這樣狼狽，而那個先前被他所看不起的男孩，卻干凈漂亮的如同上天最完美的雕塑。
歷梟擦去嘴邊的血，氣急敗壞道：“我們家族是狼心狗肺，那魔皇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不是他硬要娶那個天帝，魔界會成為眾矢之的嗎？還有他們那個孩子，那也是個孽種，天煞孤星！”
“他一出生就給魔族帶來那么多的禍患，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就應該滾出魔族，被千人踩，萬人踏。一個天界的人，成為我們魔族的魔后，簡直……噗——”
鮮紅的血噴濺在空中，分不清是夕陽映紅了血，還是血色染紅了夕陽。
月上九天的雙瞳猛地泛起滔天魔氣，激起難以言喻的怒?？駷?。他的骨髓，他的血脈，他的每一個細胞，都瞬間繃緊。
拳頭捏得暴起了青筋，他是憑著僅存的一絲理智，沒有對這個人下殺手。
小的時候，他曾經因為跟人打架而被罰面壁思過，阮清然就悄悄地來給他上藥。
“為什么要跟人打架呢？”
那時的月上九天臉上有三道明晃晃的血痕，卻沒有半點認錯的態(tài)度：“因為他們說，我的母親沒有任何法力，無法為魔族做出一丁點貢獻，沒有資格占著魔后的位置?！?p> 阮清然聽見了，眼角的線條似乎有一絲哀傷，抬起頭來時，卻又是淡淡的模樣。
她說，下次再聽到有人說這樣的話，不要跟他們計較，因為無論他們怎么說，都無法撼動她的地位……
可他，做不到??！
不計較……他怎么可能不計較……
那是他的母后??！
那個為了他失去了靈力、地位、親人，從高高在上的仙帝之位上跌落，被世態(tài)炎涼逼成了墮仙，卻依然笑著給予了他世間所有溫柔的女子。
她只有他和父親了……
他怎么可以再容忍別人對她潑臟水！！
月上九天一腳踩在歷梟的腦袋上，直接讓他的腦袋入土三分，若再重些，或許腦漿都可以踩出來。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收回你說的那些話，向魔后道歉！”
天際忽然狂風大作，烏云聚攏，低低地壓下來。
月上九天脖子上的禁環(huán)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裂痕，并且隨著越來越陰沉的天色，裂縫的痕跡也越來越多。
可是他卻完全沒有注意到。
這一幕印在歷梟的眼中，讓他涌起報復性的欲望。
月上九天在乎那個女人，很好……他是打不過月上九天，但如果他被他的言語激得弄碎了禁環(huán)，壞了校規(guī)，通天學府自然會有人來收拾他。
“我呸——那個女人就是該死，那個孩子該死，魔皇也都該死！最好明天魔界就傳來魔皇魔后駕崩的消息，我絕對吹鑼打鼓慶祝一個禮拜，祝他們早死早超生——”
一聲雷鳴在天邊炸開，強烈的聲浪蓋過了禁環(huán)湮滅的咔嚓聲。
樹枝被吹得左搖右晃，罡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天空仿佛被閃電一劈為二，電光之下，洶涌的魔氣迸濺而出沖向四面八方。
“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自己不要?！?p> 月上九天一抬手指，趴在地上的歷梟就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提了起來，他難受地咬緊牙關，還在場的眾人紛紛被那股無法反抗的威壓給驚得呆若木雞。
看清月上九天眼底明明白白的殺氣，歷梟慌了，“學府規(guī)定，禁止私斗和使用法術，你……你不能殺我！”
“住口，你有什么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惹惱了我，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活著嗎？”
現在才害怕，晚了。
月上九天邪肆一笑，眸中寒光涌動，那是劍的光芒，在呼喚血的渴望，蘊含的冰冷，足以將整片天地凝固封凍成冰天雪地。
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睥睨天下的帝君，手握生殺大權，無情冷酷殺伐果斷。
“這樣吧，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逃得了，那就逃吧！”月上九天將腦袋湊近歷梟的耳畔，一字一頓的說著。
話落，歷梟便感覺身上那股束縛他的力量似乎消失了，來不及多想，腳一沾地，他便拔腿就跑。
那幾乎用盡了他生平所有的力氣，是真真正正的在和死神賽跑?？上?，他沒能跑得過死神……
一個閃身，月上九天自原地消失，呼吸之間便來到歷梟的面前，五指成鷹，死死地挾住他的脖子，輕輕松松就把他連頭帶人地往不遠處的建筑上扔去。
白玉石雕成的墻壁，瞬間凹進去一個人形窟窿。
歷梟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臉就再次被那股力量抓住，然后一下一下死命砸向他身后的墻壁。還沒幾下，他的腦后就被砸得一片血肉模糊，整個人都快昏死了過去。
墻壁被破開了一個大洞，周圍的瓦礫全是濃重的血腥味。
嘀嗒嘀嗒的水滴聲，沿著墻體跌落，在白玉色的墻壁上畫出幾道血色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