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食肆。
石鍋內(nèi)突然涌起一股水霧,帶著一股清香飄散開來。
單手扛著戴老虎頭套的八木創(chuàng),云凡急急地趕回了院內(nèi)。
打了個響指,灶臺之上那股水霧立即化作乳白色液體,滴入兩個碗中。
好險好險。
上午熬的【黃貝湯】,火候差點過了。
這百年黃貝肉質(zhì)極其堅韌,需利用白色文火熬煮數(shù)個時辰,方能驅(qū)出其體內(nèi)水靈之氣,凝霧成湯。
云凡取出貝肉,倒鍋底掉無用殘湯。
他將貝肉放入乳白色湯中,撒上賓草(一種類似蔥的植物)。
扭頭看了下被他丟在院內(nèi)一動不動的老虎頭,他皺了皺眉。
去院外隨手扯了把草。
有點麻煩啊。
……
不能睡。
睡著了,就會化作其他野獸的食物。
火堆旁,幼小的身影兇狠地環(huán)顧四周,恐嚇著黑暗中的窺視者。
八木創(chuàng)鼻頭微動。
我這是,在哪里?
這是,煙火味。
記憶的深處,似乎有過似曾相識的味道。
那是一道蒼老的背影,在灶臺旁忙碌著。
一股鮮美濃郁,混合著蔥香和溫暖的液體涌入他的喉嚨。
全身有如撕裂般的疼痛。
對了,我敗給那家伙了。
睜開眼。
只見一名穿著道袍的少年正背對著他,在灶臺上做著什么。
一個木箱和一把掃帚正好奇地圍著他蹦蹦跳跳。
察覺到他醒過來,云凡回過頭打量著他。
“醒了嗎?受了這么重的傷,生命力真頑強呢?!?p> 方才,他將草原上野草一般旺盛生長的【空奪】草加入黃貝湯中,然后捏著鼻子灌了這家伙一碗。
【空奪】,枝蔚葉藍(lán),無窮盡,利外傷。
這空奪草的藥力離地便急速消散,必須立刻入湯服用。
數(shù)年前來到此地時,云凡亦受了極重的傷,全憑這空奪草吊住了命。
八木創(chuàng)閉目感受自身,發(fā)現(xiàn)一股溫?zé)岬乃幜φ诮?jīng)脈中擴散,不斷刺激著傷口恢復(fù)。
看這速度,數(shù)個時辰,自己這骨折的手臂便可好了。
“你這家伙,留著我的命,是想干嘛?”
八木創(chuàng)大聲朝云凡吼道。
云凡此刻正將熬完湯的貝肉切割成片,入鍋翻炒起來。
他只加了一點巖鹽、香油和賓草,一股貝類特有的的鮮味便飄散在院子里。
忙完手中的活,云凡才回過頭答話道:“抱歉,你的命我也沒什么用,等傷好了你自行離去即可??丛诓晃也恍⌒氖执騻愕姆萆?,那碗湯就不算錢了。”
“什么?!本大爺?shù)拿鼪]有用?”八木創(chuàng)有些憤怒。
“按照常理,你這家伙留下我的命,不是作為儲備食物,就是想收服當(dāng)跟班吧?”
“你這是哪個世界的常理……”
不理會那聒噪的家伙,云凡開始吃飯。
他對自己今天做的“黃貝兩吃”挺滿意。
見云凡不搭理自己,八木創(chuàng)也閉目調(diào)息養(yǎng)傷了。
“等本大爺養(yǎng)好傷之后,再來挑戰(zhàn)這家伙。”
……
滄瀾界。
“殿下。”
一名全身黑色刺甲的妖修,正跪在一名白衣男子身后。
正是從翠竹書院敗走的勾蛇。
“翠竹書院的殘陣,確實已經(jīng)開啟過了?!?p> “那我們下一步?”
“十年前,諸懷用縉云血祭破入四方界。從那一刻起,三千世界諸多殘陣,都在逐漸醒轉(zhuǎn),光復(fù)妖族榮光,指日可待。”
“但那翠竹書院已有了防備,且其桃李遍布修煉界,近日正廣邀同門前去助拳,之前那樣的機會怕是沒了?!?p> “你且歸攏殘部,積蓄力量。滄瀾界這個殘陣,我們志在必得?!?p> 那名“殿下”轉(zhuǎn)過身來,竟是一名面容如玉、發(fā)如白雪、瞳如琥珀、有著白色豎耳的妖族美男子。
……
四方界,縉云食肆。
已經(jīng)可以起身的八木創(chuàng),一邊在院內(nèi)活動著筋骨,一邊好奇地看著云凡。
云凡正在掃地。
只見他在空中連續(xù)翻滾八次,落地又橫向?qū)咧阄璩觯瑤鹨魂嚳耧L(fēng)。
“這家伙,區(qū)區(qū)【癸】境,身手竟然如此強大,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修煉法門?”
之前較量輸給了云凡,八木創(chuàng)自然不服氣。
他本就極擅模仿,此刻將云凡所做動作都銘記于心,準(zhǔn)備回頭暗自嘗試。
以一個單指撐地結(jié)束了今日的清掃,云凡拿出黃貝的殼,開始修煉刀法。
云凡按《廚經(jīng)》所授刀法,雙手持黑色【文武】刀,連續(xù)斬?fù)舳隆?p> 這黃貝殼異常堅韌,尋常兵器難以擊破。
在黑色【文武】刀下,竟化作一道道透明的絲線。
他日復(fù)一日的生活,便是狩獵、做飯、掃地、練功,平淡且枯燥。
習(xí)練完刀法,他扭頭看向一旁的八木創(chuàng)。
“你這家伙,傷好的差不多了,還不走嗎?”
眼神相接,八木創(chuàng)有些心虛。
“此地天地靈氣如此濃郁,定有不少奇珍異寶,本大爺準(zhǔn)備在此修煉些時日,你可有意見?”
算是暫時征求一下你這個領(lǐng)主的意見,等本大爺修煉有成……
趁云凡練刀期間他已經(jīng)確認(rèn)過了,方圓百米沒有其他生物的尿液氣息,這人必是此地領(lǐng)主無疑。
“只要不在石碑林和我這草廬附近搞破壞,其他隨你。”
師傅只囑咐自己守護四方界,至于人族修士嘛,只要不妨礙自己,倒是可以任憑個人機緣。
于是,云凡的草廬邊上,便搭起了一個極為丑陋的草棚子。
搭好草棚子,八木創(chuàng)便外出修煉,探索地形去了。
作為下一任領(lǐng)主,八木創(chuàng)認(rèn)為自己有必要提前巡視一下領(lǐng)地。
憑著直覺,他直直地朝著碑林北邊而去。
一頭便闖入了迷霧大陣。
哪知這一去,云凡再次見到他時間,已是十天后了。
……
八木創(chuàng)在森林中快速地穿梭著。
他周身都是新鮮的傷口,還在泊泊地留著鮮血。
進入這恐怖的森林,已經(jīng)十天了。
他發(fā)現(xiàn),和他之前所在的山林不同。
原本一只便可以稱霸一座山頭,讓普通野獸排隊作為糧食的,有修為的異獸。
在這座森林里竟然如同普通的動物一般常見。
還往往數(shù)只異獸為了生存,被迫群居。
都怪這該死的白霧,不但讓人難以看清遠(yuǎn)處,連方向都無法辨別了。
不過,本大只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夠了。
直覺告訴他,不能停,停下,就會死。
在他身后追逐著的,是數(shù)只豬首犬身、黑毛硬刺的赤眼豬。
【癸】境異獸,好群居,喜食腐,繁殖能力極強。
五天前,好不容易從數(shù)十只全身燃燒著火焰、還會用火遁的怪鼠口中逃得一命后。
他又被聞著血腥味而來的這群赤眼豬盯上了。
這野豬大小的生物,胯下拖著代表著種族繁衍能力的“第五條腿”,跑的卻是飛快。
奔出數(shù)里,他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處垂直陡峭的山壁攔路。
只能往上爬了嗎?
他自幼修行一卷殘功,招式多為自創(chuàng),卻也沒有御物飛行的手段,
攀爬卻是難不倒他。
抬頭往上看去,半山腰上竟密密麻麻地懸掛著黃色的鳥窩。
數(shù)只嘴長十尺,外貌兇殘的紅色大鳥正在空中盤旋著。
就在他遲疑的時間,數(shù)只赤眼豬已經(jīng)圍了上來。
到此為止了嗎?不!
我,八木創(chuàng),永不言敗。
……
云凡背著一個草簍,正在山壁上攀爬著。
他雖不能御物,但憑著力氣大,只需要輕輕地將手插入堅固的山體,便可以穩(wěn)穩(wěn)地攀爬而上。
空中火紅色羽毛,眼生雙瞳的重明鳥朝著他大聲地鳴叫抗議著。
卻不敢下來。
“喲,今天也很精神嘛。”
云凡向重明鳥揮了揮手,爬到一個鳥窩前開始裝蛋。
見他伸手探向窩中的蛋,空中的重明鳥叫得更加大聲了。
這重明鳥蛋,是極少數(shù)他長期食用效果不會衰減太多的食材。
穩(wěn)定且微弱地增長著他的氣血之力和靈力。
...
十年前,自這個惡魔入山開始。
上古【癸】境異獸,重明鳥一族的屈辱史便正式開始譜寫。
這個惡魔最初的實力并不強大,甚至未入流。
依靠著卑劣的萃毒陷阱,和強大的法寶,惡魔誘殺了一只輕敵落單的犧牲者。
再次歸來之時,惡魔已經(jīng)變得無鳥可擋。
哪怕面對數(shù)只重明鳥的圍攻,惡魔也能憑借絕對壓制的力量和速度取勝。
最屈辱的是,惡魔并沒有趕盡殺絕。
但是他卻在不斷扼殺偉大的重明鳥一族傳承的希望。
鳥蛋。
幾只年輕的重明鳥,勇敢地向惡魔發(fā)起了沖擊。
重明鳥一族,永不為奴。
...
“嗯?”
將鳥蛋裝入身后的背簍,云凡好奇地望向下方。
峭壁下方揚起了巨大的灰塵。
此刻,三只重明鳥已經(jīng)沖擊到他身前。
云凡淡然地騰空而起,如同太極一般,一掌將兩只沖在前方的大鳥攻勢帶偏,將其深深地砸入山體之中。
《廚經(jīng)》揉面篇,第叁式,【揉】。
第三只重明鳥見勢不妙,扭頭便欲飛走。
“遲了...”
背簍中某只木箱一抖。
云凡手中突兀地拋出一根鎖鏈,直直地鎖住了它的脖子。
伸手一拉,整只大鳥便被云凡踩在了背上,向峭壁下方撲騰而去。
峭壁上恢復(fù)了寧靜。
重明鳥一族第二百一十五次抗?fàn)?,宣告失敗?p> ...
峭壁下方。
“呼...呼.....”
八木創(chuàng)渾身浴血地貼著山壁。
他的視線已經(jīng)有些模糊。
一只腳也有些坡在身后。
在他身旁,倒著十幾只赤眼豬。
有幾只菊部、“第五條腿”被他的“弱點攻擊”撕得血肉模糊,可謂聞?wù)邆囊娬吡鳒I。
這犬身豬首的異獸,境界雖不高,卻極為靈敏狡猾,擅長群攻。
他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拼著受傷,才擊敗了這些家伙。
但是……
此刻他的面前,站著一只體型較其他赤眼豬大出三倍的。
赤眼豬王。
赤眼豬王噴著粗氣。
如同犬類一般的身體矯健地騰挪著方位。
礙于對方過于“殘暴”的攻擊手段。
方才其他赤眼豬圍攻時,他并沒有上。
它在等,等眼前的獵物精神松懈的一刻。
八木創(chuàng)視線突然一陣模糊。
我明明已經(jīng)運功止住了血。
是這豬頭的攻擊,有腐毒?
不好...
眼中最后的一幕,是一只紅色巨鳥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赤眼豬妖身上。
我一定是產(chǎn)生幻覺了,那怪鳥身上,怎么會騎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