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祭品一事,離非不想再過多消磨時間,在殿上宣布了這件事,命向陌代行王之責后,準備了祭臺。他用夜明珠擺出一個鳳凰尾巴某樣的圖騰,點燃了長明燈。
他需要一朵天花,來續(xù)冰凝的命。
古琴奏樂,七個半神圍繞著祭臺中央被反綁著雙手的瓊承,以及抱著冰凝的離非翩翩起舞。在古老而神秘的歌謠里,他們三人的身形逐漸開始消散,直至完全消失。
沒有過多的寒暄,開口就是:
她是誰?
孤蘩把目光投向瓊承。
瓊承。
這個名字,實在太過于敏感。離非捕捉到孤蘩的不自然,有些惱怒。正欲開口,孤蘩又問他。
她,又是誰?目光投向他懷里憩睡的女子,清秀伊人。
冰凝。
又是兩個字,離非不多說一個字,下一刻,懷中人的生命就會飄零。孤蘩明顯停止了思緒,身側的花都敗了,轉身離開。
天花,給或不給?
回頭,耳旁。
舉止間驚艷到了離非。長發(fā)梢尖,開滿罕若天物的花,隨碎末的鬢發(fā)直上,遍頭芳菲。呆呆站著,忘了所有。
他問,那么,瓊承到底還有什么秘密?
她是琉斥的半神,翩鴻的姐姐,琉斥僅存的血脈之一。
那又如何,我只要冰凝,長生不老。
離非乘風來到神域,轉身看到了七神在菩提樹下摘子。他屈膝半跪,溫從地跪拜七神。零墜看到瓊承,洞悉來由。
他的聲音渺茫而空洞。
她,是注定要為一個神傾盡所有,成為空洞的塵埃。神域的安寧,在他被吞噬前,塵埃落定。
神,請您賜她不老之身,以她身后的半神瓊承作為交換的資本。
零墜手掌一覆,枯骨生花。于是冰凝踏過意識的風暴,睜眼醒來。
“王,告辭?!?p> 離非和背后的女子,一去不回。
瓊承對生死其實并沒有太多的認知,生性淡漠。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不得不死,可一點都不想逃。
或許是厭倦了現(xiàn)在每日偽裝的面具,敏感一次次扎地她遍體鱗傷。為了逃避,瓊承隱藏起最真實的面目,面相不變,內心淚流滿面?;蛟S,死亡是一種解脫。
零墜站在那兒,天火迅速燒滅了瓊承的肉身,一只模樣不甚清晰的鳳躥上天空,半神血統(tǒng)的瑕疵,徹底清除干凈。
鳳歸朝的消息傳到天淵,引惠紅著眼眶拉著清眠的袖子,淚流不止。
“哥,為什么瓊姐姐就這樣……”
清眼喉嚨哽咽,咽下悲痛,一句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拼湊出來的。
“子惠,我這就帶你去找瓊承?!?p> 所有的神并非都一樣幸運,如尾鸞,她擁有最精妙的術法,平日與世隔絕,似乎從未出現(xiàn)過。
趕到天淵里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神——尾鸞的行苑后,引惠哭,尾鸞,有……什么……辦法……讓瓊姐姐……復生……朦朧眼角。
祭神零墜已死,除了傳說中的亞司繁綴。
她在哪?
禁園。
怎么去?
以翔羚草,用淵術化船,順謐河順流。
什么才能讓繁綴幫我?
這個,不用操心。嗣音,請準許我跟著你。尾鸞說。
為什么?
不用為什么。
清眠應允,三個人趕去禁園。
神域里光陰灑下,任時光荏苒。千百年的時間過去,花治里的果,成熟了。瓜熟蒂落,因循輪留。
茂盛的樹上殘留著七棵子,其余都是不完整的,風吹走了。當菩提子落地的一刻,周圍寂靜無聲,清脆的聲響在撞擊地面的剎那散發(fā)出來。綠色的果皮化成流光飛舞。仿佛有七個星辰劃過天際,散落五界。
菩提樹的光澤不像初見的光鮮,芬纏把頭俯在菩提樹上的洞囗,傳到耳邊是樹緩慢的脈動,越來越弱,越來越輕??礃幼?,在不久后,樹妖即將出世。
零墜靜立。
一切卻要歸于初時啊,避無可避。
菩提樹開始劇烈地顫動,地動山搖,地面開裂,從縫隙中透出的光無法讓七神來不及飛走,和裂開的花冶一道分了出去,俱殞。樹妖問世后,幻化成女子的模樣。
花燼與魔魘的交界處,裂開一道口子,大片黑霧涌出,迅速立地生根,長成荊棘。
禁園順著一條小溪而上,兩邊干枯的枝葉,黑色的霧氣,找不到方向。乘著一條由翔羚草構起的船,湮滅于溪的盡頭。
踩著大片闕蝶腐朽的軀體,在闕蝶聚攏最多的地方,繁綴穿著黑白相間,似闕蝶形的衣,雙目輕闔。若有似無的宮殿,華麗而尊貴。
突兀的聲音回蕩在一片寂靜的宮殿里,寂寞地吶喊。狹長的宮道兩側的墻壁由奢入簡,由重到輕,由有至無。繁綴身下,青澀的雜草叢生。
空中飄浮施施然的梔香,巧奪天工的琉璃盞燈點了眾多細小的珠翠裂紋曲折地蜿蜒,堆滿了些許細碎的紋飾,偏偏嵌入了不合的白璧,琉璃易碎地,葬進了姬陵。
碑上繁復的話語,呢喃了千年不渝的愛,使得絕恨成為一個夢魘,一句軟語成為一個魔咒,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清眠和引惠心灰意冷,絕望之時,尾鸞觸動淵術,血從手心流到繁綴口中,每流一分,繁綴衣服由黑變?yōu)檩p墨,尾鸞倒下,繁綴重生。
我知道一切。
而我……
嗣音。
請把我葬在花樹下。
繁綴問,他們想要什么。
引惠說,瓊姐姐。
一命相抵。
那拿我來換吧。
即刻,引惠倒地魂肆歸于幻初。清眠錐心刺骨疼。瓊承浮現(xiàn)身影,引惠安詳睡去,她已經明白了。繁綴踩于闕蝶,匿去。
留憾·未悔
我是尾鸞,天淵中唯一個不會淵術的神,為了彌補先天的缺憾,我縱覽古籍,無所不知,反是無用之功,無人能識。
嗣音清眠和公主引惠找到我,我當然知道亞司繁綴,并知道繁綴的命,需要一個命格非凡的神用血來給她續(xù)命。天賦異稟,再不會有所成就,一生,資質平凡。我頓悟,原來,幸運是我最大的囚籠。
比起孤獨,死亡更加誘惑,我的一生,太過漫長。

翟墨金
感謝書友20200403171228641投的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