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在想怎么逃跑吧?”
方小年在周轅眼前招了招手,笑道。
周轅回過神來,哼道:“少瞧不起人,我周轅贏得起錢,也輸?shù)闷??!?p> 話雖這么說,可當(dāng)他拿出剛才贏來的所有錢時,雖竭力裝出云淡風(fēng)輕不在乎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偷瞄那些錢,眼中滿是戀戀不舍,心中更是在滴血。而幸好這些錢只是今晚的賭斗贏資,實屬意外之財,并非他本身家當(dāng),否則他定會心疼得暈厥過去。
方小年笑了笑,抓起所有銀票,走到欄桿處,用力一揚,銀票如雪般紛飛灑落。
“有人撒錢!”
樓下大堂驚呼聲四起,酒客們有的跳起來抓錢,有的蹲下來撿錢,好不熱鬧。
周轅扒著欄桿,伸手去撈,卻撈了個空,他正欲望和那些圍觀群眾一樣,跑下樓去撿錢,眼前出現(xiàn)兩根手指,指間夾著一塊靈玉,方小年笑道:“別撿了,這個給你,陪我喝杯酒吧?!?p> 方小年拋起靈玉,顧自走到酒桌,周轅雙手去接,靈玉在他手中跳了兩下才被接到,差點掉地。周轅摸了摸靈玉,發(fā)現(xiàn)是真的,眼睛陡然一亮,連忙收好,生怕方小年反悔。
他走回桌子,方小年將已倒好的一杯酒推給周緣,周轅拿起酒杯,不解問道:“兄臺贏了錢,卻全部撒掉,還給我一塊靈玉,不知此舉為何?”
方小年飲一口酒,笑道:“撒錢純粹是好玩,給你靈玉,是因為我欣賞你?!?p> “欣賞我?”周轅道。
“嗯,欣賞你不要臉?!?p> 方小年道:“這天下有你周轅,是天下人的幸事,這種話都說得出口,連我都自愧不如啊。我佩服你?!?p> “實話實說嘛?!敝苻@喝了口酒,嘿嘿一笑道:“既然你這么欣賞我,那把剛才撒掉的錢也還我唄。”
白拿一塊靈玉是好,可他一想到撒掉錢是從他口袋里掏出來的,還有很難受,要是這筆錢也能回來,那就更好了。
方小年愕然道:“你掉錢眼里了吧,那是我贏你的錢,何況我已經(jīng)給了你一塊靈玉,只多不少,你就知足吧?!?p> 周轅訕訕,探頭望了眼樓下,恨不得來一場大風(fēng),將那些酒客手中的銀票全都吹到他身邊。
方小年算是服了,搖頭笑道:“別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了。你的百手粉那么厲害,多與人賭幾次,什么都回來了?!?p> 周轅道:“說起這個,百手粉絕不是一般人能熬得住的,就算煉氣士調(diào)運真氣也不行,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小年拿起一粒紅皮花生,拋入口中,邊嚼邊搖頭道:“我啊,不是一般人?!?p> “你這臉皮也不薄啊?!敝苻@笑道:“你隨身帶著靈玉,也是修行中人吧,不知是煉氣幾層修為?”
他拍了拍自己胸膛,傲然道:“我周轅,年十七,煉氣三層,厲害吧?”
“我方小年,比你略小一歲,修為比你稍高一點。”方小年笑道。
“哦?!敝苻@不甘示弱,又?jǐn)[手道:“嗨,主要我把大多精力都放在醫(yī)道丹術(shù)上了,若不然,我肯定早就筑基了?!?p> 兩人說話間,一樓門口處,走進(jìn)一群身著勁裝的男子,站姿挺拔,佩戴刀劍,散發(fā)著一股肅殺之氣,一進(jìn)來便掃視全場,似乎在找什么人。
“這他娘的什么人???”
有醉酒的客人見對方如此囂張,心生不滿,一旁姑娘連忙捂住他的嘴,豎指于唇,讓他噤聲,輕聲提醒道:“他們是程家的人!”
安義城中有兩大家族,程家和林家,根深勢大,就連靖天衛(wèi)統(tǒng)領(lǐng)都要給這兩家人面子。程家老爺是從鎮(zhèn)南軍中退下來的,據(jù)傳年輕時還曾給先皇扛過纛,告老回鄉(xiāng)后,便在安義城中頤養(yǎng)天年,受程老爺子軍旅作風(fēng)的影響,程家每個人都行事剛正,雷厲風(fēng)行。
站在門口數(shù)錢的老鴇似乎認(rèn)識為首男子,正是程家老爺?shù)莫氉映炭?,問道:“程公子,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
“我們來找個人,有人看到他進(jìn)了你們胭脂樓。”
程康面容嚴(yán)肅,拿出一張畫像,攤給老鴇看,問道:“他在哪?”
畫中人圓圓胖胖,且長著一張稚嫩的娃娃臉,赫然便是周轅,老鴇一眼就認(rèn)出,指向三樓道:“他在那!”
程康循著老鴇所指往三樓望去,而與此同時,聽到樓下動靜的周轅恰巧側(cè)頭看來,兩人視線凌空交匯,周轅臉色一變,程康則指著周轅大喝:“給我抓住他!”
三樓上,周轅向方小年拱手道:“我有事先走一步,后會有期!”
他慌慌張張,撒腿就跑,奔到樓梯口,卻見程家的人已經(jīng)逼上來,周轅愣了愣,又連忙掉頭,撐欄翹腿,猶豫咬牙片刻,才跳下去,砸塌了一樓的一張酒桌,嚇得酒客四散。他摸了摸屁股后,往門外跑去。
如此身手,連一般江湖武夫都不如,哪有一點煉氣士的樣子。
眼看就要逃出胭脂樓,周轅卻撞到一堵‘墻’上,抬頭一看,正是一直守著門口的程康。
“看你往哪里逃!”
程康大喝一聲,探掌抓向周轅,他雖和周轅同為煉氣三層,實力卻不可相提并論,周轅倉惶推掌相迎,被震得踉蹌跌倒,雙腿指空,差點來了個后滾翻。
周轅爬起來時,發(fā)現(xiàn)周圍一暗,程家的護(hù)衛(wèi)們已經(jīng)趕來,將他團團圍住。程康一聲令下:“帶走!”
就在這時,三樓的方小年大聲道:“你的百手粉呢?”
周轅頓時反應(yīng)過來,拿出瓷瓶,自己屏住氣息后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將百手粉灑成一個圓,那些圍上來的護(hù)衛(wèi)連忙捂鼻,卻已然來不及,吸入百手粉后,藥力驟起,一個個倒在地上撓胸?fù)媳场?p> 閉住氣的程康如猛虎過澗般飛撲而來,周轅看了看瓶內(nèi),百手粉已然全部灑完,眼看就要被程康抓住時,三樓的方小年向著周轅探掌一提,程康頓時撲了個空,看著周轅身形如弓,向著三樓倒飛而去。
“啊!”
不明所以的周轅受到驚嚇,在空中舞臂蹬腿,模樣十分滑稽,飛越三樓欄桿后,腳下一實,卻沒站穩(wěn),手臂劃了兩圈,還是往后摔去。摔倒前被方小年抓住領(lǐng)子,破窗離去。
……
城東的一個漆黑小巷中,兩道身影悄然落下,方小年松開周轅,周轅一手按墻,一手摸著脖子,俯身干嘔喘氣,緩過來后拍著胸口道:“差點被你勒死。”
“總比被人打死好吧?”方小年道:“究竟怎么回事,騙人錢了?”
“你怎么知道?”
周轅脫口而出,又咳嗽一聲,美化遮掩道:“也不能算騙錢,只是收費高了一點而已?!?p> 周轅說出緣由,方小年這才知道,原來程家老爺近年來身體一直抱恙,看了很多名醫(yī)都不見起色,周轅來到安義縣城后,聽說此事,便自告奮勇前往程家,稱他醫(yī)術(shù)高明,可幫程老爺藥到病除。程家人姑且一試,用了周轅的藥后,程老爺當(dāng)時便有了好轉(zhuǎn)。而周轅在最后收費時,借機狠宰了程家一刀,把許多便宜的藥材說得多么多么金貴稀有,坑了程家?guī)资秲r錢。
“一定是他們發(fā)現(xiàn)藥材的差價,才來找我算賬?!敝苻@搖頭道:“這程家人未免也太小氣了,不就多收他們點錢么,至于這樣嗎?”
方小年笑道:“你那是高了一點嗎?”
“反正他們有錢嘛,多收點有什么所謂?”周轅不以為意,道:“我這也是沒辦法,我周轅行走江湖,替窮苦人家看病,從來不收一分錢,但我又不是開善堂的,經(jīng)常入不敷出也不是個事。所以我替大戶人家看病時,都會多收一點,就當(dāng)劫富濟貧了嘛,這可是在做善事呢。”
方小年無言以對,他在胭脂樓結(jié)交周轅,不止是覺得他有趣,更有英雄相惜之感,但此時此刻,他自嘆弗如,論不要臉,還是周轅厲害。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敝苻@臉色訕訕,道:“至少我都實打?qū)嵃讶酥魏昧?,多拿點錢也不過分吧,又不像那些江湖庸醫(yī),既騙錢又害人?!?p>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聲音,像是程家的人追來了,周轅氣道:“還敢窮追不舍!對了方老弟,剛才看你露的一手,修為定是煉氣六層往上了吧,那我們還跑什么,你幫我揍他們!”
“你騙他們錢,還要揍他們?”方小年無語道:“都說醫(yī)者仁心,你倒真的忍心?”
周轅撇了撇嘴,道:“那怎么辦?”
“你肯還錢了事么?”方小年問道。
周轅搖頭,搖出一片殘影。
方小年道:“那去我住的的地方吧,避開他們就算了?!?p> ……
夜深人靜,方小年帶著周轅回到客棧,步入庭院后,輕手輕腳地走向自己屋前,生怕吵醒對廊的付盈月。
“怎么跟做賊似的?”周轅問道。
方小年拍了周轅一記腦袋,用細(xì)微的氣聲道:“不是跟你說過別發(fā)出任何聲音的嗎?”
周轅摸了摸腦袋,點點頭,方小年看向?qū)?,所幸房間依舊黑著,付盈月沒被吵醒,他松了口氣,繼續(xù)前行。
“噗……”
到房間前時,方小年剛要推門,周轅卻放了個屁,方小年瞪向周轅,周轅攤攤手,一臉無辜的樣子,示意自己并非故意。
然就在這時,二人身后一亮,方小年回頭看去,付盈月的房間已然燈亮,接著房門被推開,付盈月走了出來。
方小年笑道:“姐,這么晚了還沒睡?。俊?p> 他轉(zhuǎn)頭看向周轅,給了他一個‘都怪你’的眼神,卻見周轅整個人愣在那,張著嘴巴,癡癡望著付盈月。
剛才路上方小年便叮囑他說,進(jìn)客棧后定要輕聲輕腳,以免吵醒她姐,他見方小年這么怕他姐,便覺得方小年姐姐肯定是只母老虎,一個兇神惡煞的胖女人形象,不由地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
可此時一見,他直接傻了眼,這哪是什么母老虎,分明就是仙女??!
“看夠了沒!”
方小年拍了周轅一記,周轅這才回過神來,卻還是直直盯著付盈月。
付盈月淡淡地看了周轅一眼,眼神詢問方小年這是誰,方小年回道:“我剛才睡不著,出去走了走,這是我在路上認(rèn)識的朋友,周轅?!?p> 周轅被付盈月這一看,就像被一股莫大幸福擊中,心神搖曳,方小年手肘拱了拱他,他連忙配合方小年道:“是是是!在路上剛認(rèn)識的!雖然萍水相逢,但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以后說不定還能做親戚,姐夫小舅子啥的!”
“做夢去吧?!狈叫∧旰莺蒗吡酥苻@屁股一腳。
付盈月不理會周轅,笑著朝方小年招招手,示意他進(jìn)房來,方小年進(jìn)屋后,付盈月端著一碗湯,遞給方小年。
方小年接過湯碗,臉色訕訕,原來付盈月早就知道方小年跑出去了,且知道他定是去青樓喝酒了,不過她裝作不知道,只是安安靜靜地在家熬了葛花湯,等方小年回來后給他醒酒。
“好香啊,我也要喝!”
周轅屁顛屁顛跑進(jìn)來,沒皮沒臉地套近乎。
付盈月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沒有什么情緒。從小到大,除了方小年和付經(jīng)年,付盈月不會與任何人有交流,而她的眼神,在看方小年時,仿佛會說話一般,靈動豐富,而對其他人,便永遠(yuǎn)只有冷漠,或者說無視,她看你,就僅僅只是看你一眼而已。
“一邊去?!狈叫∧瓴派岬冒迅队掳镜母鸹纸o周轅,自己一口氣全喝完,一滴不剩。
周轅雖沒喝到葛花湯,卻聳了聳鼻子,依舊找話與付盈月搭訕道:“你的葛花湯里還放了枳椇子,你也精通藥理嗎?我可是千年難遇的醫(yī)道天才,我們可以交流……”
方小年打斷道:“別白費心機了,我姐天生不能說話,你就別搭訕了?!?p> “天生不能說話?”
周轅一愣,卻又道:“那可惜了,這屬于先天不足,憑我的絕世醫(yī)術(shù)也無能為力,除非取到鳳髓和凝淵軟珊一起服下,方可開聲。”
周轅只是隨便一說,方小年和付盈月卻神色一變,看了彼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