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姐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就是在這里,為了讓您知道,我們只是把她放了下來,其他的一動也不動?!卑渍裼鹩醚劬κ疽庋矍暗淖雷拥首樱€有拴在屋梁的繩子,但不再說了。事情就是這樣,白振羽不想多說,因為都明擺著,讓張昆山自己看吧。
大家都看得出,張昆山一開始還是發(fā)愣,但接著兩只眼睛里就蘊積了滿滿的眼淚,直到再也盛不下,才奪眶而出!但是他沒有出聲,準確的說他在默默流淚。張昆山慢慢地走上前,站在秀姑的前面看了足足有半袋煙的時間,突然揚起手,對準秀姑的臉“啪啪”就是快速的幾巴掌,讓寂靜的屋子里突然一陣顫抖!
“住手大哥!”白振羽以快捷的腳步及時的制止了張昆山的瘋狂舉動;白振羽說道:“親家大哥,死者為大,不管她過去干過什么事情,今天都一筆取消了,她仍然是劉家的媳婦,我們會以最高禮節(jié)辦好喪事,咱們就讓她安靜得去吧。”
張昆山說不出的憤怒和失望,她犯下的錯就已經(jīng)難以贖罪,又作出這樣的事來,簡直是在自己的心里扎刀子,也在往他的臉上抹黑。張昆山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但白振羽卻安慰他說:“不管怎么樣,她既然是劉家的兒媳婦,劉家就會好好的安葬她;我們已經(jīng)備好了上等的棺材板,幾個木匠師傅正在加緊制作,你放心吧!”
張昆山再也呆不下去,頭也不回的往外走;白振羽就對來幫忙的人說:“你們忙吧,要把喪事辦的隆重一些,不是為了死人,而是對張大哥的尊敬;張大哥的確是個好人!”
張昆山已經(jīng)走出去很遠,白振羽追上他,對他說:“大哥,節(jié)哀吧,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辦,不要讓別人笑話?!钡珡埨ド讲辉敢庹f話,而且一分鐘也不想呆了,撒腿就往門外走。白振羽拉住張昆山,真誠地說:“時候不早了,吃點東西再走吧,也好提出你的意見?!?p> 讓張昆山過來,一個就是讓張昆山再見秀姑最后一眼,再就是讓張昆山提出他的要求,因為這畢竟不是正常死亡,這種事娘家人最容易和婆家鬧矛盾,白振羽就是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就趕緊把張昆山請過來。
“不用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裹一領(lǐng)席隨便埋了就行?!睆埨ド较笠用疵膹陌渍裼鸬氖掷飹昝摮鰜?,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白振羽看到已經(jīng)攔不住,就對張昆山喊道:“大哥,我送你出去?!?p> 象秀姑這樣非正常死亡的人,往往會讓人手忙腳亂,因為這根本就想不到,送終的東西也更沒有準備,千頭萬緒一下子涌上來,確實讓人有點手忙腳亂。劉家是大戶,單說墳?zāi)?,就是簡單點砌起來也需要幾天,而且要找畫匠在墓穴里做裝潢,當然要比平常人家要多用時間和銀兩。
第七天,到了送葬的時候,吹吹打打自不必說。但這是一個沒有陪靈的喪事,劉家沒有人哭,也沒有人在靈堂陪著,還有祭奠的地方?jīng)]有人祭奠,只有主持人做著例行公事,這樣的儀式就顯得有點怪怪的。
其實也不奇怪,第一劉庚年沒有后代,第二族間的小輩們都不愿意給秀姑陪靈,甚至有人說這樣也高看了秀姑,按照她的所作所為,找一領(lǐng)破席子扔到北溝里喂野狗才好。不過,因為白振羽的說和,大家才不對秀姑的遺體有所作為,因為剛開始就有人想對秀姑做出鞭尸的懲處,在白振羽的勸說下,才好歹沒有成行。
按說送葬的這一天,所有的親戚都應(yīng)該來送葬,但是這一天,除了張家灣來的親戚,所有的人都不愿意跟著,也真的不曾跟著,劉家人隨便找一個理由就搪塞過去。張家灣的人顯得十分尷尬,只有他們跟在后面,這像什么樣子?
“這樣怎么能行呢?何況死得不明不白?”忽然有人這么說。于是張家灣的十幾個人就瘙動起來,有人喊道:“劉家莊的人也欺人太甚!大不了秀姑犯了錯你們不愿意留她,就把她休了也就是了!可是,為什么一個好好的人就突然會自殺?”
這是白振羽最擔心的事,這種情況,秀姑家來鬧事本來就有可能,更不用說張家灣的人七嘴八舌,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張家灣來的人都是張昆山的一家人,最近的是他的兄弟叔兄弟,遠一些的也是他的堂叔兄弟,他們本想到劉家莊大鬧一場,畢竟是死了人,不鬧一場顯得張家沒有人;他們是聽了張昆山的勸說,才勉強忍了下來。
應(yīng)該說,他們就是一堆沒有點燃導(dǎo)火索的烈性炸藥,一旦點燃,就會引起一場大爆炸?,F(xiàn)在,不知道是誰的煙頭扔進了其中,于是一場大爆炸就不可避免!
“總理先生,今天不適宜送葬,我看我們就暫緩幾天吧。”是張昆山的一個長輩,其實年齡也不大,也就比張昆山大一兩歲。但是,因為他的輩分在那里,比張昆山高一輩,領(lǐng)頭說話的任務(wù)也就落在他的身上。
白振羽既是親戚又是喪事上的總理,遇到這種情況他不能袖手旁觀。白振羽陪著臉子說道:“大叔,實在對不起,我們到屋里說話吧,這樣行不行?”
在外面爭吵,當然就亂了套,因為連看熱鬧的加上幫忙的足足六七百口人,也就是說他們這個五六百口人的小村莊不僅是本村人都來了,看熱鬧的也有外村的一二百號人,影響極大。這關(guān)系著劉家莊的聲譽,白振羽需要小心行事!
“不用了吧?”張大叔不慌不忙,似乎在商量地說:“我們這又不是去偷去搶,何必要背著人呢?各位老少爺們,嬸子大娘,大家都知道我家的女兒做過對不起劉家的事,所以我們對她的死有疑點也不好意思問;但現(xiàn)在劉家做事也太不仗義了,我們再不說話能行嗎?”
有人在悄悄地說:“看,這就是剛才挑事的人,就是他先引起來的,所以張家灣的人才炸了,不然早就到了墓地了?!苯又钟腥苏f:“就是!誰不認識他呀?他就是姚家莊的人,是不是姚大狂士派來搗亂的就不用問了,明擺著!”
大家就往那里看,但人山人海,剛才的“那個人”早就不在那里了。白振羽也看了一眼,但他也知道,就是找到那個人又有什么用?又不能不讓別人說話,關(guān)鍵的是要盡快把事情擺平,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大叔,我們還是屋里坐著說吧,這樣不太雅觀?!卑渍裼鹄^續(xù)要求張大叔。張大叔說:“不雅觀?這樣大的一個喪事就我們十幾個人送喪,難道這樣就雅觀了?”張大叔寸步不讓,步步緊逼,白振羽被逼得沒有話說,只好說道:“太對不起了,大家都不愿意跟著,我們實在沒有辦法,請原諒吧?!?p> 這樣的說法雖然是實話,但沒有力度,不能說服張家灣的人繼續(xù)送喪。這天張昆山?jīng)]有來,因為他覺得無法見人,于是就把喪事交給大叔去辦,大叔就成了理所當然的領(lǐng)頭人。張大叔說:“我們不是和你吵,也不是和你鬧,現(xiàn)在我們就是想知道秀姑究竟怎么死的。聽官府對我們說的明明白白,秀姑是怎么死的,我們也就死心了,這是不是很簡單?!”
張大叔的最后一句話,有咄咄逼人的味道,白振羽在心里苦笑:完了,怕什么就偏偏來什么,這個喪事恐怕進行不下去了!沒有娘家人的允許,作為秀姑的婆家就不敢亂動,這也是幾千年來的規(guī)矩,娘家今天說了算。
白振羽在心里緊張得算計著,所以一時不能說話。大叔冷笑一聲,對白振羽說道:“是不是心虛了?告訴你,我們有錯就是有錯,張家人從來都認認真真,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我們就是這個要求,你們難道也不答應(yīng)?拜托了,只要是官府來人說秀姑該死,我們就是自己抬棺木也愿意?!?p> 張大叔的步步進逼讓白振羽毫無辦法,這時候就聽得有人大喝一聲,說:“真不知道丟人值幾個大錢!養(yǎng)女不教,給我們劉家丟這么大的臉,賤人理當上吊謝罪,這是不是已經(jīng)太晚了?你們還好意思要鬧一場?!”
說話的除了白振虎再沒有第二人。張大叔斜著看了一眼,輕蔑得說:“你又算老幾?少在這里胡說八道!這是一條人命,就是該死了也要讓我們明白,這才是人做的事!”
“你……”白振虎突然沖上來抓住張大叔的領(lǐng)口,把拳頭高高舉起,對張大叔說:“你信不信,我一拳就打碎你的腦袋?!”白振虎的拳頭號稱鐵拳,他說的話不是吹,石頭都能砸碎;有人親眼看見,白振虎在野外遇見狼,他一拳就把狼腦袋打碎了。張大叔卻毫不畏懼,對白振虎說:“我知道你們家沒有王法,我讓你打吧!”竟然往前湊了又湊,讓白振虎怒火更加往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