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黨派
“為什么要倒金歸儒的老巢?”吳成書又問。
林將與抬眸看了對方一眼,口中菜肴還未嚼盡,只冷冷答道:“因為他貪贓枉法?!?p> 此話一出,吳成書險些將口中酒水全數(shù)吐出來。勉強咽下,緊接著一臉震驚的看向眼前人,“還有呢?”
“這還不夠嗎?”林將與不答反問。
聞言,吳成書徹底失聲啞笑。身子向后一到,用手掌撐著,單膝蜷起,離遠了點兒自上而下的打量著林將與,一開口,語調(diào)頗為不解,道:“這不像你?!?p> 林將與沒在搭話,只是自顧自的側(cè)目望向舞池中央的舞姬。
反倒是吳成書眉頭一皺,又言:“金歸儒是塊燙手的山芋,我不信你不知道。”
“那又如何?”對方終于有了反應。
吳成書撇撇嘴,沒好氣的瞪了那人一眼,“那你瘋了不成?自找麻煩?!?p> “我沒瘋,金歸儒貪污官銀,且數(shù)額巨大,此事總該有個人出來管管了?!?p> “那也犯不上你來管?!眳浅蓵敿吹秃攘艘宦暎敖饸w儒貪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滿朝文武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又有誰真的參過他奏。你以為憑他一個小小的太仆就真的敢這般膽大包天、無視法度嗎?林將與,你我都是聰明人,其中玄機,想來你要比我清楚的多?!?p> 自舞池中央收回目光,重新落會到吳成書身上。林將與頭一歪,面上多了些被說教的倦意。
吳成書無奈了搖了搖頭,還欲再多言其他。卻見林將與慵懶的眸子頃刻間斂起精光,穿過自己定定的落在后方。
許是感覺到了有什么異樣,吳成書忙掩了口。旋即回身一望,映入眼簾的是一抹青衫。望著那人,不覺脫口而出一句,“宋忱。”
來人正是宋忱,此時只見其正與自己對視,直直的朝著這邊走來。再回頭時,吳成書又見林將與眸底的一抹澄明,想來他是知道宋忱會來的。
須臾間,宋忱便來至二人身側(cè),徑自席地坐于錦緞之上。微微抬目,面色儒雅平和,看著二人淺淺一笑,“宋忱見過相國,見過吳大人?!?p> 宋忱的突然闖入,讓吳成書的話到嘴邊被悉數(shù)咽下。收起臉上的嚴肅,復又換上了一如往日的嬉皮笑臉,“我當時誰呢!原來是宋大人呀!少見,少見?!?p> 吳成書與宋忱的寒暄僅限于此,下一瞬見宋忱驟然眸色一轉(zhuǎn),看向林將與,單刀直入道:“這件事相國的確做不對。不過,既然事已至此,宋忱到有個法子可解相國燃眉之急?!?p> 吳成書見宋忱如此直接,心下一驚,看了那人一眼,繼而轉(zhuǎn)目同林將與對視,二人心照不宣,皆不多言。
“金歸儒敢行貪污之事,原因有二,其一是因為他的父輩世代為官,在朝中根基頗深。至于這第二點原因,朝中人也大多是心知肚明卻不便宣之于口?!边@邊宋忱卻對他二人的冷漠不加理會,自顧自的娓娓道來。
見宋忱同吳成書一般點到為止,看來這等朝堂風云絕不是能放在這種人多口雜的風月場所來講的。
“你倒是說說看?!边@一次不待吳成書有所反應,林將與到是先一步開口,與此同時面上浮起一抹興致。
可這一次,林將與卻不同于方才對吳成書那般沉默。他一開口,隨口一句輕描淡寫,實則卻是在逼迫著宋忱將那些隱晦言辭講出來,可見林將與對宋忱還有些敵意。
吳成書自然也看出了這一點,不覺間身子向前一傾,他倒是也想看看這個宋忱到底有沒有膽量將那些藏在人心里的話宣之于口。
然,彼時見宋忱依舊面不改色,并無半分懼怕之意。眉間輕提,應答自如,“自相國官復原職后,朝中并分三黨。帝王太尉一黨,相國御史一黨,太后舊臣一黨。不!如今應當稱是廷尉舊臣一黨了。”
隨著最后一句話脫口而出,吳成書的心跳不覺間停滯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宋忱竟有膽將最后那個黨派說出來。
畢竟,這是一段為人所不齒的宮廷謀權(quán)。太后言郗氏自先帝駕崩之后竟然企圖獨掌權(quán)勢,坐擁北祁帝位。不過,她也知自己的這般做法不會被世人所接納,于是乎這才假意借幼帝登基之說,垂簾聽政。
盡管如此,言郗氏卻并未滿足過。她又在朝臣中拉攏人脈為自己所用,進而四處散布幼帝無能,應另義新君的謠言,盡而對抗當朝皇帝。
或許言潯怎么都不會想到,真正在暗地里勾結(jié)朋黨,企圖推翻朝剛的人正是自己的母后,太后言郗氏。
如今言郗氏雖死,但那些黨羽卻并沒有因此散去。反而相互勾結(jié),形成新黨,表面上擁護朝綱其實暗地里是便于行貪污勾結(jié)之事。如今金歸儒所屬的黨派正是此新黨,而他背后最大的靠山也則正是宋忱方才口中所言的廷尉寺上卿,韓菖齡。
帝王與相國成對立之勢,這是明面上的事,但韓菖齡一派卻只能是眾人暗地自相知卻不能說出口出的“秘密”,由此可見今日的宋忱實屬大膽。
“哼!”良久,林將與終是悶頭冷笑一聲。兀自舉起酒卮,在眼前晃了晃,卻并未著急飲下,只側(cè)目望向宋忱明知故問道:“哦?是嗎?”
林將與的反問并沒有得到宋忱驚訝,他與其對視,見對方眸中一點玩味,也并未驚慌失措。只是緩緩將目光轉(zhuǎn)向遠處舞池,依舊鎮(zhèn)定自若的徐徐開口道:“黨派中人向來是沆瀣一氣,其中利益也必定會有所相連。金歸儒貪污官銀也絕不僅僅只是為了自行貪圖享樂。相國這一查處,只怕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其中牽扯必定會驚動黨首韓菖齡。至于韓菖齡其人……”宋忱依舊是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似是留有懸念一般。
不過此時,聽著宋忱所言,吳成書竟忽然垂頭閑適的夾起菜來,畢竟此刻的宋忱一股腦的將自己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他也不必在去苦口婆心的多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