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童以州家里出來,魏南覺得自己有點呼吸困難。
他坐到大門外的臺階上,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緒。
今天和童以州的談話,信息量簡直讓他難以接受。
程肅。
那個表面上波瀾不驚眼神卻透著深涌的男人,簡亦放在心尖兒上的戀人。
他居然是當年死者凌舒的初戀情人,而且有可能就是這場陰謀背后最初始的導火索。
張揚。
魏南反復確認過照片里的那個叫凌耀少年,確實就是他當初回國去找簡亦,有著一面之緣的張揚。
他居然是警方和簡亦都在找的那個死者凌舒的弟弟。
重點是,簡亦整日里圍繞在身邊的這些人,都是牽扯到當年案子的最重要牽涉者。
而簡亦,身處其中,卻全然不知。
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絕無可能。
當年凌舒出事前,程肅宣布退賽,這說明他是收到了國內趙未生這方的“協(xié)議溝通”的。而且凌舒死之后,他默默退出世界級舞臺回了國,是不是就是在調查這件事?
十年了。
就算聯(lián)系他的不是趙未生本人,他也一定是知道趙未生過去所處的角色的。
十年的韜光養(yǎng)晦,怎么可能忽略了這件事名義上的“兇手”簡瑞安。
那他接近簡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調查?
報復?
…
可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不是簡亦能承受的。
魏南收緊手指,勁勁的握住手中照了那張合照的電話。
他的手微微有點顫抖,點亮屏幕解鎖,撥出了簡亦的號碼。
電話那頭嘟嘟的響著,每響一聲,魏南的心里都在做著百般掙扎。
一方面,他想盡快告訴簡亦,她自己正身在什么樣的陰謀包圍中。
只有知道了真相,才能及時止損,把付出的感情及時叫停。
可另一方面,他又糾結。
這不是一件小事,他怕自己的表達中,參雜進過多的個人情緒和判斷。
他怕簡亦,會難過。
電話那頭嘟嘟聲持續(xù)的響著,但是卻無人接聽。
這漫長又短暫的等待,使魏南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點。
魏南掛斷電話,深呼吸了幾口氣。
這件事不可能三言兩語在電話里就描述清楚,這樣對誰都不是很負責的行業(yè)。
魏南扶著蹲麻的膝蓋站起身。
他要先冷靜下來,然后安排好這里的瑣碎,訂機票回國。
最好是能先一步調查一下程肅出現(xiàn)在簡亦身邊的目的,了解清楚之后,在當面告訴簡亦。
對,就這么辦。
上了車,魏南發(fā)動車子,迅速駛向了回程。
現(xiàn)在時間已經是夜里快十點,路面上十分空曠,而且路燈間隔非常遠,只能靠車子自身的燈光照亮前方七拐八拐的路況。
魏南習慣性的看向后視鏡,后邊一輛車子一直打著晃眼的遠光燈。因為燈光太強,甚至分辨不出后邊車輛的輪廓,更別說車牌了。
魏南心中有點不太好的預感,但又說不出來。
這輛車從剛才他離開童以州家之后不久就有了,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路口跟過來的,一直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稍稍提了些速度,后邊的那輛車,也跟著提了點速度。他又慢下來,后邊的那輛車,也跟著減速,依然和他維持著同樣的距離。
魏南確定了,這車是沖他來的。
這里不像國內,本來就人煙稀少,特別是這樣遠離繁華的私人高檔住宅區(qū)了。
魏南盡量讓自己腦子保持理智跟清醒,他騰出一只手摸了摸褲兜。
剛才上車的時候,把電話扔副駕駛位了。
前邊的路是一條大直線,魏南打開了遠光燈,保持一個平穩(wěn)的車速,伸手去拿放在副駕駛座位的電話。
無論身后那輛車是單純的跟蹤或者是什么其他的目的,還是先報警最好。
魏南微微側身,一邊注意著前方路況和后視鏡里那輛車的動作,一邊拿起電話。
身后那輛車在魏南拿起電話的同時,似乎關掉了遠光燈并且減速了。
眼見著兩輛車之間的距離快速拉大,在短短一兩秒之內,后視鏡里的車就已經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中。
魏南稍微松了一口氣,覺得這輛車可能就是跟蹤自己的,被發(fā)現(xiàn)之后準備撤了。
正在他糾結是不是要繼續(xù)打電話報警的剎那間,突然車外傳來了幾聲連續(xù)的非常刺耳的巨響。
好像是什么東西破碎裂開的震動。
是車子側面的山體傳來的聲音。
魏南心道不好。
此刻停下來或者拐彎掉頭都來不及了。他扔掉電話,趕緊握住方向盤,用力踩住了油門,準備快速沖過這段路面躲避高出的落石。
可頭頂上方快速墜落的石頭并不是單單的一兩塊兒那么簡單。
車尾最先被擊中,車身先是重重的一頓,車速也跟著慢了一點。
越來越多的石塊像下雨一樣朝著車子砸了下來。車頂已經出現(xiàn)了下陷的大坑,直到車子完全被砸的停了下來。
擋風玻璃在幾聲巨響中應聲破碎,車頂壓的越來越低。
魏南被震的已經有點意識模糊,下車可能就是立馬被砸的血肉模糊。他只能盡量將身體軟弱在座椅之間撐起的空間里。
從外部來看,車子已經嚴重變型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魏南也在一片壓抑和黑暗中,嘗到了從胸腔翻涌進口中的腥甜的血腥味,感受著自己渾身上下傳來骨骼碎裂的劇痛,直到麻木。
人也漸漸失去了意識。
…
等他再次睜眼,已經是四天之后了。
首先感知到的,是沖進鼻子里帶著消毒水味道的氧氣。
他緩緩睜開眼皮,覺得自己臉上還有點僵硬和脹痛。
低下眼瞼看了眼自己身上。
簡直,慘目忍睹。
肚子上蓋了一角白色被子,露出來的胳膊,腿,胸口,甚至是脖子都被纏滿了白色繃帶,一條腿還被吊在了半空中。
他張了張嘴,可嘴角和喉嚨干的,愣是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你終于醒了?!?p> 身側傳來一個熟悉又好聽的男聲。
魏南轉動眼珠,往側面斜了一眼。
是“剛才”見過的童以州。
童以州往床邊挪了挪椅子。
“你是想問我怎么在這里?警察在你車里沒找到證件,調查了路面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你是從我家出來的,所以就聯(lián)系了我?!?p> “我…睡…多久了?!?p> 魏南勉強說了一句絆絆磕磕的整話。
“你睡了整四天了。”
睡這么久了???
“有…水么。”
“醫(yī)生說,你渾身多處骨折,內臟有破解滲血?,F(xiàn)在得禁水禁食?!?p> “我哪殘疾了么?”
童以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放心,雖然搶救的時候挺危險的,骨折也挺嚴重,但是養(yǎng)好了,還是個健全的人?!?p> 魏南心里這才松了一口氣,松口氣的瞬間,這才感受到了渾身上下刺骨的疼痛,不由得嘶了一聲。
“謝謝你,麻煩你了?!?p> 童以州看著病床上的木乃伊,無奈的搖搖頭。
“你這真是為了愛情粉身碎骨了。不過不用謝我,你應該感謝美國道奇。要不是你這輛車又大又壯實,估計多半就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