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查到了?!?p> 這次我等的時間有點長,可能是胡雅雯這個女人的秘密比較多吧,楊徽看她的記憶用的時間久了些。
“那個無名尸到底是誰?”
“謝安榮,上南禮福街一個家面館的老板?!?p> “誰殺的?”
我雖有猜測,這會兒還是想確認一下。
“她指示孫凱殺的?!?p> 楊徽指向還沒有醒過來的胡雅雯,臉色有些嚴肅。
“嗯,果然如此。”
不過,為什么?
謝安榮身上的孽氣何其重,殺他的人肯定是他的親屬,孫凱不太像是與他有親屬關系的樣子,而胡雅雯……
“她是謝安榮的什么人?”
“我在她的記憶里看到的是她不認識謝安榮,她是個中間人,收錢殺人而已?!?p> “收誰的錢殺謝安榮?”
“祁志豪。”
“祁志豪?和祁志文有關系?”
楊徽無奈的搖頭,嘆了口氣。
“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祁志文這個人?!?p> “看來得好好查查祁志文身邊的人了?!?p> “謝安榮被殺是因為無意間看到了祁志豪D交易的車,祁志豪擔心事后被官方查到線索,所以花錢滅了口。”
原來如此……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來這件事并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親人相弒,這個慘案發(fā)生之前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對謝安榮來說,他也是死了之后才知道胡雅雯和他的血緣關系吧。
所以即便被殺也沒有怨恨,他一直在看著胡雅雯嗎?
“楊徽,在這附近找找看吧,也許謝安榮就在附近?!?p> 楊徽點點頭,又鉆進地下了。
我留下來,看著熟睡的胡雅雯,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她是個殺手,她殺人不需要理由,只要給錢,誰都可以殺。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冥冥之中,因果報應,她親手殺了自己的親人。
而她卻一無所知。
她可憐嗎?
可憐。
她可恨嗎?
可恨。
她漠視生命,無情的屠殺,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多少人死在她的手下。
謝安榮的事,我們從昨天晚上查到今天晚上,一天的時間,最終的結果卻讓我覺得很難受。
如果殺人的是個喪盡天良的畜牲,我會毫不猶豫通知宮茵茵帶走那個畜牲,就算那個畜牲死了,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可,胡雅雯不是個畜牲。
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她了。
“大人,找到了?!?p> 大概十分鐘后,楊徽帶著一個中年男人過來了。
我第一眼認出他了,那個孽氣纏身的謝安榮。
“你們是地府的鬼差?”
“他是,我不是。”
謝安榮有些畏懼的看了眼楊徽,不過他自己其實也明白,這一天遲早會來。
“這位大人是夜游神?!?p> “夜游神?”
謝安榮顯然并不知道夜游神是什么,他疑惑的看向我。
“以前的事了,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神?!?p> “您是神!”
看來這樣更方便理解。
我點點頭。
“沒想到我死后還能見到神,真是……三生有幸?!?p> “人死后視界會發(fā)生變化,看到神沒有什么特別的,你們平時看不到,那是因為神都躲著不出來。”
謝安榮還是一臉崇敬的看著我。
看來解釋也是白解釋。
“她是你什么人?”
我指了指還在熟睡的胡雅雯,謝安榮臉上露出猶豫掙扎之色。
“你說不說并不能改變什么,我們找到你,你就得下去了。”
謝安榮重重嘆了口氣。
“也罷,這事說出來我也能安心上路,對她……我很抱歉?!?p> “到了下面,這輩子的恩怨情仇都是煙云,安心不安心沒有什么區(qū)別,她死后下去也找不到你,你們不會在下面團聚?!?p> 我說的都是實話,那些人們對地府的美好期望終究只是期望,地府沒有那么溫柔。
謝安榮苦笑,我的話也許破壞了他的美好期望,可他的承受能力似乎還不錯。
“她是我女兒?!?p> “可她不認識你?!?p> 謝安榮點點頭,看著很自責的樣子。
“她肯定不認識我,因為早在她出生的時候,她就被拋棄了?!?p> “為什么拋棄她?”
“我家上人重男輕女,不知聽了誰的胡扯,說是把她獻給山上的胡娘娘,第二胎就一定是兒子。”
楊徽冷笑一聲。
我則是苦笑。
那個年代,重男輕女,愚昧迷信,殘忍暴虐,慘劇真的數(shù)不過來。
“我不信那些,可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信,包括我老婆。她生了她,卻親手把她拋棄了。”
“無知!愚蠢!”
楊徽都忍不住開口了。
這樣的母親,真的一言難盡。
也不能說全是她的錯,那個時代人間結束動亂沒幾年,三官大帝座下弟子損失慘重,神又去了七七八八,讓一些邪祟鉆了空子,人間愚昧迷信的程度空前高漲。
時代造就了人間的悲劇,真要說錯,地府和天府都有錯。
“拋棄她后,我們家后來的的確確生了一個男孩,我成了那個不肖子孫,被我家上人罵了很多年,一直到上人死,他們也不要我為他們披麻戴孝?!?p> “那種人,死了活該!”
謝安榮苦笑著搖頭,我明白他不恨他的上人,他們是長輩,他們再錯,他也受著。
這種思想,又何嘗不是那個時代的悲劇呢?
不管長輩如何錯,作為晚輩都要接受。
可悲。
“其實我偷偷在她的身上藏了一個東西,一枚銅戒指,本來是一對,給了她一枚,我自己留著一枚。”
我看向胡雅雯,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戴著戒指。
“她掛在脖子上?!?p> 或許是看到了我看胡雅雯,謝安榮好心提醒了我一句。
“她殺我的時候,我看見了她脖子上掛著的戒指,我就在最后一口氣要咽下去的時候把我手上的戒指拔了?!?p>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兇手對那戒指有什么執(zhí)念。
“我不想讓她知道她殺的人是她的爸爸,我死在她手里,是我的報應?!?p> “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你是她的爸爸,你的目的達到了?!?p> 我的話讓謝安榮露出了欣慰的笑,這么一個父親,我看著心疼。
就算死,也不愿意讓女兒心懷愧疚。
死了也要守護著她,就算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她媽媽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我沒有續(xù)弦,把一雙子女養(yǎng)大后,我讓他們過他們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顧及我,不用顧及家里?!?p> 我很欣賞謝安榮,也很同情他。
在那個時代里,他保持著理智,承受著時代的壓力和摧殘,依舊直面人生。
他經(jīng)歷過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所以對孩子沒有什么要求。
并沒有像那些被時代折磨得神經(jīng)質了的人把痛苦轉嫁給孩子,也沒有像被那個時代同化的人,用那個時代的思想壓迫孩子。
這樣的人,卻死在自己的女兒手里,這個世界真的不公平。
“我這輩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她,在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我心愿達成了,死而無憾?!?p> 謝安榮笑得坦蕩,笑著解脫。
“楊徽,替我送送謝老哥。”
楊徽點頭。
“謝老哥,一路走好?!?p> 我雙手疊在一起,躬身一拜。
謝安榮笑著點頭,也對我躬身一拜。
“多謝夜游神兄弟送行。”
又朝楊徽躬身一拜。
“多謝楊徽兄弟送行?!?p>